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玩樂的名義是曲水流觴，但大概是因?yàn)橐婚_始的日期定的就不死板，現(xiàn)今所用的也不是什么木杯或者陶杯，而是一種做成了中空的小型玉碗。

圓鼓鼓的杯碗，放到水面上便開始搖搖晃晃的，像個笨拙的小企鵝一樣可愛。內(nèi)里帶著淺淺的凹陷，只薄薄一層酒液，怕是即便一連喝上個七八杯也不會醉的。更別提里面裝得還是連醪糟都不如的果子露，倒也確實(shí)是適合女眷們拿來玩樂。

淺溪被修建成了勺子形，婢女們位于勺柄的位置，依次放下酒盞。

“既是‘流芳宴’，我今日也討個懶，這第一巡便以‘芳’字為題，作七言之句。稍后酒杯停到了誰面前，誰就是第二個，不可推辭。真要是做不出，又或者是對不上題，我這里還準(zhǔn)備了簽子，可是要認(rèn)罰的。認(rèn)罰后，便由她出第二題。”

米雀屏手上拿著一個簽筒，威脅的晃了晃，眾人笑著叫她快是收了去，莫要唬人。

“當(dāng)然了，誰要是想到了好句，也可以自行攔下酒杯。但不管是酒杯停下來，還是自己去拿的，都要先飲了酒才能答。倒也不拘是自己擬的詩句，借鑒亦可，但只一點(diǎn)，不可重復(fù)前人所言。”

有人問是什么意思，米雀屏道：“就像這一題，若我先說‘芳樹無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鳥空啼’，那后面人再要是說樹、花、山、鳥，便算是錯了，該罰。”

眾人一齊搖頭道：“雖然明白了，但你這樣的范圍也是太大，我們可玩不來。”

“甚是了，這題目還應(yīng)具體一些為好，比如繡房里面都有什么？”

“天，姐姐可饒了我吧，這針線能做出個什么詩句來，我就是背都背不來。”

“是啊，是啊，知道你們幾位都是大才女，可留我們這些粗鄙的一條活路吧。”

女孩子聚在一起就是鬧得不行，說說笑笑的，最后才商量好第一題要來說花。

米雀屏再次端起來了酒盞，抱怨道：“你們可真是太壞了，剛剛我說的時候，你們就先誆我要喝了酒，我都說完了，你們才又要換題，害我又要多飲了一盞。”

“能者多勞，米姐姐就不要客氣了啊。”

米雀屏故作無奈的又喝下一杯，眼睛微瞇，開口道：“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凈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jié)動京城。”

陳回嵐與她隔了兩個位子，本想搶個先，主動出擊，先一步占上一種花的，聞言收回了手，抱怨道：“哎呀你這人可真是個記仇的，不過就讓你多飲了一杯，你就一下子說了三種花出來，我原本想的都被你給說出來了。”

這樣一停頓，那小酒杯搖搖晃晃就往后飄去了。

“哎，我又沒說我就沒詞了。”陳回嵐叫道，歪在后一位的陶千宜膝上，伸長手想要去把酒杯拿回來。

“哈哈，誰叫你不珍惜機(jī)會，這杯可是我的了。”

安國公萬家的姑娘一把拿起了酒杯，還炫耀得對陳回嵐晃了晃，氣得陳回嵐起身就想要去搶。

但不等陳回嵐站起來的，對方就把酒液一飲而盡，把玉盞倒扣過來說道：“曉迎秋露一支新，不占園中最上春。桃李無言又何在，向風(fēng)偏笑艷陽人。”

陳回嵐這下就更氣了，兩頰都鼓鼓的，“你們怎么都這樣賴皮啊，說就罷了，還一張嘴就占去了三種，可要后來人怎么辦啊。”

萬家姑娘對她做了個鬼臉，“誰叫你不會把握機(jī)會啊。”一邊說，一邊接過婢女遞來的酒盞重新放下。

后面接的幾個姑娘家也都是怕了，但凡手快的，紛紛搶著要去拿杯子。一時間，梅菊桃杏這類詩句中常見的花卉也被說了個全，然后就再沒人敢去碰杯子了，只剩下紛紛在祈禱，千萬不要停在自己面前。

“呀！”

嚴(yán)菲雨看著眼前的酒盞傻了眼，恨不得能跟旁邊人換個位置才好，哭喪著臉道：“它怎么還真能自己停下來啊。”

旁人哈哈大笑。

“當(dāng)然是能停下來的啊，快說，快說，說不出就快點(diǎn)認(rèn)罰吧。”

“是的呀，莫要拖延時間了。”

嚴(yán)菲雨本就沒詞，被旁白人一吵，更是腦中一片空白，慌得四處看去，恨不得能夠找出點(diǎn)什么提示來。

陶千宜剛好坐在她的對面，忍著笑給她做了一個口型：梨。

嚴(yán)菲雨倒是看見了，只是……李？麗？

“啊，我知道了！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噗哈哈哈，你這都說得什么啊，根本就沒有花嘛。”

陳回嵐笑著滾到了陶千宜懷里，陶千宜攬著她，生怕她再會把自己給笑到了河里去，一樣也是笑得不行。

嚴(yán)菲雨反應(yīng)過來自己都說了什么，面色漲紅，改口道：“不對，不對，我說錯了，說錯了，我要說的是，‘春風(fēng)先發(fā)院中梅，櫻杏桃梨次第開’！”

“哈哈，那也不行啊，雖然說了梨花，可你也說了梅、櫻、杏、桃啊，哈哈哈，這還是要罰的，還應(yīng)該是數(shù)罪并罰。”

“嗚……”

嚴(yán)菲雨團(tuán)成一團(tuán)，不說話了。

“是的呢。”米雀屏示意丫鬟把簽筒送去給嚴(yán)菲雨道：“而且我看得分明，陶三姑娘都告訴你了，結(jié)果你還說錯了，簡直是罪加一等。”

“什么，這里面還有三娘的事？罰，也要罰！”

眾人都玩鬧開了，幾個平日里和陶千宜關(guān)系好的人便一塊跟著起哄，非要把她也拉下水不可。

“哎？這可關(guān)我什么事？”陶千宜無辜道：“你們再這樣，一會兒別想指著我?guī)湍銈兞丝伞！?

“一會兒再要說一會兒的，現(xiàn)在阿妍你先把這次的罰領(lǐng)了。”

結(jié)果反倒是陳回嵐張羅得最起勁，等嚴(yán)菲雨被起哄抽了“罰飲三杯”與“原地三圜”的簽子后，又開始鬧著要丫鬟把簽筒拿過來給陶千宜。

陶千宜被陳回嵐抱住了腰，開始掙扎，“啊，你們真的是好生不講道理的都，我才不要。”

倒是米雀屏拍了拍手。

“好了，好了，不要為難三姑娘了。這樣吧，還是由三姑娘來接這題，要是她做不出的話，再來認(rèn)罰，豈不是更有理有據(jù)。”

“說得是，來來來，三娘，該你了，你快來想想還有什么花沒有說的。提前聲明，梨花現(xiàn)在可也是不行了的。”

陶千宜無端吃了虧，氣惱得戳了下至今都還抱著她不撒手的陳回嵐，“你給我等著。”

陳回嵐歪著頭鬧她，“快說，快說，說不來就要認(rèn)罰。”

嚴(yán)菲雨已經(jīng)完成了她那兩項(xiàng)任務(wù)，現(xiàn)今也雙眼亮晶晶的看著陶千宜，跟著道：“我相信你哦。”

簡直是幫了一個小白眼狼。

磨了磨牙，陶千宜環(huán)視了一圈看好戲的眾人，故弄玄虛了一會兒，等到又有人催了，才清了清嗓子，道：“占得佳名繞樹芳，依依相伴向秋光。”

“哎~怎么還真有花還沒有說到啊。”

“天，旋覆花，旋覆花，這么生僻的花你是怎么想到的？”

陳回嵐叫得最是夸張，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丟了幾萬兩金子。

“哎呀，阿妍耍賴。”

“我怎么耍賴了，嗯？”陶千宜掐著她的臉頰拽了拽，又看向米雀屏，“那下一題是不是就該由我來出了？”

嚴(yán)菲雨倒是指了指自己，問道：“那我呢？”

陶千宜：“你啊，還是先想想要怎么討好我吧。”

嚴(yán)菲雨心虛的笑笑，捧著手邊的小食就想要往陶千宜面前遞，可別看她們是坐在對面，但之間的距離可是不近。

還是身邊的人拉了一把，不然的話，說不準(zhǔn)她都要栽到了水里去。

“哎呀，不會吧，嚴(yán)姑娘不會才喝了這么點(diǎn)果子露就要醉了吧。”

雖說不可思議，但嚴(yán)菲雨此刻面上粉撲撲的，看起來還真是有幾分的醉意。

搖了搖頭，嚴(yán)菲雨道：“沒有，就是有點(diǎn)熱。”

米雀屏也有些被唬到了，忙是叫丫鬟給她送了杯蜜茶，失笑道：“我就說剛剛嚴(yán)姑娘怎么會也跟著一起鬧陶三姑娘呢，合著是真的醉了呀。怕是因才吃了酒，就又馬上轉(zhuǎn)了幾圈，這才會這么容易就頭暈的。”

嚴(yán)菲雨飲了幾口茶，這時也不說話，只不好意思的笑笑。

米雀屏跟著笑笑，轉(zhuǎn)向陶千宜，“那就請?zhí)杖媚飦沓鲱}吧。”

陶千宜端著即將重新放下的酒盞，環(huán)視一圈。

剛剛還在起哄的幾個，全都換了一副嘴臉，討?zhàn)埖溃骸昂媒憬悖窒铝羟榘　！?

“哎呀，該出個什么題目呢？對了，先前是不是還有人提議過，說是繡房還是？”

“嗚哇。”陳回嵐怪叫著掛在了她的手臂上，“阿妍姐姐，這個真不行，除非是倒是轉(zhuǎn)。”

萬家姑娘坐在陶千宜下首不遠(yuǎn)，這會兒倒是拍手道：“哈哈，這個好，快快，三娘，就說繡房吧。等等我給你摸一塊石頭，你放在囡囡那，看酒杯會不會停。”

“哇，你也太可惡了吧。”

“算了，誰叫我大人有大量呢。”陶千宜在陳回嵐感激的目光中繼續(xù)道：“還是來說，書房里面有什么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