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濱靜靜地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一大一小，心中卻有些發(fā)堵。剛剛擦肩而過時，那男人的眼神，麻木地像一塊在死水里朽爛的木頭，絕望地讓人看了就心里一陣發(fā)酸。

可他牽著的小李雪虹卻是笑得天真爛漫。，和剛剛的長大成人的李雪虹那空洞虛偽的笑不同，此刻她的笑容里滿是真誠的喜悅。

是啊，夢里的她還小，還能很幸福地保持無知，小姑娘也不知道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一切，將會徹底改變她的人生。

悄悄地跟在兩人的身后，陳濱看到男人帶著小女孩，一步步地走著，他們的步履不快，就像散步一般，男人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小雪虹四處張望，她這個年紀(jì)，對一切都有旺盛的好奇心。

來到集市上，擁擠喧鬧的一切和兩人五官，那男人帶著李雪虹徑直走到一個小巷子里，一個臉上有道刀疤的人等候多時。男人把女孩的手交到刀疤臉的手里，輕聲說了句什么后，伸出粗糙的大手接過刀疤臉遞來的幾個大洋。

男人轉(zhuǎn)身就走，手里死死攥著那幾塊大洋，他的眼神終于有了些許改變，陳濱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是悲傷，不舍，還是解脫，欣喜，但陳濱知道，他的內(nèi)心是懷著莫大痛苦的。

男人的步伐不大，卻邁得很快，嘴里還念念有詞，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年幼的李雪虹也感覺到不對，她看著自己父親的背影，大聲地叫著爹，希望她爹能夠回頭帶她一起走，刀疤臉?biāo)浪赖乩男∈郑蛔屗x開，而她爹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反倒走得更加快，一不小心被個小坑絆了一下，踉蹌地差點摔倒在地上。

李雪虹無助地哭嚎著，那塊原本咬在嘴里的糖掉在地上，翻滾幾下，沾滿了塵土。刀疤臉聽地心煩，直接將她橫腰抱起，捂住嘴巴，帶離了這里，與此同時，一陣奇怪的笛聲突然在此刻響起。

陳濱眼神一凝，整片空間隨著笛聲開始褪色，無數(shù)道混沌的裂縫出現(xiàn)，周圍的景色開始扭曲，失真，這說明李雪虹就要醒了。既然已經(jīng)了解到一些她的過往，那陳濱也沒有繼續(xù)逗留的必要，他手掐法訣，陽神之神離開夢境，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之中。

一旁的柳霏見他睜開雙眼，湊了過來，“院長，你剛剛是進(jìn)入她的夢里了？”

陳濱看著她好奇的眼神，點點頭，“我已經(jīng)了解到她一部分的心結(jié)，我們先離開吧。”柳霏見他神情嚴(yán)肅，也沒有追問事情的經(jīng)過，和他一起離開了病房。

“院長，你現(xiàn)在可以說說看她的事情了吧。”二人回到陳濱辦公室后，柳霏壓抑不住心中的好奇，開口問道。

陳濱思索一陣，開口說道，“李雪虹的問題蠻復(fù)雜的，剛剛，我了解到她應(yīng)該至少有兩個心結(jié)，首先是她的工作，她是一位舞女，其次她可能受過情傷，也許是被拋棄或者其他什么的，另外就是，她小時候是被她爹親手賣掉的，至于還有什么其他的心結(jié)，暫時還不清楚。”

柳霏聽完他的話，沉默半晌。寥寥幾句，便是一個苦命女子的半生，她帶著些同情開口說，“她還真是命苦，厄運好像一直就跟在她身后一樣，不過來咱們這的，又有哪個是命好的。”

陳濱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向窗外，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問了一句，“小柳，你們學(xué)這個專業(yè)的，能真正治好這些病人嗎，還是只是暫時擺脫這些病癥？”

“別人我不知道，我在學(xué)習(xí)的時候，只有一個感受，心理學(xué)也好，精神病學(xué)也罷，對于病人只能起到幫助的作用，不能真正治愈他們。那些命運留下的坑洞，我無法填補，只能幫助他們自己爬出來。”

柳霏沉思之后，才給出一個不太確定的答案，畢竟心理學(xué)是一門正在發(fā)展的學(xué)科。她所學(xué)的一切，就像是一劑止疼的方子，或者是幫助穩(wěn)定的藥物，而不是藥到病除的仙丹。求學(xué)這么多年，她內(nèi)心的迷茫未曾減少多少，可這不影響她一直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眾生皆苦啊。”陳濱幽幽一嘆，這種面對命運所產(chǎn)生的無力的感覺，只要身入紅塵，便難以擺脫，多少人求仙問道，也不過是妄圖擺脫這種面對煌煌大勢的無力罷了，而真正成仙得道的，又有幾人？

“小柳，你有信仰嗎？”他突然問道。

柳霏一愣，本想回答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若是說有，無論佛道，她似乎都不相信，若是說沒有，她好像又在篤信些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東西，是愛也好，善也罷，或者是正義，都行，總之是有些她愿意相信的東西的。

“我沒有學(xué)過心理學(xué)，但我總覺得，無論是人還是一座城市，當(dāng)發(fā)展到一定階段的時候，都該要有信仰的，否則就容易困頓在某個階段里，無法繼續(xù)成長，隨之而來就會出現(xiàn)各種問題。”陳濱凝視著窗外的風(fēng)景，這是一座缺少信仰的城市，所以它既是天堂，也是地獄。

無數(shù)的人，穿行其中，就像是大海里的游魚，生和死之間，留給他們的只有痛苦與痛苦之間的掙扎。

“那院長你的信仰是什么？”柳霏反問了陳濱一句

“我的信仰，那就是好好活著，有道德有尊嚴(yán)地活著。”陳濱一挑眉，笑著著說，“如果你暫時沒找到也不必心急，有些東西不必急于一時，盲目地將一切寄托在一個自己不了解的東西上，那就是愚蠢的迷信。”

柳霏點點頭，今天的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無論是陳濱的本事，還是他的想法，也許她今天才算真正認(rèn)識陳濱。

“既然李雪虹的心結(jié)我都說完了，那剩下的治療就靠你了，加油，我看好你！”陳濱拍拍她的肩膀，對優(yōu)秀的員工進(jìn)行友好親善的鼓勵，是每一個老板應(yīng)盡的義務(wù)，反正不花錢。

然后他拉起趴在地上的旺財，“走，出去吃飯了，對了小柳啊，要不要給你帶一份啊？”

柳霏：幻覺，剛剛一定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