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兒早先因為不死心,拼命歪纏自家爹爹帶她去參加陶千宜出嫁的喜宴。
在頭前等待的工夫,韓星兒還一直在心里企盼著,只恨不得能晴天一道炸雷,干脆劈死那一對狗男女才好。
但真等親眼看到陶千宜出嫁的盛況時,她又深深的嫉妒了。
憑什么?
當初她嫁給大人的時候,不過是一頂小轎就被抬進了將軍府,甚至連拜堂都沒有。
哪怕是后來她再嫁給康王為繼妃時,一方面言官壓著說不能超過原配規格,另一方面那些嘴碎婦人還拿著她所謂再嫁之身看笑話,就算是康王也不敢大辦。
本只是為了死心才去的韓星兒,結果又把自己給深深氣著了,關在屋里一連發了好幾天的脾氣。
今日若非是韓息舫著人來請,韓星兒還不準備出門呢。
不過,哪怕是過來了,但韓星兒照舊還是心情不順。
人都還沒邁進門口,一句滿是不爽的質問話語,便先頂了進來。
韓息舫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氣,但他疼愛女兒的心總歸是不假的,即便再生氣,心里也還是在為韓星兒找著各種理由。沒看,就算貴客在前,都沒有半點寒暄的。
要是韓星兒來了之后,能老實認錯,再坦誠一下“委屈”,韓息舫總會原諒她的。
但現在?
韓息舫本就給她定罪了八成,又見其態度這般忤逆,都忘了自己才剛被合春訓斥過沒規矩,當下把手邊的茶杯砸了過去。
“孽女,還不跪下!”
韓星兒好生被嚇了一跳,活了兩輩子,她可是都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待遇,一時當真被唬住了。
“爹爹?”
韓星兒沒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下的碎瓷片,又抬起頭來看了看滿臉怒容的韓息舫。
“啊!!!”韓星兒尖叫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那杯子剛剛差一點可就要砸到我了!”
從來只有她給人扔杯子的份兒,誰敢這么對待韓太后的。
小孩子尖銳的喊聲響起,那氣勢就像是要直接掀翻屋頂一般。還好有齊司林及時在他身前攔了一把,不然齊司淼差點都要摔下了椅子。
“孽女!孽女!”
韓息舫大踏步走到了韓星兒面前,手臂高高揚起,可最終遲遲都沒能打下去。
但他有了這樣的動作趨勢,就已經是足夠給韓星兒造成心理陰影了。
“你想打我?你竟然又想打我?”
若說,在她重生后,第一次說起有關泰宗帝駕崩之事時,韓息舫動手打了她,韓星兒她那時候,還是傷心大過了氣憤的話,那她現在的心中就是只剩下了氣憤。
“夠了!”齊司林大喝道。
這等鬧劇,他實在是看夠了。
“貴府的教養,本世子已經真切見識到了。但今日我們來此,可不是為了來看韓仆射如何教女的。還是請韓仆射,先問清正事才是。”
韓息舫先前還在百般掙扎,此刻一個轉身,直接跪了下來。
“不用問了,此事一看就是這個孽女本性頑劣,下官亦疏于管教,自當領罰。”
韓星兒這才注意到屋里其他人的存在。
因為剛剛不管是茶杯,還是巴掌,都沒有真的落到她身上,所以韓星兒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爹爹,這是出什么事兒了?”韓星兒扯了扯自家爹爹的衣袖,算不得太小聲的問道。
神色間,竟像剛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莫說是齊司淼兩兄弟了,就連韓息舫都是一臉見鬼得看著她。
韓星兒不解的歪歪頭:“爹爹?”
上輩子,自打她成為皇后,自家爹爹反過來給她下跪都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韓星兒又哪里還會把她剛剛吼了韓息舫的舉動放在心上。
“你……”
韓息舫神色復雜,欲言又止,面上看起來倒是沒有那么生氣了。只是,一個剛剛曾被他摒棄過的借口又重新浮上了心頭——他的乖女,不會是真的瘋了吧?
“嗯。”韓星兒應了一聲,問道:“怎么了?爹爹你做什么這么看著我?難道是我臉上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嗎?”
韓星兒緊張得在臉上抹了抹:“還有嗎?”大人可還看著呢!
見她這個反應,韓息舫眼底原本還殘余著的怒火,可謂是消退了個一干二凈,反倒是又浮現起了自責、擔心、懊悔等等的情緒。
“韓大人。”陶千宜“關切”道:“可需要本宮幫著請御醫前來?”
不!
韓息舫一下子醒過神來。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星兒她年紀還小,絕對不能傳出什么有關瘋癥的言論。
就算真是瘋了,又不是不治之癥,哪怕一年治不好,十年她的年紀也等得起。
但這事兒要是讓外人知道了,那星兒她可就全完了!
兩害權衡,取其輕。
韓息舫幾乎是一瞬間就在心里有了決斷,寧讓人質疑星兒的品行,絕不能讓人懷疑她壞了腦子。
若只是不修口德,以韓家的家世,往下找找,還是能給星兒找到一個婆家的,但若是星兒真的成為了一個小瘋子,那她這一輩子可就都要毀了。
即便日后病愈,哪家也不會肯娶回去一個瘋婦的。
韓星兒若知道她家爹爹一瞬間竟想了這些,怕不是能感動得要吐血給他看。
可是,也正因為韓星兒在重生之后的種種反常,才讓韓息舫產生了這種聯想。
連她先前所說的預知夢,都被韓息舫給當成了是她早已瘋魔的佐證。
沒辦法,像這種不合常理的事情,總是需要驗證一下的。
可韓星兒上輩子活了好幾十歲,你再讓她回頭去想自己六七歲發生的事情,也未免是有些太強人所難了。
更何況,韓星兒當初的日子,哪怕比別家姑娘過得自由了些,可也是個真正的小孩子,整日吃了睡的,即便出門,也只關注那些花紅柳綠的,又能知道什么。
哪怕韓星兒后來又是絞盡腦汁得找出了兩件事情,告知給韓息舫以作驗證,但此時在韓息舫眼中,也全都是變成了僥幸,最多說明韓星兒確實是個有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