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羅錦良輕聲回復著茶攤長者,裴月凝在一旁看著,他的這位兄長可比自己的三叔溫順多了,換做是三叔就會立刻暴跳如雷。
羅錦良替裴月凝先盛了一碗熱茶湯,隨后自己再添上一碗,裴月凝雙手捧著暖意洋洋的茶碗,吹了吹蒸騰的熱氣,抿了一口,果然甜到心里。
“兄長很喜歡京城的生活嗎?”裴月凝輕聲發問,看著他狹長的雙眸流連在街巷各處生怕自己會錯過一絲光景,這一刻連目光都變得溫柔起來。
羅錦良本就眉目偏冷,一瞪眼一橫眉就會令人心生畏懼,可會心一笑時,眉眼便會彎成月牙狀,好似暖陽融化霜雪。
“很喜歡,定州沒有這般風景。”羅錦良回眸一笑,溫柔似水,裴月凝覺得自己心頭猛地被什么射中,有片刻窒息的感覺,望著羅錦良俊美的側顏,暗自慶幸他的長相不隨三叔。
“定州...”裴月凝從來沒有出過京城,她總會想象外面的風景,會和京城是一樣的碧空如洗、,浮云淡薄嗎?
定州是定國公的封地,素來民風驍勇,不必恪守規矩,在羅勇等人的治理下百姓的生活更為恣意。
“定州風沙大,天空時常霧蒙蒙的,有時還會黃沙漫天,風吹到皮膚上打得人生疼。”羅錦良漫不經心的講述著自己往日的生活,他自幼出生在定州,最喜歡的也是定州。
哪怕被京城的繁華迷亂雙眼,他還是會選擇回到生長起來的地方。
“看來三叔與兄長這些年過得很苦。”裴月凝又替他續上茶水,多飲些甜茶或許心里就沒那么苦了,她見羅錦良目光發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兩匹膘肥體壯白馬。
“好馬。”羅錦良覺得手腕一沉,猛地仰頭將碗中茶水飲盡,裴月凝本想要提醒他這茶水還有些燙,可羅錦良為了看馬什么都顧不得了,用手抹去嘴上的茶漬。
白馬通體雪白,渾身上下找不出第二種顏色,行走在人群中格外惹眼,羅錦良本是征戰之人,好馬見過不少,這次竟然看得走神,甚至沒有聽到裴月凝說的話。
只是牽馬的人,配不上這兩匹好馬,用蠻力拉扯著韁繩,想要將這兩匹馬拉走,可這兩匹白馬傲氣十足,前蹄騰空,昂首嘶鳴,顯然兩名小廝不能完全馴服它們。
小廝只得揮舞著馬鞭,抽打在馬兒的身上,馬兒吃痛還是有些不情愿的跟著兩人往前走,快速的穿過了鬧市。
“這馬落在他們手里算是糟蹋了。”羅錦良微微蹙眉,整個人又顯得不那么平易近人了,憤恨的將茶碗放在桌子上,連整張桌案都為之一顫。
“他們只是牽馬的,不知道背后主人是誰...也許是真的喜歡馬,才能搞到這樣的好馬。”裴月凝有些漫不經心,瞥了一眼柜臺前長者正在研磨花生,研磨成粉末,香氣四溢。
裴月凝起身前去端了一碗回來,聞著這想起不禁半掩著鼻子,香則香矣,聞得多了就有些膩。
“他家主子也覺得是個半吊子,自己的馬兒就要與它多親近,這樣馬兒才會親近于你,若是烈馬則要有真本事馴服,而不是一味地揚鞭子,那樣馬兒永遠不會聽命與你。”
一說起馬匹的事情,羅錦良眼神格外專注,看上去極有主見,不像是三叔身邊那個總被打的傻兒子,突然有種別樣的魅力,令人刮目相看。
“那我們走吧?”裴月凝說話間將花生碎揣到自己的荷包中,滿滿當當的一包,就要帶著羅錦良離開。
“去哪兒?”羅錦良懵懂的問道,對于陪女孩子出游他可沒什么經驗,從前也都是父親帶著他這個妹妹出去玩,自己就只能被關在房里。
“牽馬!”裴月凝調皮一笑,已經穿梭于人海中,羅錦良一副志在必得樣子,從懷中掏出銀兩放在桌案上前去追趕她的腳步。
果然他這個月妹妹的脾性這么多年還是沒變,本以為她早就學乖了呢。
裴月凝想要給遠道而來的三叔跟兄長獻份大禮,卻沒料到自己門前早已亂成一團。
裴府門前,羅勇帶來的精銳將士與宮中前來傳口諭的公公對峙起來,將士一瞪眼,領頭的劉公公被嚇得后退幾步,從裴府的臺階上退下來。
“你、你放肆,老奴是替陛下來傳口諭的,老奴代表的可是陛下。”劉公公翹起蘭花指,雙手交疊朝著那最高處的宮殿高舉,可這些武將眼里少了份忠誠。
“陛下能是你這樣個樣子...不男不女。”將士低聲咒罵著,一旁的將士也圍了上來,宮中的內侍只能蜷縮起來,在原地瑟瑟發抖。
席安聽到動靜從府內探出頭來,劉公公像是看到了救星,朝著他擺手,“你是裴府的人吧,快帶老奴進去,陛下有口諭。”
席安拱手對著這些蠻不講理的將士,賠著笑臉道:“官爺,宮里來的,好歹讓我領進去。”
“不行,定國公吩咐,不許任何人進出!”將士奉命而行,只知道軍令如山,席安已然走了出來,將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心口,將他摔倒在地,“做奴才的就該忠心主上,吃里扒外的家伙。”
李彩在遠處眺望,席安只能寄希望于她,朝她擺了擺手,李彩瞬間領會,貼著回廊一溜煙來到裴月凝的閨房門外。
見薛明績與羅勇在此,李彩上前屈身行禮道:“侯爺,宮里來人了...被攔在了府門外。”
薛明績沒想到宮里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遠超過他的想象,勸著身邊的羅勇道:“三哥,你我一同去看看吧?”
羅勇撇撇嘴不以為然,對陛下的厭惡已經到達極點,薛明績只好上前攙扶著他的胳膊,硬是將他拽了出去,一路上都在小心提醒著羅勇。
羅勇被這細碎的聲音折磨厭煩,掙脫他的胳膊,往下一拽自己的鎧甲,雙手背在身后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
一出來就見席安倒在地上,劉公公上前欲傳口諭,被他伸手制止上前攙著席安將他扶起,席安被一股蠻力一拽,整個身子虛軟,硬生生被拉了起來。
羅勇拍了拍他的心口,像是在替他整理衣襟,席安只覺得自己快要被怕吐血了,冷聲問道:“誰干的?”
一眾將士皆低頭不語,羅勇又轉頭問席安,席安有了委屈也不敢說,“告訴老子,哪個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