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妍,你這次莽撞了。”
忠信侯府,忠正院花廳中,李信義揮退了一屋子丫鬟,率先開口道。
馮金錠也是眉頭微蹙,不是仍是道:“你也別先說孩子,我相信阿妍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再者說了,現在的結果不也是不錯嘛,看皇上給的那些賞賜。”
李信義愁:“就是封賞太重了,這一次,咱家出的風頭過了。”
李雁沒先關心這些,反而看向陶千宜。
“你那蘭草是哪來的?今兒早在進宮前,我還有檢查過那匣子,里面明明裝的是玉佛,怎么就又突然變成蘭草了?哎?你不會是跟子善商量好了的,兩人偷偷把壽禮給調換了吧。”
瞧瞧,他這說得可像話嗎?
知道的,是他心胸開闊,不計較自己夫人與外男交好。
不知道的,那還以為他這是在暗喻她與旁人私相授受呢。
就沖這只燕子說話不過腦子的勁兒,陶千宜都不稀得理他。
但不想理歸不想理的,話還是得要說。
不為了李雁,陶千宜也得就今天這事,給李信義他們一個交代不是。
是故,陶千宜順著他的問題,將自己手邊放著的一個粗布包裹給拎到了桌上。
“玉佛?呵呵,在這呢。”
“嗯?什么在這,這里面能……”李雁一邊說,一邊動手解開了那個小包裹,然后他就收了聲。
看著里面的東西愣了下,李雁頗為詫異的問道:“這是什么啊?”
大概成人三掌見方的布包裹,哪怕捆著看上去也軟趴趴的,先前李雁還好奇,這都回府了,怎么阿妍還不離身的拿著這么一個玩意兒。
那包裹的尺寸又不大,看起來都不一定夠裝她一身衣服的。
好吧,即便是她帶進宮去的備用衣服,那也不用巴巴再親自拎到正院來才是。
可現在這么一解開,李雁就更看不懂了。
因為在那布包裹里面裝著的,并不是什么他想的衣服,而是一堆的粉末碎屑。
“這就是咱家的玉佛,眼熟嗎?”
扔下這么一個大雷,陶千宜看向李信義夫婦。
“爹、娘,這就是阿妍今日為何會臨時替換了壽禮的原因。”
別說是李雁了,連李信義都走過來,細細看了一番桌上的殘骸,還拿手捻起了一些。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細細說來。”
陶千宜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道:“這事兒要說起來,還是托了我那位‘好’二姐的福。”
怕李信義想不起來陶宣宣是誰,陶千宜又多補充了一句:“就是那位后來入了八皇子府做庶妃的,陶家二房長女。”
李信義點頭,表示知道。
“在今日開宴之前,她又找我說了些有的沒的,唯一讓我覺得需要注意的是,在她話中,好似十分篤定咱家準備的壽禮會犯忌諱一樣。”
也不知道陶宣宣到底為什么會這么蠢,便是想要耀武揚威,難道就不能等到事情成功了之后再動作?
偏偏她就非是要趕早了那么一步,這要不是陶千宜一貫和她關系不好,簡直都要以為陶宣宣是良心發現,特意來給她示警的呢。
“為了以防萬一,我便帶著子圓、子滿去存放壽禮的地方看了一眼。”
說到這里,陶千宜都有些無奈。
“我一開始,還當會是什么精妙手段,讓人防不勝防的那種。或者再不濟的,涂上藥汁,過多久時間后才見效,甚至是藏些磷石,屆時讓佛像當場無火自焚等。”
李雁先就是打了一個哆嗦。
“我怎么覺得你這心思,比壞人可是惡毒多了的,還無火自焚?你這是生怕皇上到時候不生氣啊。”
都無需陶千宜出手,身為親娘的馮金錠,先就是照著腦后,拍了這只多嘴燕一巴掌。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李雁委屈,李雁想說。
可是沒人聽。
被一巴掌拍消音了的李雁,很是挫敗得鼓著嘴趴在桌上,但他手里還不老實,一條胳膊伸得老長的,在捻著那一堆玉屑玩。
陶千宜瞧著有趣,順手就呼嚕了一把他的頭發,換來李雁一個兇巴巴的呲牙。
陶千宜當然是不怕他這紙老虎,只是突然意識到這還是在李信義他們跟前,她便是再厚的臉皮,多少也有些不少意思,低咳一聲,沒事人一般趕忙收回了手。
“然后……”
陶千宜收斂心思,想著自己剛剛是說到哪了。
“哦,對了,然后等我到那邊一看,就見咱家原本準備的玉佛,從這里——”
陶千宜伸出右手食指,從自己的額心處開始比劃,蜿蜒向下。
“開始,大概是被人用小錘子,一點點給敲碎的。雖然玉佛的整體外形還在,可上面卻滿是裂痕,看起來十分的可——”
“啪!”
格外清脆的一聲。
陶千宜嘴里那最后一個“怖”字,還沒能來得及說出口,就被李雁給狠狠的打了下手,當下就炸了。
“你做什么啊!”
陶千宜左手抱著右手,然后鼻尖一酸,眼眶瞬間跟著紅了。
“痛死了!”陶千宜大聲朝他道。
李信義跟馮金錠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呆了。
這咋了,怎么好好的說著話,還給打起來了?
“哎呦喂,這可真是作孽,這……這可……哎呀。”
陶千宜皮膚本就是養得嬌嫩,李雁那沒輕沒重的一下,又是趕巧沒收住力道,才這么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經是腫了起來。
馮金錠這看著陶千宜的手,都不敢輕易碰一下的,一拍大腿,忙是對外喊道:“來人!快來人吶!把府里所有消腫止痛的藥膏全都拿來!”
李信義也是氣得不輕,他還不像馮金錠能圍著陶千宜打轉,可就是撇上一眼,都能看出傷得厲害,重重一拍桌子:“孽子,你這是做什么!”
李雁也急了,他真沒想到會這樣。
都顧不上回他爹的問話,李雁忙起身湊到陶千宜身邊,要伸手碰碰又不敢的,只能彎著腰,湊到她手前吹氣。
“疼不疼啊?疼不疼啊?都是我不好,要不你打我兩下出氣,我真的是……我沒想到會這么嚴重。”
陶千宜早先在宮里時,精神就一直是緊繃著的,這好不容易才能平安回了府,又莫名其妙得被李雁給打了,那情緒一下子就再收斂不住。
他不問的時候,還稍微好一點,但李雁這一湊過來問她疼不疼,陶千宜瞬間就哭出了聲。
都顧不上還在長輩面前,陶千宜當下哭得就跟個小孩子一樣。
她這一哭,李雁更是要急瘋了。
“阿妍,好阿妍,你別哭啊,都是我不好,這……我給你賠罪,你想要怎么罰我都行,好不好?要不你打我兩下吧。”
陶千宜抽不出工夫打他,馮金錠作為親娘卻是不客氣的,“咣咣”就握拳在他背上捶了兩下。
完了又是把人往外一推,馮金錠攬著陶千宜哄道:“好了,好了,阿妍,娘幫你打他了,不哭了,咱不哭了啊。”
說著,對外大聲道:“人呢?都死了不成?藥怎么還沒拿來?”
喊了一句,猶壓不住火氣,更是指著李雁鼻子開罵。
“你瞧瞧你干的都什么混賬事,啊?這么多年了,我都少見阿妍哭過一回的,現在可好,你滿意了?”
“你當初是怎么跟我保證的?是你自己跟我說,說你喜歡阿妍,說你會一輩子對阿妍好,這我才厚著臉皮,跟姚姐姐提了你與阿妍的親事。”
“要不是你自己保證了會疼阿妍,又知根知底的,你以為就你這副混賬樣,姚姐姐能看得上你?”
“好哇,現在可好哇,你小子裝了這么多年,現在是終于露出了本性,是嗎?”
“本來這么多年過來,我還當你小子是真心對待阿妍的。結果呢?”
“阿妍才剛跟你成親幾天,你就敢動手?這還是在我跟你爹的眼皮子底下,你就敢這么干,要是我們看不見的時候,你是不是要磋磨死阿妍?”
“我怎么就有你這么一個不是東西的兒子,哎呦喂,姚姐姐,我對不起你啊。”
這邊陶千宜還沒能收住淚珠子呢,馮金錠就跟著哭起了早逝的姚氏。
其聲之悲切,讓幾個捧著藥回來的小丫鬟,都頓在門口,不敢再往里邁步的。
還是李雁著意留心著,才及時注意到了。
過去搶了一個丫鬟手里的托盤,然后又把另外幾盤上的藥瓶全掃了過來,李雁也沒讓她們進來,重新安排了在門外守著,自己端著那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進來。
李雁把托盤往桌子上一放,便悶不吭聲的坐下,一個個分辨著都是什么藥效。
但李雁在那裝悶葫蘆,馮金錠可還是情緒上頭的時候,直接就上手搶過一個藥瓶。
“不用你假好心,哎呦,我可憐的阿妍啊,咱娘倆的命怎么這么苦啊。”
不知道李雁這會兒是個什么心情,但反正李信義是有點上頭了。
無奈喚了自家夫人的閨名,李信義沉聲道:“金錠,這混小子你想什么時候教訓都行,還是先給阿妍上藥為重。”
馮金錠抽抽鼻子,把手里搶過來的藥瓶往李信義跟前一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