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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又夢

慈安宮中,無數的金色紗幔紛紛疊疊遮住了屋中大部分光線,最深處的鳳床之上,一位滿頭銀發的婦人好似睡著了一般,臉上還帶著安詳的笑容。

喪鐘響起,大齊王朝歷代中,最傳奇也最讓人艷羨的太后韓氏,就此永遠闔上了雙眼。

能夠以再嫁之身,登頂后位,讓千古一帝為了她散盡后宮。之后,先帝駕崩,新帝登基,卻侍母極孝,以天下之力奉養,不管怎么看,韓太后的一生都不該存在遺憾。

但事實上,在彌留之際,韓太后最后眼前浮現的人影,不是攜手半生的先帝,卻是她這一輩子都求而不得的,那一位“大人”。

如果,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再重來的話,那么……

與此同時,終于抵抗不住睡意,在李雁懷中換了一個舒服姿勢的陶千宜,卻是恍惚來到了一座精致的閣樓。

左右看了看,陶千宜分明還記得她前一刻還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李雁斗嘴,怎么一眨眼就換了片場?

抬手掐了下自己的臉,哦,不疼,在做夢?

抱著這樣想法的陶千宜,隨遇而安得開始了這場夢中的探險。

眼前的房間,雖然好像有些眼熟,但陶千宜一時間還是沒能想起這是哪里,甚至連這是一處閣樓,她還是因為窗外景色不正常的高度,從而判斷出來的。

陶千宜并沒有侵犯別人隱私的想法,故而也沒有隨意翻看,而是往窗邊靠近,想先確定一下這到底是誰家的府邸。

未曾想,手掌才剛摁在了窗沿上,便往下按了一個空。

一聲驚呼尚且卡在嗓子里面,陶千宜整個人便因為慣性,往前摔了過去。

不是,忍不住瞪大了雙眼,她剛剛、她剛剛是穿墻了吧?正在空中下落的陶千宜如此想道。

“嘣”的一聲落了地,不好形容的奇妙觸感,就好像只是一個橡膠的軟球落在地上,但又輕得只像一個泡沫。

陶千宜撐著膝蓋站起身來,這會兒可不敢再隨便亂扶亂摸了。

看著眼前的陌生街道,陶千宜罕見得露出了迷茫。

雖然之前因為太過突然而沒有看清,但陶千宜敢肯定,那座閣樓絕對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后院,可現在眼前卻是一條不知道具體方位的清幽小巷,連人聲都聽不見。

再轉身,別說閣樓了,除了磚墻,根本什么都沒有。

怎么,愛麗絲夢游仙境2.0版?

正在她這么想著的時候,突然有車輪壓過水坑的聲音傳進了耳朵里,轉身后,天色一下子暗到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遠處那輛馬車一角上懸掛的燭火明明滅滅。

“我沒有騙你,同樣的,我也希望你能夠信守諾言。”

陌生中帶著熟悉的嘶啞男聲傳來,陶千宜抬起頭,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已經飄在了馬車的旁邊。

是的,飄,恭喜她又習得了一項神奇的無用新技能,呵呵。

“抱歉,當初我回來的太晚,即便元娘一開始奮力爭取,但也只留下了這些。現在,我把她們交給你,希望你能看在過去的情分上……網開一面。”

男子再次發聲,讓陶千宜奇怪的看向了身旁的馬車,不明白這說話的人到底什么意思,明明嘴上說著求情的話語,卻好像并不熱衷,有種自相矛盾的頹廢感。

一直等到馬車停下,男子先一步下來,陶千宜才費力的勾了勾嘴角。

二哥,好久不見。

因為從小到大對軍隊的憧憬,也因為榮承伯府內微妙的氛圍,在現實世界中,陶千禾在幾年前就已經入伍。

陶千宜還記得這人在臨行前曾有主動找上她,不顧她的意見,便許下了承諾。

說不管陶家其他人如何,他永遠不會忘記她的父兄,他這一生,最崇拜的人是她爹爹,最親近的人是她哥哥;

說他會在軍中好好努力,連著她父兄的份兒一起;

說他最終會重振她父親在軍中的聲望,不讓英雄就這樣被人遺忘;

說他屆時或許會來不及趕上她的笄禮,但他一定會趕回來,趕回來背她出門,他會代替陶千華,親自將她交到李雁的手上;

說她一定要幸福,連著所有人的期望一起。

可此時此刻,面前這個看起來已經二十好幾的男人,眼中卻沒有了光。

但緊接著,陶千宜的目光就再不能集中到他身上,而只是看著那后一步下來的男人。

她已經知道了這是個怎樣的夢境。

卻還不如不知道要來得好。

歲月似乎是格外的優待于他,明明他的年紀,比陶千禾還要大了三歲,但此時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偏偏他的臉上還是光滑如初,沒有沾染上半點蒼老的痕跡。

但,歲月又好像是對他格外的殘忍。

明明還是和她睡夢前所見一樣的五官,卻好像頃刻間被覆蓋上了泥漿寒冰,不再有鮮活的柔軟,只是一件被刻刀一點點雕琢出來的工藝品,明明俊美如神明降世,卻是那樣的冷硬、那樣的冰冷。

陶千宜抬起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臉,卻又有一瞬間的瑟縮。

可是眨眼間,那人抬起頭,突然笑了一下。

陶千宜一時間還以為這人是看到了自己,后知后覺才反應過來,他看的只是她身后的院門。

而且,那笑也不是笑,只是勾了嘴角,不帶有任何情緒的意味。

“我從沒有承諾過你什么,是你自己執意要帶我過來。”那人說道,“要知道,我的時間可是十分寶貴的。如果里面的東西有意思的話,我或許可以不計較你今日的失禮。再多的?呵。不過,得寸進尺也是你們陶家人的本性罷了,我不意外。”

陶千禾伸手抹了把臉,看起來越發無力,好像只不過是站在了這道院墻外,無形的枷鎖就已經壓了下來,讓他再失去了一切掙扎的勇氣。

“算了,你進去吧。”

往對面一靠,陶千禾低下頭,過會兒又轉過身,把額頭磕在了冰冷的墻壁上。

那人對此倒是頗感興趣,多看了陶千禾的這副模樣兩眼,然后才不緊不慢的,走到了今日目的地的門外,看起來根本不在乎這會不會又是一個陷阱。

或許是自信,或許是自大,又或許是真的不在乎。

“噠、噠、噠。”

環扣一下下扣在門上,在這陰暗的角落中,無端讓人齒冷。

就在陶千宜忍不住抱上手臂的時候,眼前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帶著老舊的潮氣,與塵封的味道。

那人雙唇微張,就好像是莫名被拋棄在街上的小孩子一樣,茫然而手足無措。

但他很快就調整了過來,畢竟這些年的尸山火海都走了過來,還有什么能夠打倒他呢,只剩下不自然蜷曲的手指可以暴露心境,但因為掩在袖下,也無人能得見。

而就站在他身旁的陶千宜,這時候卻不用顧忌會不會失態,只有滿滿的驚愕。

門后的兩名女子就好像看不見陶千宜一般,當然,她們也確實是看不見的。

自梳的發髻,與一般的婦人并不相同,此時,合春與合雪便頂著這樣的造型,深深福禮,“見過……”

二人頓了一下,似乎一時間不知道該要再如何稱呼。

“姑爺。”那人突然回神,再次重復道:“姑爺。”

合春、合雪沒有應聲,只是側過身,把人讓進院子里來。

合春往外看了眼,似乎想問陶千禾要不要進來,但早在第一聲“姑爺”傳來,陶千禾便把自己更往墻壁里埋了進去,雙肩顫抖。

木門重新闔上,老舊的聲音,恍若一聲藏不住的嗚咽。

兩進的院落,并不像外面看起來那樣的荒涼,反而多是各種奇花異草,最為醒目的,便是一株看起來或許已經有百年歷史的桃花樹。

素白的茶杯奉上,里面是李雁過往習慣的口味。

“先生。”

那人接過了茶杯,卻沒有喝,反而是十分沒有形象的放下了杯托,雙手不知熱的捧住了杯壁,執著道:“姑爺,你們該叫我姑爺,我成親了啊。”

他再次這樣說著。

合雪從小就是個藏不住話的性子,看起來想要反駁,卻被合春拉住,搖搖頭。

陶千宜跟著虛坐在了上首右邊的空位上,托著腮,都能想象到合雪是想要說些什么:是啊,你是成親了沒錯。可就算是你成親了,但你也不是她們的姑爺啊。

那人卻是毫無所覺的樣子,還是說:“我成親了,泰宗四十一年,我等了好多年,阿妍終于及笄了,她再沒有理由拖延我們的婚期了。我成親了,成親了啊。”

合雪一愣,這么久了,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

那人卻依舊是說:“雖然當時出了好多事,侯府也沒有了。但我想阿妍不會介意的,她本來也不喜歡熱鬧吧。是我早先任性了,只想要大張旗鼓、人盡皆知,后來想想,其實只有親近之人的祝福也就夠了。只可惜當初不知道你們在哪里。但有我爹娘,還有江嬤嬤在,我想阿妍也還是開心的吧。答應過的,及笄便成親。”

那人還是在說,合雪卻早就哭得不行,抱著合春的腰,整個人都滑到了地上。合春一開始還能夠忍著,被她一招,也跌坐下來,兩人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團。

陶千宜眨眨眼,很慢的動作,就好像想要帶走睫毛上不知何時沾染的水汽。

但就好像是錯覺一樣,眼睛一閉一睜,她又被重新換了場景。

看起來還是在那個院落里面,但這間房間與外面再一對比,就好像是全用銀子堆砌出來的一般,簡直比她在芳菲院中的閨房更加華貴。

畢竟原先在榮承伯府的時候,即便有她馮姨撐腰,陶千宜還是要顧忌著一些,不能隨便所欲折騰自己的住所。現如今,倒是讓倆小丫鬟全按照她的喜好布置了。

合雪珍惜得用雙手小心捧出了一個木匣子,面上的兩只眼睛還是紅彤彤的,看起來她這一回的被轉場,倒是沒有過去多久的時間。

“對不起,是奴婢們無用,原本……”才一開口,聲音又被喉間的哽咽堵住,合雪好好喘了兩口氣,才繼續道:“沒能夠保住姑娘她為姑爺所準備的及冠賀儀,這個、這個……”

因為兩只手都被占用,合雪偏過頭,死死咬住了自己肩頭的衣服,說不下去,明明過去了那么久,但還是無法面對。

那人并沒有強求,反而主動拿過了木匣。

掀開盒蓋,他倒是先笑了,帶著親昵的輕聲抱怨起來:“怎么又是發帶啊。真是的,害我白白期待了那么久。我就知道,阿妍那笨家伙,笨手笨腳的,也不會做些別的了。我看啊,她根本就是在拿要給我的東西練手才對,這么小的圖案。”

不到兩個巴掌大小的木匣子,本身就做工厚重,里面數來數去,也只放了繡了梅蘭竹菊的四根發帶,甚至“梅”的那一根發帶還只繡了一半。

那人挑剔得撿出這一根,念叨道:“我可不喜歡梅花。”

只是猶豫了半天,像是想要把它扔出去,但最后卻又舍不得的還是放回原位。

“算了吧,本來也沒多少。”

木匣重新闔上,帶起的塵土迷花了陶千宜的眼,再一看,卻又是回到了她最開始出現的閣樓。

這一次,陶千宜卻是看出了這份熟悉感來自哪里。

就像那小院里脫胎于她閨房的布置,這里也是如出一轍的手筆,不過是因為不同人對她有不同的理解,所以在具體布置上才會有了差別。

樓下似乎傳來了模模糊糊的交談聲,好像還有女孩子的聲音?

但這次卻不像先前看見那輛馬車一樣,讓她不受控制被吸引過去聽個清楚,反倒是還需要陶千宜自己下樓,如果想要看個究竟的話。

其實不是很明白,為什么都能夠穿墻而過了,這會兒她卻不能夠直接掉下去。

但很快,陶千宜的疑問便得到了解答,因為,這下面竟然是一間祠堂,但也只孤零零供奉了一座牌位。

【愛妻陶氏之蓮位】

【李雁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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