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安引著羅錦良來到廂房，替他掌了盞燈鋪好了床褥后，躬身告退，“羅公子，小人就在旁邊，有事您就叫小人就好。”

“多謝。”羅錦良失魂落魄的坐在桌案旁，寂靜的屋內只剩下自己，他又想起薛明績的話來，救父親只能靠自己，伴著孤燈難眠，羅錦良在桌案旁坐了一夜，直到燭火燃盡，夜盡天明。

裴月凝早早起身，讓李彩替自己梳妝打扮，入宮自然與往日街頭廝混不同，她換上了一身得體鵝黃色的如意長裙，配著簡單的發簪釵環，此番出行還是要低調些，畢竟宮中的主角并不是她。

薛明績一身潔白的衣袍等候在旁，矗立在風中的身姿遺世獨立，裴月凝有些不敢打擾眼前之人，可腳下踩到枯樹枝咯吱作響，還是驚擾到了眼前之人。

“走吧。”薛明績朝裴月凝伸出了手，裴月凝有些不習慣，還是指尖輕搭在他的掌心，在外人面前還是要裝出一副恩愛的樣子。

“羅三哥呢？”裴月凝茫然問道，環視四周，她都沒有看到羅錦良的身影。

“該是還沒起吧，我已安排席安留下照看。”薛明績將裴府的一切安頓好，由李彩跟隨他們入宮。

薛明績握緊裴月凝的手，拉著她走到府門外，“馬車已經備好了，早去早回。”

步出裴府大門，裴月凝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風遙將軍，許久不見啊。”

這么久沒見風遙還是一身黑色長袍，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不少，果然薛明績安然養病的時候，還是需要他到處跑腿。

風遙恭敬的拱手，眼看著薛明績將裴月凝扶上馬車，本以為可以歇息的風遙，此刻又要充當著車夫的角色，載著兩人入宮。

“麻煩您了。”李彩同樣恭敬的朝風遙行禮，風遙又不得不回禮，一來二去，他覺得自己的腰都快要散架子了，隨著馬鞭聲響起，風遙才算松了半口氣。

“緊張嗎？”薛明績見裴月凝端坐在身旁好奇的問道，裴月凝迅速的點了點頭不敢多說一言，從現在開始她就要高度集中精神，嚴格的約束自己。

“不用怕，有我在。”薛明績將溫潤的掌心覆在她的手掌，溫暖讓裴月凝更為心安，“記住，要時刻跟在我身邊，寸步不離！”

寸步不離就有些難了，但看著薛明績認真的樣子，裴月凝也嚴肅的點頭答應。

巍然高閣，瓊樓玉宇，馬車最終停在宮門前，掀開車簾的正前方就能看到一條整齊的石板路，漫長且望不到盡頭，兩旁盡是斑駁的朱墻綠瓦，果真是天子腳下，莊嚴肅穆。

步入皇城，皇宮內靜的出奇，來往的宮人步調都是整齊劃一，沒有一人敢發出聲響，陰霾逐漸籠罩著天空將眼前的一切照射得更為壓抑。

幾人在內侍的引路下一路前行，無人阻攔，一路來到帝王的書房外，劉公公那一臉笑意迎了上來，“陛下已經等候侯爺還有裴小姐多時了，隨老奴來吧。”

“是。”薛明績先步入殿內，裴月凝在身后跟隨，一路低著頭往前走，隨著薛明績進入到殿內，婢女悄然止步于殿外。

“陛下薛侯與裴小姐來了。”劉公公引著兩人來到近前，裴月凝不敢抬頭，低頭望著明亮的磚石反射，隱約能看到一個明黃色的身影。

帝王元燾站在前方，在見到裴月凝時，露出狡黠的微笑，“明績，這位就是...”

“這便是微臣的未婚妻，裴月凝。”薛明績拱手介紹道，裴月凝上前一步伏地叩首，“民女裴月凝參見陛下，愿陛下洪福齊天、萬壽無疆。”

“哈哈哈，愿真能如你所言。”元燾朗聲笑著，裴月凝聽著這語氣心里的恐懼逐漸消散開來，這帝王也沒有傳聞中的可怕，“抬起頭來。”

裴月凝怯生生的抬起頭，在看清眼前帝王的身影時，帝王的眼中也映入了她嬌小的身影，元燾注視著裴月凝良久，待薛明績輕喚時才回神，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這女子哪里像裴戟那個老東西了。”元燾指著裴月凝滿是笑意，提起勇毅王的名字也沒有現實般的震怒，就像是談起一位老友。

又有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位帝王，不日前下令要處死她的父兄，裴月凝一想到這里怎么也親近不起來。

“兒肖母，女肖父，民女自然是隨父親了。”裴月凝將頭低下，目光劃過薛明績的臉旁，他臉上則是寫滿了擔憂。

元燾上前欲拉起裴月凝的手，裴月凝猛地后退一步忽覺毛骨悚然，就連父親都不曾有這般親昵的舉止，更何況是天子之尊。

“你這是在生朕的氣啊。”元燾話鋒一轉，整個人變得嚴肅起來，裴月凝慌張的跪下身去，連同屋內所有人一同跪下去。

“陛下，裴小姐初次入宮不懂規矩，還望陛下莫要怪罪。”薛明績關心則亂，先在一旁開口求情。

“朕還沒說治罪，明績倒是著急了啊。”元燾不緊不慢走回桌案之后，端坐在桌案后看著跪著滿屋子的人，冷聲道：“讓她自己說，為何這么怕朕。”

“陛下乃是天子，君臨四方，民女一介女流如何能不懼怕。”裴月凝穩住呼吸扮演著一個弱小的孤女，不敢提父親半語，生怕自己說錯什么會牽連到一旁的薛明績。

“朕與你父乃是生死之交，也算情同手足，你見朕不必如此拘謹。”元燾口風漸漸松懈下來，“你小的時候朕還去看過你，那時你才這么大...”

元燾比劃著大小，裴月凝一瞧就知道，那是自己還在襁褓中的事情，現在怎么能記得，抿了下唇，依舊恭敬的道：“民女謝陛下抬愛。”

“別一口一個民女的，朕聽著聒噪的很。”似乎裴月凝的話讓他聽著不大順耳，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起身，低著頭看這些人元燾也覺得難受。

薛明績側著身與裴月凝解釋道：“日后成親后，也該按照規矩改口叫做臣婦。”

“裴月凝謹記。”她自是不敢再提民女二字只能用自己的名字稱呼自己。

“勇毅王之女，朕本打算新歲時冊封你為郡主，現在倒是沒有了由頭。”元燾望著裴月凝，眼神逐漸深邃，難以從她的身上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