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大伯父何曾將他們父子當成柳家人？柳淮滿臉悲戚，他低聲說道：“大伯父，您莫不是忘了，我們二房早已分出了柳府——”

“你——”柳松氣極，他看向柳二爺，訓道：“二弟，你看看你教的好兒子！現在是讓他娶公主，又不是讓他上刀山！他這是成心拿喬是不是？”在他看來，能娶五公主，于柳淮的前程而言，簡直是一步登天！若非五公主指名柳淮，他更希望五公主嫁給明棠。

柳二爺一臉為難，他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大哥，動了動嘴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是府中庶子，多年來一直唯大哥馬首是瞻，先前分府一事，也是兒子以命相逼才促成的。

見他如此不中用，他柳松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二弟，你應該懂得君臣之道，皇上若是讓淮兒娶五公主，你們還敢拒了不成？”

柳二爺當然不敢。他只好勸兒子：“你大伯父說得對，這事兒端看宮里那邊怎么說。”

“與五公主有肌膚之親的并非是我——”柳淮還想辨清楚，柳二爺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事關五公主的名聲，萬一惹惱了公主和皇上，那他們就真的麻煩了。

柳松見狀，嚴肅道：“二弟，你也看到了，淮兒如此不懂事，依我看，這些日子就讓他在府里好好呆著，若是宮里有動靜了，咱們再作打算。”

說是讓他好好呆著，下一刻便讓小廝將他帶下去，這是打算拘禁他了。

“這——”柳二爺似乎不贊同，可在觸及到兄長嚴厲的目光時，他終是啞了口。

可惜柳松等啊等，一直沒能等來宮里的圣旨。他只好親自去大皇子府打聽。恰逢大皇子不在府中，柳明姝出來見了他。

她一身華服，整個人越發貴氣了，完全不見從前的影子。柳松竟一時頓了一下，正準備開門見山，她身后的嬤嬤便提醒道：“柳大人，見著側妃該行禮了。”

柳松一怔，從善如流道：“微臣參見柳側妃——”

柳明姝心底冷笑，面上卻連忙道：“你我之間不用講這些虛禮，畢竟你是我名義上的爹。”她的生父雖是柳府三爺，可祖母死后，她便被過繼給了大伯父。名份上，他二人可是父女關系。

“便是父女，也該守規矩。”柳松義正言辭道。

柳明姝最不喜的便是他這份道貌岸然。不過，他還有利用的價值，自然沒到撕破臉的時候。她低聲問道：“五公主和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故意挑起五公主和赫連玉之間的矛盾，為的便是讓五公主對付赫連玉。哪知道赫連玉半點損失都沒有，五公主反而將自己折了進去。

柳松四下看了一眼，示意她揮退左右，見狀，柳明姝抬了抬手，讓伺候的人都下去。他這才將當日發生的事情細講了一遍，末了問道：“當時我聽著大皇子的意思是讓柳淮準備迎娶五公主，只是，這幾日過去了，宮里半點消息都沒有，所以我想來打聽一下，皇上那邊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柳明姝也問過大皇子，大皇子的意思是皇上已經親口答應賜婚了。可如今遲遲沒有下旨，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她看向一臉著急的柳松，想著他定是為了讓柳家攀附皇室，心中不由鄙夷。她端起桌上的茶水飲了一口，才輕聲回道：“圣心難測，不過，大皇子倒是跟我說過，說是皇上親口答應會賜婚，你且再等上一等吧。”

皇上一言九鼎，既然說了這話，那他便放心了。柳松點了點頭：“是，你若沒什么事，那我先回府了。”

柳明姝卻喚住了他：“爹，我替母親制了些助眠的熏香，你既然來了，便帶回去吧。”她口中的母親正是柳夫人溫氏。

正說著，有丫鬟已經端著錦盒進來了。柳松收了錦盒便離開了。

到了柳府，他欲讓人將東西送到溫氏的院中，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改口道：“去把府醫請過來，讓他瞧瞧這些香熏。”三弟的死始終是他與明姝心中的一根刺，他還是謹慎些為好。

府醫很快就過來了，聽老爺讓他看看這盒香熏有沒有問題，他的神情也嚴肅了起來。不過他仔細檢查了一番，發現就真的只是上好的助眠配方。

“來人，將東西送到夫人的院中。”聽了他的話，柳松開口吩咐道。看來是他想多了。

又過了幾日，聽聞長寧王親自進宮替永樂郡主求旨賜婚，說是想將女兒許配給翰林院的歐陽敏文。

歐陽敏文年紀輕輕，又是新科狀元，雖說家境貧寒了些，可他根本就不看中這些。

皇上看著一臉激動的皇弟，心中糾結，南塘欲聯姻，此事暫未公開，永樂郡主與小五皆在候選當中。如今讓他下旨替永樂郡主賜婚，他自然是不能答應的。

“皇上，臣就永樂這么一個女兒，自然是舍不得她出嫁的，只是姑娘大了，總是要嫁人的，臣就看上了歐陽敏文，還望皇上成全！”他已經忍了許多天了。收到消息的當天他便想將永樂的親事定下來，只是聯姻一事是邊關的密信，他若在這個節骨眼上為永樂定親，難免會讓皇上猜疑他監視邊關的舉動，進而猜疑他的用心。若真是那樣，皇上縱然只是懷疑，也會毫不猶豫地將永樂嫁去南塘。所以，這幾日他一直隱忍著。

皇上看向殿中的大臣，眼神突然掃到了趙國公身上，他頓時想起一樁事來，為難道：“長寧王，可朕記得永樂早就心有所屬了，這歐陽愛卿是不錯，只是也不能勉強永樂啊。”

長寧王一聽，袖中的手指緊了緊，永樂確實心有所屬，她中意的正是趙國公的嫡子趙顯！他在朝中雖是中立派，卻一直不喜趙國公其人。他也從來沒想過將永樂嫁進趙府。

“兒女的親事，自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永樂還小，哪里懂這些，還請皇上下旨！”他說著，重重地叩了個頭。

皇上頓時猶豫了，他這個胞弟一直輔佐他，從未求過他什么，如今想替女兒求一道賜婚圣旨，他若是不應，倒顯得他這個皇上太不近人情了。難道要讓小五嫁去南塘？

“皇上，五公主在殿外求見——”

正在這時，宮人稟報道。

正是早朝時間，她來做什么？皇上皺了皺眉頭，可又想著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便開口道：“讓她進來——”

五公主一進殿便跪下道：“父皇，兒臣想嫁給柳家二公子，求父皇下旨賜婚！”她剛剛得到消息，原來南塘有意與慶國聯姻，皇宮里能匹配南塘大王子的，除了她便是永樂郡主。若是永樂郡主定了親，那和親的人選必定是她無疑！難怪！難怪父皇明明答應替她賜婚，卻遲遲沒有動靜。原來是打算將她嫁去南塘么？

她當然不想去！南塘與慶國數十年不睦，這回和親也不過是先前打了敗仗罷了。說不定過幾年又要起戰事，到時候像她這種和親公主多半就是人質，一旦開戰，第一個沒命的就是她！她憑什么要去和親！

皇上見他如此不成體統地闖進殿中，為的竟是這樁事，頓時沉了臉，斥道：“此事朕自有定奪，你先退下——”

“父皇，您答應過兒臣，要替兒臣賜婚，您一言九鼎，難不成說話不算數？”五公主也顧不得許多了，含淚問道。

皇上一聽，臉色更難看了，當著諸位大臣的面指責他言而無信？他頓時拍了拍龍椅，厲聲道：“小五，朕平日里縱著你，才將你養成了這般不成體統的性子！你的親事，朕自有打算！”

平日縱著她？呵，難道就是為了讓她去做聯姻的工具？五公主心中不恥，面上卻抽泣道：“父皇，兒臣與柳二公子已經私定了終生，后宮中已經有人對兒臣指指點點了，兒臣若是不能嫁給柳二公子，還有什么臉面活在這個世上？”

她當眾說出這番話，朝中大臣驚了一下。柳松見狀，立即站了起來，跪下請罪道：“皇上，是臣管教不嚴，才讓公主受了此等委屈！還請皇上責罰！”他以為皇上會順水推舟賜婚，便繼續說道：“此事柳府難辭其咎！”

既然小五已經與柳二公子私定了終身，此事又嚷得人盡皆知，倒不如成全了他們。至于與南塘聯姻的人選——他的目光落到了長寧王身上。

長寧王見狀，微微垂了垂眸子，他的永樂絕不可能去和親！像是做了決定似的，他沖朝中的一位大臣使了個眼色。

那位大臣會意，突然站了出來，氣憤道：“皇上，臣附議柳編修的話！柳府家教不嚴，讓公主名聲受損，讓皇室蒙羞，理應重罰！”

柳松聽了這話，差點氣得吐血。他不過是說說而已，這人怎么還當了真？他壓下情緒，開口道：“事已至此，我才斗膽替侄子求娶公主——”

“柳大人，柳家的做派可不配娶公主！”他突然打斷了柳松的話。隨后看向皇上，激憤道：“皇上，柳編修將其弟的《英論》據為己有，此等行徑，實在讓臣不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