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得是神特么的講義氣啊，寧生他本人知道嗎？

陶千宜此時還站在屋子當中，雙臂舒展做著她的衣裳架子，聞言失笑的搖了搖頭，也沒有說什么。

別看幾個小丫鬟嘴上吵吵鬧鬧的，但手上的動作卻是半點不慢，交疊、纏繞、打結(jié)，再一件件墜上成套的配飾。時不時合春還會起身，指導著子圓她們近前看一些特殊的部分該要怎么處理。

雖然這種學習本該是私下里的事情，但一些過于珍貴又或是涉及到品級的物件，總不可能再隨便拿來讓她們練手，只有在每一次使用時囑咐她們留心觀看了。

合雪并不是一個糾結(jié)的人，自顧自在心里有了判斷之后，就直接把這事兒給拋到了腦后，轉(zhuǎn)而小心捧出一套新的頭面，看得另一旁的合春都有些可憐寧生了。

是的，除了合雪這個小傻子，這屋里的人都多多少少知曉寧生心慕于她這事。

而寧生作為一直以來跟在李雁身邊最得力的小廝，雖然說起來也是下人，但所有人都清楚，他日等李雁繼承爵位，寧生十有八九就是侯府下一任的大管家了。

從常理上講，自家未來夫君的心腹，喜歡上了她自己的大丫鬟，這自然不能說是什么壞事。甚至于一般的姑娘家而言，這還是一件大大的好事，絕對有利于在她們過門之后，迅速在夫家站穩(wěn)腳跟。

但放在陶千宜這邊，卻不一樣，甚至說，在李雁剛跟她透露這個消息的時候，她還有些生氣。

陶千宜的第一反應，就是寧生這是在借著合雪的名義，討好于她。

畢竟從陶千宜所了解到的那些夢境看來，寧生確實是成為了將軍府的管家，但同時，他也并沒有和合雪在一起。

當下，陶千宜直接就是表示了拒絕，好懸沒把那只燕子也給一道跟著打出去。

后還是因為實在拗不過李雁，陶千宜才半是松口，心不甘情不愿的，允了寧生一個可以自己去爭取的機會。

但這樣一松口，陶千宜還真看出來了一些東西。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么要對這種事情這么敏感，但看起來，寧生還是認真的？

咦？這樣的嗎？

仔細想想，因為她與那只燕子是青梅竹馬，那么他們的身邊人自然也是一樣。

而且，寧生才比合雪大了三歲，甚至比她跟那只燕子之間的年齡差都還要小。

唔……

就，還挺配？

完蛋，不能再細想下去了，再是想想的話，陶千宜自己都要把自己給說服了。

可要從這個角度看的話，按照原定的劇情，寧生卻并沒有與合雪在一起……

陶千宜閉了閉眼，甚至不用思考，她就已經(jīng)明白了原因——是因為她。

所以，她那所謂的死亡，切實影響到的人，真當不僅僅是她與李雁兩人而已。而是兩個家庭，也不僅僅是榮承伯府與李家的關(guān)系，還有他們身邊的人，所有人。

陶宣宣，你讓我如何不恨你。

當然，陶千宜雖然明白了寧生的心意，可也沒有因此就直接做了什么。比起寧生，她自然是更關(guān)注自己的兩個丫鬟。

——花一般的年紀，花一般的容顏，手里有著大筆的銀錢與無數(shù)條可籌謀的出路，最后卻只選擇了為她自梳守靈的兩個丫鬟。

而合春算是芳菲院中第二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了。

這并不是她自己有多敏感而看出來的，畢竟大家互相間都認識了這么多年。哪怕是當事人自己，對于這種情感上的轉(zhuǎn)變，很多時候也并不能第一時間就察覺，

就像是當初的陶千宜與李雁。

他們倆也是花了比其他人更長的時間，然后才在仍有些懵懂的狀態(tài)下反應了過來。唯一幸運的，就是他們確實有那么充足的時間，去讓自己不至于留下遺憾。

而在合春她看來，即便平日里，比起她而言，寧生確實與合雪之間的關(guān)系要更好一些，也可以說是更加照顧了她一些。

但合春本以為，這是由于她與合雪二者所負責事情不同的原因，相比京城，合春還是與江南那邊的聯(lián)系更加緊密。

當然，這也不是說寧生跟合春之間的關(guān)系就不好了。

即便算不得有多親密，但到底各自主子間的關(guān)系擺在那里，兩人也算是能說得上話的朋友。而且，合雪的性子，在合春的眼中，也確實更加需要照顧了一些。

但一開始的時候，甚至直到自家主子在跟她點明之前，合春可一直都是以為寧生對合雪的照顧，是屬于哥哥對妹妹的那種。就像合春自己在看待合雪的時候，也是把她當成了是親妹妹一般。

百防千防，萬萬沒想到，大尾巴狼原來就埋伏在了身邊。

要不是顧忌著自家主子還在跟她說話，合春當時的第一反應，差點就準備直接霍霍磨刀向?qū)幧恕?

誰給他的臉了，敢跑來拱她園子里的白菜！

“合春，你比合雪要聰明，也更有自己的主意。如果是合雪，但凡是我發(fā)話，不管寧生，還是靜生，她都會愿意嫁的。所以，我不會像對你一樣的這么去問她，因為只要是我說了，她就會同意，而我并不愿意在她自己想明白之前，去誤導她。”

當時合春聽著自家主子說的這話，冷汗直接就是下來了。

她倒不是怕自家主子這般好似攤牌一樣的態(tài)度，然就是這個內(nèi)容吧……寧生也就算了，但靜生可又是個什么鬼啊。姑娘您清醒清醒好不好？那還是個孩子啊！

更加可怕的是，合春隱隱還覺得自家主子說得很對。

如果真是陶千宜的意思，那就合雪那個小傻子，說不準她還真能接受了靜生。畢竟像是一些窮苦百姓家里的童養(yǎng)媳，為了家里面能夠早點多出來一份勞動力，女方的年齡不都是會比男方要大了很多。

完蛋，這種事情不能細思啊，細思極恐，越思越恐。

“但我想你也應該明白，無論是你，還是合雪，都是我身邊最得力的、也最信任的人了。這么多年來，不管是我的那些產(chǎn)業(yè)，還是我與皇上之間的諸多交涉，都沒有瞞過你們。所以，我想你也應該清楚，我必然不可能會放你們隨便嫁出去。”

這話聽起來就實在有些冷酷了，若合春真當是個有外心的，此時怕不是就要瑟瑟發(fā)抖，為這不可反抗的未來。

但很顯然的，合雪不會是，合春一樣不會是。

合春甚至只覺得這些全部都是理所當然的，尤其，她們跟在自家主子的身邊，已經(jīng)見過了太多的風景與太多人性的丑陋。

對于，一般女子而言的那一種，按部就班的相夫教子，那樣的生活，合春甚至覺得更為可怕。

當然，如果自家主子真會有需要她要那么去做的一天，合春也不是不能接受，但那會是一個任務，會是去幫自家主子爭取到更大的利益，是另一種形式的手段，而絕不會是她本心的愿望。

從良什么的，這兩個字用在這里，雖然確實算不得上合適，但在某種程度上，也可謂是一種別樣的解讀了。

總之，跟在自家主子身邊，合春早就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驚心動魄的日子，雖然不是指刀光劍影的那一種，但商場同樣如戰(zhàn)場，只不過是看不到切實的硝煙而已。

啊，也不是，偶爾的偶爾，還是會有些人使一些下作的手段，那就是真正的謀財害命了。

反正，這種并不符合普羅大眾對于女子印象的生活，合春還是十分享受著的。

就像自家主子評價的那樣，她聰慧，且要強，追求著自我實現(xiàn)的那一種感覺，而并不想去為了哪一個人就要從此洗手做羹湯，做一個賢妻良母。

“不過，這些都是理智。不管你們兩個人中的誰，如果你們哪一天，真的是像飛蛾撲火一般的，愛上了一個外人的話，也不能就說是完全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陶千宜俏皮的對她眨了下眼睛。

“所以說，如果是有了什么想法的話，可要及時告訴給我知道哦，明白嗎？萬事都可以商量，但前提是你要告訴我。別等到最后東窗事發(fā)，才知道想起我了。”

合春立馬露出了仿佛吃到苦瓜一樣的表情，道：“姑娘，您還是饒了奴婢吧。與其擔心奴婢，您還不如多擔心擔心合雪那個傻丫頭。說不準都不用人怎么騙，給顆糖她就能把自己給賣了。”

嘆氣，愁人。

陶千宜也被她這話逗得是哈哈笑，然后語氣肯定的說道：“不會的。”

倒不是說信任合雪不會這樣做，當然，最起碼的信任還是能夠有的，畢竟也是她一手帶出來的人，但……嗯……反正不太好說。

不過，陶千宜在此的意思——

“雖然我不是很滿意，但目前來看，如果不出意外，”比如她再次不幸躺槍，“合雪的未來，應該就是會跟寧生在一起了吧。”

“嘖”了一聲，雖然也并非真不滿意寧生，但陶千宜到底還是覺得有些不爽。

“寧生那死小子，既然是都能求動燕子，把話遞到了我這邊，看來也是已經(jīng)想清楚了。但凡我不發(fā)話攔著，我都怕不等我和燕子成親，合雪就要被人騙走了。”

合春躍躍欲試道：“那您要不……”

“少來。”

陶千宜一個眼神就把合春那點小心思給看透了。

“心里別扭歸別扭，但你自己想想，難道還能有人比寧生更適合那傻丫頭的嗎？”

合春不怎么樂意承認這一點，可心里又清楚自家主子這話沒錯，最后只能小聲叭叭道：“那也不能就這么便宜了他啊。”

比如說，她一會兒出去，就先去找徐嬤嬤配點藥什么的，太嚴重了雖然不好，但上吐下瀉總還是可以試試的吧？

“好了，合雪的事情先放到一邊，我跟你說這個，也只是為了讓你心里有數(shù)。別回頭寧生他做了什么，再是把你給嚇到。”

合春：“您現(xiàn)在就把奴婢給嚇到了。”急急忙忙的又問：“他還能做什么啊？”

拱白菜也就算了，難道還能再有什么慘無人道的操作嗎？

“唔……”陶千宜托腮想了想，“比如燕子和我？”

合春的表情都空白了一下，然后瞬間驚悚。

天，她以前是真把寧生看作了合雪的干哥哥啊。

“其實我覺得你也不用太擔心。”

合春小心翼翼，又滿懷希望的看向陶千宜：“那您的意思是，寧生他對合雪，其實也不一定就是這個意思？”

陶千宜——面無表情：“不，如果是這一點的話，那你還是死心了吧。”

合春：嚶……

“我的意思是……”笑容爬上了嘴角，陶千宜又努力的給壓了下來，忍笑道：“剛剛我們是假設(shè)，如果寧生出手，合雪很快就會被騙走了。但我剛剛又想了下，如果是合雪的話，說不準，不管寧生怎么樣的示好，合雪都反應不過來也說不定。”

咦？

咦？咦？咦？

合春的眼睛都亮了，人生果然處處充滿了希望！

不僅因為她覺得自家主子的這個猜測，十分有可能會是真的，就算不是真的，她也絕對要把它給變成真的！

寧生這個混蛋，這個一直披著羊皮、偽裝混在了羊身邊的大尾巴狼，哼哼哼，難道你以為別人的妹妹會是這么好娶的嗎？

咩哈哈哈，合春一瞬間就在心中完成了一整套準備要收拾寧生的戰(zhàn)術(shù)策略。

合春自覺她都不用多費心，但凡在這個混蛋給合雪示好時，隨便引導上幾句，她就不信那個傻丫頭還能開了竅。

但是，但可是，可但是。

合春雖然在一開始，確實是有那么一點的小心思，但她也真的沒什么壞心眼，就是有些舍不得一起長大的好姐妹，就這么被人給搶了而已。

真的，就是突然讓她接受，還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就只是這樣的程度罷了。連陶千宜那邊，都是一樣的態(tài)度，好白菜叫豬給拱了。

沒看對于她的那點小動作，自家主子從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默許嗎？合春可不覺得她做的那些，能真的瞞過了陶千宜的。

但她們不管是誰，對于寧生，其實都沒有多大的意見，甚至還是比較滿意的。

可……可……

合春最后都想要捂臉了，她真的還沒來得及多做什么，合雪那傻丫頭的反應，就讓合春都忍不住開始同情起了寧生。

真的，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要問具體有多一言難盡，只看合春現(xiàn)在都開始助攻了，大概也就能猜到了。

真的，雖然不想，但如果再不助攻的話，合春都怕這個傻丫頭最后只能砸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