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宋手扶著車沿,撞在門板上的肩膀已疼的有些發麻。
馬車外,慘叫聲陣陣。
“啊——!救命啊!快來人啊!”
“外祖母,你怎么樣?有沒有傷到哪里?”
這喊聲是寧翹的,帶著一股柔弱不能自理的委屈勁兒,極為好認。
“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這好端端的,馬車怎么會脫了軸?要是蘇老夫人有個好歹,我們怎么和三皇子交代!”
就在寧宋揉著肩膀,大半個身子探出車外時,正好瞧見寧翹慘白著一張臉,扶著蘇老夫人坐在官道上,垮著的那張小臉帶著幾分劫后余生。
寧宋早在一開始就已經預料到了,此番回京的路必然不會太太平平。
依她對寧翹的了解,她真的乖乖跟自己回了都京,那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寧宋踉蹌著走下馬車,身形尚未站穩,領頭的將士就來回話了。
“寧宋小姐,是我等疏忽,照顧不周,出發之前沒檢查出這馬車是否安全。蘇老夫人的馬車’脫了軸,其他的馬匹受驚,都跑散了。”
寧宋順著地上的馬車印痕朝后望去,原本跟在隊伍中間的馬車因突生變故,馬匹不受控制,開始橫沖直撞。
撞毀了車身不說,就連前方的第二輛馬車側面的擋板也被撞得開裂。
整個場面怎一個慘字了得?
寧宋眼皮都沒眨一下,神色淡漠。
她環顧四周,眼眸逐漸犀利,官道處于荒山野嶺之間,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加因時至初夏,周圍森林草木郁郁蔥蔥,偶爾還能聽見林中野獸的嘶鳴聲。
“寧宋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剛出陵水縣不遠,若是現在返回,夜里也能……”
那領頭將士出言提醒,卻被她一個眼刀給逼了回去。
“陳參將,我還是之前的話,若你心急,大可以先走,我未嘗護不住他們孤嫗寡女。”
寧宋聲音冷淡,一改往常迂腐憨直的模樣。
事涉寧翹,她就仿佛換了個人一般,當即厲聲喝問。
“我妹妹身子不適,蘇老夫人舟車勞頓,再加上有傷在身,此時回到陵水縣,你是想讓他們等死不成?”
陳參將低下了頭,好半晌默不作聲。
眼瞧他不再從中作梗,寧宋心中冷意翻涌。
上輩子,這陳參將便是蕭擇身旁第一得力之人。
當初,也是他率領一隊人馬查抄了定安王府!
他將院中所有人五花大綁,游街示眾,讓定安王府的威名在都京一夜之間淪為笑柄!
而她爹,堂堂定安將軍,多次救皇帝于危難之中,一生崢嶸,勒馬封侯,就是被這些陰險小人生生的斷送了!
此仇,必報!
“陳參將不必如此緊張。”寧宋上前一步,和他拉近了些距離。
她昂著頭,臉上的笑容璀璨如花。
“若你真的能將我們三人成功護送回都京,待我爹爹得勝歸朝之日,我定會跟他說說你這一路上是多么不辭辛勞,盡心竭力。”
話至此處,寧宋索性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語調開口。
“三皇子到底是一介文臣,親衛武將留在他身邊,實在是辛苦了些,陳參將可得想清楚才好啊。”
蕭擇的為人,這些跟在他身邊的人最是清楚。
欺瞞,利用,威逼,誆騙,那惡心男人無所不用其極,手段之卑劣,讓人為之膽寒。
她重活一遭,不但要戳破他的美夢,更要讓蕭擇把這些她曾經歷的那些苦果,全都自己吞下去!
這陳參將,便是第一人。
寧宋眼瞧這陳參將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當即轉身雙手背在身后,聲音清冷卻又不容小覷。
“就地扎營!”
原本縮在一旁哭的梨花帶雨的祖孫二人一聽此話,當即變了臉色。
“寧宋,你個蠢貨,你是想害死我不成?如今我的腿斷了,阿翹還病著,你是只知道瞧我們祖孫兩個的熱鬧!我看你爹還真是把你慣壞了!”
蘇老夫人當即開罵。
寧宋心中一沉,臉上卻盡是無辜。
“蘇老夫人此話怎講?”
她快步來到蘇老夫人的身前,看著她那一身華貴錦袍漸染泥污,眼中甚是擔憂。
“這馬車顛簸,您如今受了傷,若是再趕路,可難保證這傷勢會被折磨成什么樣,您年紀大了,怎么能吃這種苦?”
說話間,她直接抬手捏住了蘇老夫人的腳踝。
這老太婆從跌坐在這里開始,便一直揉著腳踝,呼天搶地的訴著委屈。
殊不知,以她方才跌落的方式,摔了腰才是正理。
不過既然她想扭腳,那她何不成人之美?
“蘇老夫人剛才可是扭到腳了?我整日跟著父兄持刀弄槍的,這些扭傷挫傷多少有些了解,不如,晚輩給你看看吧?”
蘇老夫人嗤之以鼻,“你?”
“老夫人別介意,這古人常說,久病成良醫,這隨行的郎中是個不成事的,也沒能瞧出您哪有不適,回去我就賞他一頓藤條板子!”
話音未落,寧宋一手握著蘇老夫人的小腿,一手捏住她的腳跟,一陣搓搓揉揉之后,兩只手用力的朝著反方向一扭!
只聽咔的一聲,蘇老夫人的一張臉當即憋成了鐵青色。
她指著寧宋,手指尖都在打著哆嗦。
“你……你!”
“老夫人且忍忍,傷筋動骨一百天呢,您這老胳膊老腿的,可精貴的很,若是不能治好,以后若是瘸了跛了可怎么成啊?”
寧宋擔憂滿眼,手上的動作卻是絲毫不慢,跟著又是一用力。
原本被她生生扭脫臼的腳踝,再次被接了回去。
寧翹在一旁哭的雙眼通紅,她向來只喜歡舞文弄墨,插花點茶,至于武道可以說是一竅不通。
自是瞧不出名堂來。
只能盯著寧宋,聲音凄哀道:“姐姐,你成不成啊?我如今可只剩外祖母這么一個親人了,如果她有個好歹的,我也就不活了…”
瞟見這小妮子又要哭,寧宋當即癟起了嘴,故作為難。
“我若是不成,就只能讓長年打仗的將士來瞧了,可我尋思著男女有別,蘇老夫人守寡多年,就有哪個不長眼的胡亂說些什么,這……”
“你……”
這番話還沒等說完,蘇老夫人就氣得兩眼一翻,當場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