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大門打開，蘇乾和二蛋兩個人走到門前的空地上，像是獲得了某種解放，著急的各自將各自嘴邊的香煙點燃。

蘇乾還在將手中一張張褶皺的鈔票整理平整，然后塞進他的襪子里。在出門前，他剛剛給二蛋支付了九杯可樂的價錢。還好并不是非常的貴也能夠給他破開一部分零錢。

“乾哥，現在我們去什么地方？”臨近中午，大街上的人逐漸變得密集起來，二蛋扯了扯身上的大衣，對著蘇乾問道。

蘇乾摸了摸后腦勺，有些猶豫。按照他原本的打算，應該是從酒吧出來之后，隨便吃一個午飯，隨便溜達溜達，隨便的回住處睡一個下午覺，最后在晚上的時候隨便的上一個班。

但是目前看來似乎情況有所改變，他的身邊多了一個跟屁蟲，如果太隨便，對方會認為自己是一個隨便的人，蘇乾希望自己并不是一個隨便的形象。起碼是在二蛋的面前！

“去逛一逛吧，我需要買一套新的衣服！順便我們吃一個午飯。”蘇乾指了指自己從來都沒有走過的方向。

二蛋愣了愣，有些興奮地問道：“買衣服，是去商店購買嗎？”

“或許吧，如果是按照我以前的習慣的話，都會去商店購買，但是偶爾也會在一些地攤上挑選一些看上去還算是比較不錯的衣服。”蘇乾想了想，還是選擇講的保守了一些。

過去，他的大部分時間都是穿著一成不變的作戰服，掙著天價的金錢。所以在有限的時間內感受一下奢侈的服裝也算是他曾經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樂趣之一。

“怎么，你看起來似乎非常興奮的樣子？”蘇乾看著眼神中不斷閃爍著光芒的二蛋，有些不明所以的問道。

“當然，那可是服裝店，是服裝店啊！我還從來都沒有進去過！怎么可能他么的……呃，我的意思是我非常的興奮！”

二蛋的話像是一根細微的針，輕輕地扎進了蘇乾的心，沒有劇烈的疼痛，但是依然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麻木和刺痛。

蘇乾沒有說話，輕輕的拍了拍二蛋的后背向剛剛指的方向走去。

兩個人走出了三元里，再次穿過梓潼花路，但是這一次他們并沒有往羊城火車站的方向走去，而是選擇了在羊城火車站西邊更遠的牌坊街。

知道蘇乾還從來都沒有去過，二蛋熱心的開始兼職起了地接導游的任務。他給蘇乾介紹了牌坊街的復雜環境。比如有很多剛剛來到羊城的人都會選擇在這一片租房居住。

這里依然是組織的“保護”范圍，但是因為距離火車站中央起碼有兩條主干道的距離，所以租房市場十分火熱。同時這里也流傳著一句話，混的好的住的距離火車站越來越遠，混的不好的距離火車站越來越近。

蘇乾想了想自己，尷尬的笑了笑。如果這樣算的話，那留給他的只有可能是越混越好，不然他可能要住到火車站里邊去了。

雖然是第一次來牌坊街的片區，但是他并不討厭這個地方，是的，一個天空之上掛滿了剛剛洗凈的襪子、內衣的地方。

在人口稠密的地方往往最不用擔心的就是吃飯的問題。午飯蘇乾請二蛋吃了一份炒牛河，還加上了一瓶可樂。

吃過午飯之后，蘇乾停在了一家還算是看的過眼的服裝店門前，他對著服裝店注視了五秒鐘，隨即對二蛋說道：

“進去看看吧！”

“這么突然嗎？”二蛋下意識地往后撤退了兩步：“我，我好像還沒有做好準備！”

對于二蛋這樣的表現，蘇乾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只能半推搡地將他帶進了房間。

服裝店不大，主要做男士的衣服，基本上所有的衣服都掛在了墻壁上，沒有留出一絲絲的空隙。這讓蘇乾想起了他以前經常光顧的一條夜市。夜市里的服裝攤位也是這樣的展示方式。

來接待他們的是一位年約四十的扎著麻花辮的瘦女人，女人打扮的非常樸素卻精致，身體散發著一種獨特的沉穩安靜氣息：“歡迎二位，隨便看看，或者需要什么樣的款式你們也可以告訴我！”

女人打量了一番蘇乾身上服裝，又看了兩眼跟在蘇乾身后二蛋，依然保持著兩個人剛剛進門時候的那種自然的微笑。

“您的衣服看起來都是自己做的吧！”蘇乾動了動鼻子，輕輕嗅了嗅房間中彌漫著的布料味道。

女人似乎有些緊張：“是！但是質量還是非常可靠的，比起現在市面上的一些大牌子……”

“不不不，您不用這么緊張。只是我覺得您看上去更像是一個裁縫！”蘇乾笑了笑：“畢竟職業的銷售現在應該已經拿出三五件衣服催促我去試穿了！”

哈！女人尷尬的笑了笑，干澀的臉頰爬上了些微的紅色。

蘇乾的目光從左側的墻上，看到中間的墻上，最后停在了右側墻上。

他自己去取下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衣，和鄧莉娜送的那件類似，但是很明顯是男裝。隨即，他又挑選了一件面料看上去還不錯的淺棕色西裝褲：

“二蛋，你覺得這兩件怎么樣？二蛋？”

二蛋似乎有些走神，眼神不斷的在不同的衣服上打量著，直到蘇乾第二遍大聲的喊叫，他才回過神來：“都好看！”

蘇乾笑了笑，他逛商場的時候很少聽見這樣的回答，曾經身邊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對衣服存在著不滿意的地方，最高的贊美好像也不過是“還行吧”。

“既然你喜歡，那這兩件衣服送給你！”

“送給我！！”二蛋有些受寵若驚的跳起來，他的嘴巴已經在瘋狂的上揚。但是很快，他似乎覺得自己不應該表現出這樣的表情。于是他后腿兩步，用蒼白的雙手捂住嘴巴，可是兩條腿卻忍不住的彈跳起來。

他變成了一個矛盾的個體！

“乾哥，你請我吃飯，請我喝可樂我已經非常的開心了。您么有必要對我這么好！”

“我再問一遍，你喜歡嗎？”蘇乾將兩件衣服拿到他面前，二蛋又往后退了兩步，甚至不敢接過去。

“操！我非常喜歡，我特么的……不好意思，我是想說，這衣服真的太好了！”二蛋逐漸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蘇乾點了點頭，將兩件衣服遞道了女人的手中：“多少錢？”

“先生，上衣18，褲子可能要稍微貴一點35。”女士的語氣非常的溫柔。

“不不不，親愛的美女，我是說……阿姨，姐姐，女士，對，女士。能不能換一件？”二蛋越來越語無倫次起來。

女士看了看蘇乾的方向，在得到了對方點頭之后說道：“當然可以。這位先生，您想要什么樣的衣服？”

“褲子太貴了，便宜一點，還有上衣，也太貴了。有沒有更便宜一些的。”

女人將手邊的衣服放下，走到了中間的一面墻上小心的取下了兩間款式差不多的襯衣和西裝褲：“這件襯衣做工也很好，還有褲子，是我前天剛剛做出來的，呃，做工也很好。上衣15，褲子28！”

二蛋緊緊鎖著的眉頭依然沒有散開。他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講話的聲音又小了一些：“有，有沒有更便宜一些的，我不是不喜歡你做的衣服，我就是，就是想看看還有沒有更便宜一些的衣服。”

蘇乾在一邊無奈的笑了笑，他是不在乎給二蛋買一身貴一些的衣服的，但是他也不想讓自己的意志改變二蛋的選擇。這畢竟是他第一次來買衣服。

最后二蛋還是選擇了一件10塊的上衣和一條18塊的褲子。而蘇乾則將最開始看中的那一身收入了囊中。最后結賬的時候，老板娘還給他們抹了一塊錢的零頭。這讓蘇乾對這家店有了一個好的印象！

走在路上，二蛋一開始面對外人畏首畏尾的感覺已經散去了太多，此時他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新衣服上：

“乾哥，你是第一個送個我衣服的人。起碼是我有意識之后的第一個。不過，上流社會的人果然不一樣，剛剛那個老板娘看見我，竟然沒有感覺到害怕！”

“她為什么要害怕！”蘇乾停頓了一下，掏出煙盒敲出兩只煙，等兩個人都點燃之后，才繼續道：

“二蛋，雖然我現在說你可能一時間接受不了。但是你以后可以不用像現在這樣遮遮掩掩。你只是和大部分人不一樣，但是這并不代表你是錯誤的。試試新衣服，讓自己變得更加自信一些！”

呼……二蛋寬大的帽子里，緩緩的飄出了一陣白煙。他沒有說話，但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蘇乾有些累了，他開始按照原路返回，可是他的眉頭一直緊緊地擰著，始終都沒有散開。

他重新走過三元里的外圍，然后沿著梓潼花路走到了火車站到背面，最后在火車站前的臭水溝邊上被二蛋重新拉回到了思緒之外的現實世界中。

“乾哥，你還在想剛剛那個老頭子說的事情？”二蛋有些擔心的追上來問道。

蘇乾點了點頭，他承認從聚玉軒出來之后，焦玉璽的話就不停的在他的腦海中回蕩，他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但是在聽到對方說自己可能會死的時候，就仿佛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魔力吸引。

他控制不住的去想：

焦玉璽說他認識的一個人希望能夠在聚玉軒這個地方高價去銷售火車票，而且這個人有充足穩定的前往各個地方的票源！這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單單論資源能力的話，“穩定”和“充足”兩個字就已經表明了對方的強大。這樣的角色是隱晦的、但是也是顯而易見的。如果有一個人能夠成為這樣角色的代理商，很有可能就會頃刻之間讓熊初三感覺威脅。

但是這也就是危險所在。

焦玉璽還說，曾經有一個人這樣做過，下場就是最后被人砍掉了一條胳膊，最后因為失血過多而死。是的，如果我是熊初三，我當然也不會允許有人這樣做。

所以，焦玉璽最后問我的問題簡單來講就是，我愿不愿意成為那一個人，那一個資源豐富，但是不方便出面的人的代理商？

我究竟愿意嗎？

“乾哥，你會去嗎？”

二蛋的話打斷了蘇乾的想法，讓他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去什么地方？”

“四喜路28號啊，舊人居酒樓。”二蛋似乎認為蘇乾已經忘記了，遂聲音又大了一些：“老頭子不是說，如果你想爭取一下車票的話，可以明天中午去舊人居找他，他會跟那個人一起吃飯。”

“哦哦！我記得？這不是還在思考！”蘇乾喃喃了一嘴，看了看手中的新衣服。

他覺得有些事情，其實在一開始就已經決定了它的發展方向。只是需要一個時間去接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