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那你給好好看看，咱阿妍今兒可真是受了大委屈了。”馮金錠道。
李信義真都傻眼了。
他看什么他看？他一個做人公公的，難道還能湊過去看兒媳婦手上的傷嗎？
得了，他現在算是知道，為什么他兒子總是說話時不過腦子了，合著這根源是擱這兒呢。
但有時候吧，這女人你就不能跟她講理。
李信義默默接過了馮金錠遞來的藥瓶，然后又默默的——轉手遞給了李雁。
李信義覺得，其實他兒子真心還是可以的，畢竟是有著這么一個不著調的娘，那他還能自己長成現今這副模樣，就已經夠勵志的了。
嗚嗚，兒啊，爹對不起你啊呸，再怎么樣，敢跟阿妍動手，那就是皮又癢了！
李雁很快就選好了藥膏，哪怕看著嚴重，但這點小傷，真不至于要叫大夫來。
可大夫不來，這怎么把陶千宜從馮金錠的懷里哄出來，就成李雁的大難題了。
“阿妍乖，我們先上藥好不好？上了藥，這傷才能好得快不是？等傷好了，你想怎么罰我都行，我讓你打回來的，好不好，啊？”
陶千宜這會兒雖然不嚎了，但臉上的淚珠子就沒斷過，聞言還又往馮金錠的懷里埋了埋，一副不想再看見李雁的樣子。
這樣依賴的姿態，把馮金錠才剛收起的眼淚又是給勾了出來，心里酸得不行。
她家閨女啥時候受過這等罪喲。
就又想罵李雁了。
但李雁這會兒可管不了她娘那張嘴了，滿心滿眼只盯著陶千宜，這她人不愿意出來沒事，可是她那傷了的右手，這會兒還被她自己的左手給攥著呢。
尤其是這一動作，李雁都看到那上面又被她自己給掐出了白色的指甲印來，傷上加傷的，可是把李雁給心疼壞了。
吸了下鼻子，李雁也都快哭了：“阿妍……”
李信義輕聲嘆了口氣，起身拍了拍馮金錠的肩。
“我們先出去吧，讓他們小夫妻自己處理。”
陶千宜聽了，也沒說話，只是用左手小心拉住了馮金錠的衣服，并不想要讓她離開。
馮金錠左右看看，心里也是難過。
李信義又拍了拍她，對陶千宜溫聲說道：“阿妍放心，我跟你娘就呆在隔壁，哪也不會去。爹跟你保證，這小子絕對不敢再欺負你了。要是他再跟你犯渾的話，你喊一聲，爹立馬就回來打斷他的腿。”
對上李信義，陶千宜總是要更聽話一些，哪怕猶豫了會兒，到底是放開了手。
然而，不僅是陶千宜不愿讓馮金錠走，馮金錠這時其實也半點不想離開她的。
就見她們婆媳兩個磨磨蹭蹭的，就跟要被棒打的鴛鴦似的，那叫個難舍難分。
還是李信義實在看不過去了，伸手扯了馮金錠一把，這才總算是把她們婆媳二人給分開。
但馮金錠前腳剛出門，還沒來得及再回頭看上一眼，就聽到屋內陶千宜的哭聲陡然大了起來。
這要不是李信義手上一直不放松的拽著馮金錠，還真就給這人又沖回去了。
李信義一邊扯著她往隔壁走去，一邊說道：“行了，你就別摻和了，他們小夫妻的事情，就讓他們小夫妻自己解決去。你越跟著在里面攪和，這事兒就越亂。”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馮金錠眉毛都要豎起來了。
“我怎么就攪和了，剛那事兒從頭到尾，你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你難道能說，這不是你那好兒子的錯嗎？”
“什么叫我兒子，燕子難道就不是你生的了？行，我算是看出來了，沒事時，就是你兒子，一旦出了事，就成我兒子了。”
馮金錠冷笑一聲。
“你看出來了？我還也看出來了呢。我看你們父子倆，那就一個德性。好哇，燕子現在都敢對阿妍動手了，你是不是也早已經看我不順眼了？你說，你說啊。”
李信義冤。
“你這可說得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哪里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說！”
馮金錠連走都不走了，原本被李信義拽著的胳膊，反手拉住了他，站在原地，非是準備要個說法的。
“我看，今兒就是那過河的，碰上了擺渡的，嘿，還真是趕巧了。你這要是心里有什么委屈的，哎，我跟你說啊，今兒，就今兒了。”
也不知道剛剛到底是觸動了馮金錠哪根神經，這會兒這嘴里的俗語俏皮話，是一個接著一個的。
“咱擇日不如撞日的，全都給掰扯清楚了得了，反正您啊，千萬別憋在心里。不然回頭再給我來句您了其實那日子過得，是捏著鼻子吃酸醋，不咽也得咽。呵，要是那樣，那咱們倆可真就都是王八掉進灶坑里，憋氣又窩火的。”
“你這可都是……可都是……可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李信義只覺得自己那太陽穴是一突突在蹦跶著，多少年沒這么被頂著過了。
是，打年輕時，馮金錠就不是個賢淑典雅的大家閨秀性子，李信義早就知道，他本身也不喜歡那樣的木頭人。
更何況，馮金錠出身雖有瑕疵，但架不住她長的好啊。
有那樣一張臉在，便是有舉止粗魯處，在旁人看來也是率性灑脫，天真自然。
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有妻子則慕妻子。
李信義覺得這完全是人之常情。
更何況他確實是真心喜歡馮金錠的性子，與其他無關，最主要的是，跟這人在一起的時候，讓他覺得真實，是真正的一個家。
可這凡事總得有個度吧。
他再是不喜歡溫吞水，也不代表他就頓頓都喝得下那才從灶上取下來的了。
尤其這院里站了一圈下人，哪怕一個個都低著頭，李信義還是覺得她們在笑。
換他，他也笑。
但李信義現在可笑不出來，誰叫他就是那個正站在臺上，引人發笑的丑角呢。
“進來再說。”
實在丟不起這人的李信義，到底勝在力氣比馮金錠大，即便她再是不愿的，也把人先給拉進了屋。
突然想起人說夫妻老來伴這話，呵呵，李信義現在覺得，這話對是對，就是缺了個字。
什么老來伴？他看，分明是老來拌嘴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