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濱看著劉天河一步步遠去，步履堅定，高大的身影卻顯得十分落寞蕭索，一個只剩下仇恨的人，注定也會在仇恨中毀滅。

“阿濱，你為什么要幫劉天河。”等劉天河走后，鐘朗厲聲質問道。

“很簡單，因為我也要殺鼎爺。”陳濱沒有回避他的眼神，而是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鐘朗有些不解，“為什么？”

“麒麟幫，是金蛇會的狗，之前對安泰醫院出手的就是他們，既然如此，我身為院長，為什么不能先下手？”

“你就因為這個，所以要殺鼎爺？”

“這個理由不夠嗎？”陳濱輕笑一聲，“鼎爺縱橫省城多年，也是江湖上有字號的人物，你見過幾個江湖人物能夠有善終的，無非是死在誰手里的問題，而且金蛇會的狗，我為什么不能殺，鐘朗，少了一個鼎爺，這省城亂不起來。”

“就憑你今晚的話，我現在就可以逮捕你！”鐘朗滿腔怒火，終于爆發出來，他掏出槍，對準陳濱，手指也按在了扳機上。

“鐘朗，開槍啊。”陳濱冷冷一笑，對著旁邊想要上前阻止的韓非和于勝男一擺手，示意他們不用插手。“如果說說也有罪的話，你這老虎探長倒真有了為虎作倀的風采了。”

鐘朗呼吸緊促，雙眼通紅，手指輕輕顫抖著，隨時都會按下扳機一般，可陳濱依舊面帶輕蔑的微笑，老虎探長，也是如此地軟弱。

“我以前說過，如果你再這樣亂來，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你也曾經答應過我的，又為什么不信守承諾？”鐘朗知道自己不是陳濱的對手，可是他不希望自己的朋友是個如此無法無天的人。

“鐘朗，我也說過，人的想法是由立場決定的，我為了醫院，提前消除隱患有什么不對？鼎爺無法無天，違法亂紀，你想保護好人，就要和這樣的人妥協？”

“你根本不懂江湖，也不明白鼎爺一死，會有多少無辜的人因此受到牽連，難道那樣的場景，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江湖？你眼里如果只有你的江湖，那你為什么還要來巡捕房做一個探長？是因為更加威風，還是想要滿足自己那懲惡除奸的虛偽的正義感？”陳濱繼續問道，“你放心，鼎爺死了，金蛇會不過是換一個更聽話的傀儡，你說的江湖，亂不起來。”

“你走吧，就當我們沒認識過。”鐘朗收起槍，頭深深地垂下。鐘朗再次妥協了，他發現自己從來都不了解陳濱，就像陳濱也不了解他一樣，分道揚鑣，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陳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帶著旺財一起離開了實驗室。

今晚月很圓，很亮，適合殺人。鼎爺有劉天河解決，他的目標，是那個道士。

等陳濱離開之后，于勝男和韓非走到鐘朗的身邊，小心翼翼地說，“鐘朗，你沒事吧。”鐘朗抬起頭，收斂心緒，“沒事，韓非，你先去讓小慧畫出劉天河的畫像，然后明天張貼出去。”

“頭，那陳哥的...”

“他就算真的出手，也不會留下任何證據的，沒必要花心思盯著他，我們還是先考慮一下如何穩定接下來的局勢吧，鼎爺一死，麒麟幫一定大亂，我們不能讓他們傷害到無辜的市民。”鐘朗見識過陳濱的幻術，盯著他沒有任何意義。

“好。”韓非老老實實地去按著鐘朗的吩咐，找小慧去畫像，實驗室里只剩下鐘朗和于勝男二人。

“你怎么沒走？”

“這間實驗室，好像是我的吧。”

鐘朗一愣，苦笑一聲，“是啊，不好意思，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見。”

于勝男叫住他，“鐘朗，其實我也想知道，為什么你這么反對陳濱的決定，他雖然不著調，但不是一個壞人，難道真的是因為你曾經也是幫派里的人？”

“連你也這樣看我？”鐘朗沒有再發怒，話語中充滿失落。

“不，是因為我不了解你的過去，所以才想要知道你的想法，我們是一個團隊，彼此應該多一些了解。”于勝男沒有與他爭鋒相對，而是語氣溫和地解釋道。

鐘朗聞言，臉色好看許多，“就如你所說的，我以前的確是跟著洪爺混過一段時間的碼頭，那時候我還很小，因為要照顧小慧，必須找一份生存的活計。”

于勝男靜靜地聽著眼前這個胡子拉碴的男人的敘述，眼神平和且溫柔。

“背靠大樹好乘涼，洪爺的名聲很響，都說他為人重情義，對手下很好，所以我就很想拜他為師，可青龍幫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打手，所以我一直都沒能成功拜師，直到遇到一件事，我才去投身行伍，沒有繼續在碼頭廝混。”

“什么事？”于勝男適時地問了一句。

“當時我有一個很能干的朋友，他叫阿棋，和我一樣，都是加入青龍幫的底層人，在碼頭混飯吃，不過他比我會說話，辦起事來也是滴水不漏，所以很得上面看重。”鐘朗眼中浮現回憶的神色，接著說道，

“有一天，阿棋為他生病的娘去抓藥，結果到了麒麟幫的地頭，那些人為難他，要他下跪磕頭，才肯放他走，為了盡快趕回去給他娘治病，阿棋只能照做。”

于勝男有些氣憤，“這也太過分了，麒麟幫的人怎么能為難一個孝子。”

“這就是江湖人所謂的面子，可真正讓我失望的，是上面的處置，他們覺得丟了面子，所以就打了阿棋一頓，并把他逐出幫派，我想要幫忙求情，可是根本沒用，那時候我才明白，所謂的江湖究竟是怎么回事，所謂的義氣，不過是自私自利的粉飾，吃人吃得體面點而已。”

“那阿棋怎么樣了？”

“他因為傷勢過重，后來不治身亡，他娘也因為思慮過度，哭瞎了一雙眼，不久之后，舊病復發去世了，”鐘朗深深一嘆，“所以小慧考上大學后，我就離開了青龍幫，投身行伍。”

“那這個以殘暴瘋狂出名的鼎爺死了不是更好？”

“你不了解江湖，鼎爺洪爺看似風光，但其實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們的位置，就算如阿濱所說，鼎爺只是傀儡，可是那些江湖人不知道，他們只知道，鼎爺死了，龍頭的位置空了，會有無數人出來爭搶這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