裴月凝與陸心悠并肩悠然而至，惹得在場之人議論紛紛，“心悠姐姐怎么跟她玩到一起去了，她們兩個不是死對頭嗎？”

“這世間哪兒有絕對的死敵，怕是有人趨炎附勢...”一旁的女子雙手環在胸前，一臉傲慢的仰頭，躲避陸心悠的視線，陸心悠默默坐在一旁沒有去理會任何人。

這幾日她總是像有心事一般，也不愿意與人親近，冷酷無情的直言自己看不慣的事情。

從前陸心悠一直被人眾星捧月般的簇擁，現在倒是更為清凈一些，至少不用聽那些人的酸話。

一堂音律課，聽得裴月凝云里霧里的，她似乎始終沒找到老師所說的那種境界，望著自己膝上的七弦琴默默發呆，一扭頭間陸心悠與自己竟然同樣的愁云慘淡。

“好想溜出去玩...”裴月凝百無聊賴的仰起頭望著天空，這般柔美的夕陽可不多見，扭頭看著自己身后的袁晧寧。

袁晧寧心里咯噔一下，咳了咳似乎是在提醒老師注意到正在溜號的裴月凝，老師抬頭間指著裴月凝道：“那位同學...你站起來將老夫彈奏的曲子彈一遍。”

裴月凝坐直了身體，左顧右盼的試探起來，目光向那些核善同窗尋求幫助，可這老師撫琴時似乎已經入了無人之境，白發蒼蒼，像是隨時都能羽化登仙。

裴月凝這才看到一旁倚在柱子后的薛明績，他好似一只盯著自己，裴月凝指了指自己膝上的七弦琴，像是在問自己此刻該怎么辦。

薛明績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那年邁的老師，裴月凝舒了一口氣，隨意撥動著琴弦，然后起身拱手道：“老師、老師？”

“嗯?”長者擺了擺手，“很好，你坐下吧。”

眾人也都不敢置信的看著裴月凝，竟然這樣就讓她蒙混過關了，“老師，裴小姐剛才彈得根本不對，沒有一個在調上。”

“什么？你要去茅房？”老師再次擺了擺手，“粗俗，下次說凈手...趕緊去吧。”

那人倒是承認笑柄，引來一陣哄笑，紅著臉奔向根本不想去的茅房。

裴月凝憤恨的朝袁晧寧咒罵一句，“叛徒！”

“以后我不跟你玩了，我以后也不帶你出去玩了！”裴月凝有些記仇，氣憤的雙手環在胸前。

一旁的陸心悠嘴角輕笑，出去玩...聽起來挺有意思，她倒是難得自己出門，每次出門父親都會讓一大幫人跟隨，生怕自己會出事一樣。

散學后，陸心悠被府上的小廝接回府上，裴月凝遙遙望去有些羨慕，至少她還有親人記掛，自己...也有。

“剛才多謝九叔了。”裴月凝一臉燦爛笑容，還好有薛明績幫襯自己，薛明績接過她手中的書包搭在肩頭大步朝著裴府走去，在府上還有人等她放學歸家，“走吧。”

一回到陸府，陸心悠整個人都變得懨懨的，廳堂內父母俱在，陸心悠慵懶的行禮，“父親母親大人安好，女兒回房了。”

陸心悠的母親面帶微笑，見她著急要走先上前將她拉了回來，“心悠，別著急走啊，先來看看。”

“你母親說的對，一起來看看。”陸斌撫著自己的絡腮胡子，仔細的挑選著畫像放到陸心悠的面前，“為父覺得這幾個還不錯。”

陸心悠臉上沒了笑容，瞇著眼睛不愿意多瞧，“父親母親，女兒年幼，親事...可過幾年再說，現在只想在父親母親膝下盡孝。”

“你嫁個好人家就是孝順了！”陸斌板著臉，數落起這個不爭氣女兒，“看看人家林家的閨女，都定了秦王孫了，你再不抓緊一些，還能剩下什么好后生啊！”

陸斌不過一個兢兢業業的四品官，家中也只有這一個女兒，沒有兒子，所有的指望就只能在這個女兒身上，指望著她能得嫁高門，抱住闔府的榮耀。

陸心悠撇了撇嘴，那林綺柔要嫁給秦覆也不見得是什么好事，秦覆為人輕浮張狂，未必就是良人，父母這般著急，還不是看上秦王府的門第。

“這個好，相貌端正，儀表堂堂。”陸母為了緩和氣氛，先挑了一副畫像湊到陸心悠身旁，“瞧，與我家心悠多般配。”

陸心悠垂眸望了一眼，四方的大臉，肥厚的耳垂，看上去有幾分法相莊嚴，自己實在不敢有旁的想法，見他只想叩拜祈福。

畫像到還是次要，陸心悠的父親早就將這些男子的家世、官職寫在畫像旁，若只是寒門的窮舉人，怕是自己的父親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母親，女兒今日還有課業要完成，先回房了...明日若是無法交上去，也是折了陸家的面子。”陸心悠冷漠的準備離開，卻聽得一聲呵斥。

“你站住！”陸斌一拍桌案指著她道：“你以為，為父為何同意你去瀚林書院讀書？”

“難道不是為了讓女兒知禮明儀嗎？”陸心悠轉身反問，眼底不悅也不能表露出來，她無法違抗一向疼愛自己的父母。

“當然不是。”陸斌起身朝陸心悠走去，“我陸家本就是書香門第，陸家的女兒自幼熟讀詩書，何以用那老院士教導，不外乎是為了你議親之時，提一句瀚林書院，能被人高看一眼。”

“女子又不能考功名，你那么用功做什么！”陸斌及時將自己認為正確的想法告知給陸心悠，陸心悠聽完倒是頗受震撼，但面子上卻沒有表露出來。

見陸心悠抿著嘴不說話，陸斌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話說的有些重了，緩和了口氣，輕言細語的道：“為父知道我陸家的女兒，自是有傲氣的，事事要做到最好，罷了...你先回去吧，這親事到時候再看。”

“女兒告退。”陸心悠茫然告退，婢女緊隨其后接過她的書包，陸心悠一路疾行只覺得臉上涼涼的，伸手撫摸才知道自己流淚了。

在這個家里，她即便是委屈得想哭，也不能哭出聲來，她很怕自己的父母傷心，所以不敢有任何的違拗。

“小姐，您怎么了？”婢女在身后關切的問道，她與平時判若兩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親事未定的緣故，這幾日總是悶悶不樂。

“沒事，你先幫我書包放到書房去吧，我換身衣裳即刻就去。”陸心悠勉強露出一絲笑容，看著婢女捧著書包離去，這才轉身邁入閨房之中匆忙的換了一身常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