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芙嘗過一片酸橙子，手中還剩半塊橙子，她悄然放到殷時桌上，沒有再吃。

很快，宮女端上主食。

一道道佳肴擺上桌，今芙掃過一眼，沒看到魚，直到最后一道菜端上來。

坐在上位的皇帝，看向殷暮，笑著說：

“宮宴還未開始，你就吵著要御膳房準備一道魚，而今這魚端上來，你嘗嘗看，味道怎么樣？”

殷暮執起竹筷，夾起一片魚肉，放入嘴。起身時，移動的視線從地面往上，落到今芙身上。

今芙夾起一塊魚肉吃下，臉上沒有大表情。

殷暮朝皇帝一拜。

“回父皇，兒臣以為不好不壞。”

皇帝哈哈笑道：“看來御膳房師傅的廚藝還要再修煉修煉，好了，你坐下。”

“謝父皇。”

殷暮坐定，身側蘇婉起身提議道：

“父皇，妾等閨閣中人為討夫君歡心，均會學琴棋書畫，不說樣樣精通，四藝也是有一項在行的。

不知弟妹擅長何物，既能討得三皇子歡心，想來技藝不凡。

正值家宴，無舞無歌，不若讓弟妹展示一二？”

殷暮眉頭一皺。

閨閣中人學習琴棋書畫，討夫君歡心？

那也是夫妻二人關上門來做的事。當眾表演的，唯有那些歌姬舞姬。

蘇婉想做什么？

她這話明捧暗踩，今芙不好拒絕，又因為說話的人是蘇婉，他直接攔下，會顯得刻意。到時引起父皇猜忌，會讓今芙陷入更危險的險境。

父皇會怎么說呢？

殷暮抬頭，緊緊盯著坐在上位的皇帝。

皇帝問今芙：“你以為如何？”

今芙行禮，推說道：

“多謝太子妃抬愛，阿芙今日身體不適，恐無法勝任。”

這時，殷玖說：

“依我看，你容光煥發，比感染風寒的人還要健康。你莫不是憑空說瞎話，隨意找的托辭？乞丐就是低賤，托詞也不知道找好一點。”

“阿玖如此篤定，莫非新近學了醫？”殷暮見縫插針。

“肉眼可見的事實，何要醫術精湛？”

殷暮還想再說，今芙起身，迎著殷玖的目光道：“草民不才，琴棋書畫樣樣不精，只會幾支粗俗舞蹈。聽聞太子妃琴技超凡，草民怕草民舞的太過拙劣，擾了陛下興致，斗膽請太子妃撫琴伴舞。”

殷暮低下頭，掩唇偷笑。

今芙的話合理合規，找不著錯處。蘇婉若是拒絕，便是在說，她覺得助興是丟臉的事，她故意在向今芙發難。

蘇婉沒有理由拒絕今芙。

今芙還真是，半點虧也不愿吃。

只是……

殷暮看向今芙，他沒聽過她會跳舞。

眼看今芙起身離席，殷暮給身側站著的小福貴使了個眼色。

小福貴拿起一杯水，待今芙快走到大廳中央時，小福貴跌倒在地，手中杯子的水，恰好撒到今芙衣服上。

殷暮冷著臉，道：“你怎么搞的？在本宮身邊待了這么久，連杯水都端不好！”

小福貴跪在地上，哆哆嗦嗦挪動身體，拉住殷暮衣角。

“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恕罪！”

小福貴邊說，邊在地上磕頭。

殷暮冷笑一聲。

“你以為這還是在東宮？你看看上面做的的是誰？你如今擾了本宮父皇的興致，本宮如何能饒！”

忽而，殷時道：

“左右不過一件衣服，差人來換下即可。

父皇平素教誨我們，為人要大度，皇兄何必如此為難小福貴？”

殷暮抬頭，看到殷時沖他眨眨眼。

看來殷時知道他要做什么，也好，有人幫襯。

二人一唱一和，皇帝對今芙沒有仇恨，也不清楚蘇婉和殷玖的彎彎繞繞，直說：“那就請丫鬟帶她下去吧，至于小福貴……暮兒，他跟著你也快十幾年了吧？”

殷暮：“回父皇，正是如此。”

皇帝嘆氣道：“有一個忠仆不容易啊，念他是初犯，這次就不罰了。”

殷暮行禮，“多謝父皇。”

說罷，殷暮踢了腳小福貴，厲聲道：

“沒聽到父皇說什么了？還不快謝恩！”

小福貴吸吸鼻子，哽咽道：“謝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皇帝擺擺手。

“好了，你是太子的下屬，往后好好侍奉太子，就是對朕最大的感謝了。”

小福貴擦擦臉，低著頭站起身，退到殷暮身側。

殷暮余光掃了眼小福貴，小福貴嘴角下垂，臉上一滴淚也沒有。

殷暮低下頭，在桌底用手肘碰碰小福貴的腿，輕聲道：

“你這家伙，裝的還挺像那么回事。”

殷暮沒聽到小福貴的回話，他知道，父皇的注意力還在他們身上，小福貴如今回不了他哩。

他們這么一鬧，今芙要換過衣服才能表演。

今芙行禮道：“謝陛下榮恩。”

今芙跟著丫鬟去偏店。

原本要隨宮女去取琴的蘇婉也坐下了，她夾起幾片蔬菜葉，飛快地在嘴中咀嚼。

今芙一走，殷暮捂著肚子，道：

“父皇，昨日氣溫回升，兒臣心癢，洗了涼水澡，現下身體不適，要先行離席。”

皇帝對皇后說：

“你瞧瞧，這么大個人跟沒長大似的，天氣一回溫就貪涼。”

皇后尚未開口，皇帝另一側，殷玖的母妃捏著繡帕，嬌嗔道：“陛下，太醫測了，妾肚子里這位也是位皇子呢。屆時，陛下會嫌他吵鬧嗎？”

皇帝摟著她道：

“怎么會？朕就喜歡吵鬧的小孩。越吵鬧越好，腦子越靈活。”

皇帝和殷玖母妃聊了好一會兒，才看向殷暮道：“你去吧。”

殷暮得了命令，由小福貴攙扶著，離開宴會。

出了宴會，殷暮立刻直起身子。

小福貴笑說：“太子現下要去找那姑娘么？”

“是。”

天色已黑，月上枝頭，樹木葉片染上夜露。

殷暮踏過草地，葉片低垂，腳踝處的衣擺濕了一大片。

走出一段距離后，殷暮一拍腦袋，驚道：“本宮不知道她如今在哪兒呀。”

小福貴道：“許是在偏殿？”

“那去偏殿。”

宴會設在皇后院中，皇宮偏殿很多，今芙和丫鬟不會離開皇后寢宮。殷暮和小福貴來到滿是寢宮中的空房子的長廊。

這些房中無人居住，但因著宮中設宴，怕有人誤入此地，尋不到方向，所以每間屋子都亮著燈。

殷暮一間間敲門，等待回應，然后打開門，確認屋內沒人，接著走到下一間門前敲門。

他重復這一舉動，不厭其煩。

開到第五間屋子的時候，他聽到有小福子的尖叫伴隨著呼嘯聲，殷暮猛地回頭。

一把銀劍反射光線，直沖他脖頸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