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她的話,柳淮一臉意外地看著她,隨即狂喜道:“表妹說的可是當真?”他腦袋里一直重復著一句話,那便是表妹說要和他成親!
赫連玉點了點頭,又重申了一次:“可以讓柳二爺分府嗎?”柳家三房,唯有柳二爺是庶子,卻也是個實在人。這藏污納垢的柳府,她早就想離開了,若是柳二爺分府,以柳淮的才學,他日后必有出息??粗映鱿ⅲ冶娙伺率菚y受得緊。如此想想,與柳淮成親,倒也可行。
分府?柳淮也曾想過,只是他爹娘俱是逆來順受的性子,在柳府這么多年,怕是從沒有想過離開。不過,若是一家人能分府另住,倒十分令他向往。
赫連玉看著他,見他點了點頭,便笑了:“二表哥,那你先回去溫書吧?!彼嘈帕从修k法說服柳二爺。
當天傍晚,柳淮便去尋了父親,將分府另住的想法提了。柳二爺許是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一臉震驚地看著他,隨即四下看了一下,才低聲說道:“淮兒,你、你休得胡言!”他是府中庶子,按理說,嫡母不說分家,他是萬萬沒有資格提的。
柳淮想到父母多年來的委屈,已然是下定了決心,認真道:“爹,我想與表妹成親,若一直住在府中,定會委屈了表妹——”
“誰會委屈蓁蓁?她是你大伯母的親侄女,素來得你祖母疼惜?!绷斉橙趿艘惠呑?,如今讓他開口說分府,他是沒勇氣的。他嘆了口氣,繼續說道:“自來分府是長輩們不在了才提的,如今你祖母健在,爹若是堅持要分府,那豈不是要讓人戳脊梁骨!這頂不孝的帽子壓下來,你還想不想參加科舉了?”
看得出來,他爹是真的沒打算分府。柳淮不由著急,大伯父屢次讓他爹背黑鍋,還有他娘,也跟著受盡了委屈,他們一家就是要分府,怎么就不孝了?他撩開袍子跪了下來,抬頭看著他爹,認真道:“爹,您為柳府為大伯父做得夠多了,如今就當是為了我,求您跟大伯父商量一下分府的事情!”
兒子從未開口求過自己,柳二爺一時心酸,將他扶了起來,點頭道:“爹答應你,爹去跟你祖母和大伯父商量。”
柳淮一聽,臉上露出了笑意。
柳二爺仔細想想,這么多年,確實委屈了兩個孩子。他嘆了口氣,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當即便去了明安堂。
柳老夫人正在小佛堂里,聽蔣媽媽說老二來了,她眼皮子都沒掀,嘴里繼續念著經文。若不是蔣媽媽了解她,還以為她沒聽見呢。
蔣媽媽垂首候在一旁,果然,過了一會兒才聽老夫人開口道:“她來做什么?”這個庶子性子懦弱,不過對她還算恭順,若非如此,當年她就不會留下他了。
蔣媽媽伸手去扶她,一邊回道:“二老爺沒說,不過看著應該是挺急的事?!?
老夫人一聽,輕哼了一聲,語氣輕鄙道:“他還能有什么急事?!痹掚m如此,仍是任由蔣媽媽攙扶著出了小佛堂。
柳二爺見著老夫人,恭敬地行禮道:“母親近日可好?”
柳老夫人走到屋里坐了下來,看著面前的庶子,開口道:“我這身體就是老樣子,只要你們幾個不氣我,還能撐個幾年?!?
“兒子萬萬不敢氣母親!”柳二爺立即惶恐道。
柳老夫人見狀,臉上總算含了笑意,問道:“說說吧,今兒找我有什么事?”
柳二爺猶豫了,可想起了淮兒,便跪了下來,埋頭道:“兒子不孝,想分府另住,求母親成全!”
一旁的蔣媽媽驚住了,扭頭看向老夫人。
柳老夫人的臉色沉了下來,不過按捺住了怒意,而是問道:“是許氏的主意還是你的主意?”
許氏便是柳二爺的夫人,她性子軟弱,這些年在府里是受了不少委屈,可她就算有分家的想法,怕也是不敢說出來的。柳老夫人暗自猜測道。
“不是許氏,是我,是我想著淮兒已經成年,我總不好一直仰仗著大哥過日子,便想搬出柳府——”柳二爺的話還未說完,柳老夫人便哀怨道:“我老嘍,如今就圖個全家團圓,你若是搬出府了,你哪能日日來看我這個老婆子!我知道,我不是你的親生母親,如今你不想孝順我這個嫡母,我也無話可說!你若真打算分府,現在就去書院將你大哥叫回來,你們自己合計合計,也不用跟我這個老婆子商量了!”
“母親,兒子不敢!”柳二爺沒想到老夫人會如此生氣,立即磕頭道。
柳老夫人似乎是頭疼,她抬手按著太陽穴,一邊嘆氣道:“罷了,你既然決定了,還有什么敢不敢的,你派人去書院請老大回來——”
看著嫡母身體不適,老二爺哪還敢提分家的事,他立即表態道:“母親,兒子不分府了!兒子就在府中孝敬您!”
柳老夫人聽了,松開手,坐直了身體問道:“當真?”
“是!”柳二爺想著,老夫人年事已高,也不知還有多少年壽數,待老夫人駕鶴歸去,他才提分家之事比較妥當。
分府的事情沒說成,反倒讓老夫人舊疼復發,柳二爺一時羞愧,他讓老夫人好生休息,便起身離開了。
見他走了,柳老夫人才將手放了下來,沉著臉吩咐道:“去打聽一下,到底是誰慫恿他分府的?”柳二爺的性子她清楚,若是沒有人慫恿,他這輩子都想不到分府另住這個詞。
蔣媽媽立即應聲去了。
第二日,聽聞平遠大將軍等人住在驛館里,周太守便設了宴替他們接風洗塵,邀了江州有頭有臉的人物參加。柳大爺赫然在列。柳老夫人欣喜,讓他將明棠帶上。
“是應該帶上明棠,母親可知,跟著平遠大將軍一起進城的年輕人是誰?”柳大爺神秘兮兮地問道。
老夫人當然知道,笑道:“可不就是二皇子!我已經聽說了!”二皇子是何許人也,那可是當今皇上的兒子!
只是沒想到,平遠大將軍派人單獨送了一份請貼到柳府,說是邀柳府表姑娘一同入宴。
“怎么想起蓁蓁了?”柳老夫人皺眉。
柳大爺倒是心知肚明:“母親忘了,三年前,蓁蓁向邊關捐了二十萬旦糧食?!?
提起這筆糧食,柳老夫人便想起了五里坡的鋪子,若非出了紕漏,那鋪子還在她手里才對。她嘆了口氣,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低聲說道:“昨日老二來提了分府之事,被我給推回去了,你想想看,蓁蓁與柳淮定了親,老二又生了分府的心思,我總擔心日后,這庶子風頭過盛?!?
分府?柳大爺倒沒想到老二會有這種心思,他皺眉想了想,溫聲說道:“二弟素來孝順您,若是您不許,他也不會頂撞您的?!?
這是讓老夫人無論如何都不要答應的意思。柳老夫人自然明白,她點了點頭。
聽聞表妹要一同去太守府,柳明棠特意來玲瓏居接她。赫連玉想著陸韶宣肯定在場,便不太想去。可仔細想想,倒也不對,她與陸韶宣又不是仇人,她如何該避著他?思及此,她便帶著秋實和冬雪出了門。
赫連玉待柳明棠甚是疏遠,可架不住柳明棠一直往跟前湊。兩人一同出府,經過前院時遇到了柳淮,柳明棠故意沖他打了個招呼。
柳淮深知自己配不上表妹,所以更加堅定了分府的心思,可父親他——想到這里,他心里一陣沮喪,不過見表妹一臉含笑地沖自己點頭,他便立即下定了決心:他一定要努力溫書,若此番能夠高中,謀個一官半職,便能帶著表妹上任了。
本以為太守府里會十分熱鬧,哪知道竟沒幾個官員。原來是平遠大將軍作主,讓大小官員不必勞師動眾。是以,府里除了周太守,便俱是平遠大將軍及部下。
見狀,柳大爺頓時受寵若驚,可見平遠大將軍的視線落在赫連玉身上時,他才明白,他不過也是占了她的光。
赫連玉跟在柳大爺身后進了園子,她暗自打量了一下場中,果然看到了陸韶宣。他坐在一位年輕將士的下首,整個人慵懶地靠著椅子,不知是不是光線的問題,他的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
許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的視線掃了過來,直直地盯著她。
赫連玉立即垂下了腦袋。
見狀,陸韶宣一手拍在桌子上。她連看都不想看他!
“公子,您傷還沒好,千萬別再動怒了。”身后的半文見了,趕緊彎腰提醒到。
陸韶宣置若罔聞,正欲端起桌上的酒杯,誰知被一旁的年輕人奪了過去,只見他笑道:“陸兄,大夫都說了你不能飲酒的?!?
正是聞人山,他二人同生共死,一起刺殺南塘主帥。陸韶宣也是近來才得知,他原是當今的二皇子李屷。
二皇子見他的主意力全在前方,便看了過去,見那姑娘容貌出挑,不由一笑:“她就是你的心上人?”
心上人?不過是他自作多情罷了!陸韶宣不由看了她一眼,心中酸澀地暗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