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下午的六點十一分左右,應該已經能算晚飯時間了吧。」
黎瞑伸了伸腰,站起身來,雙目注視著前方的某個角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畢竟吃飯乃人生第一大事,黎瞑將思緒從剛剛抽離出來,仔細盤算著接下來要去哪里吃晚飯,當然如果在事務所內自己做飯也是可以的.......
想到這里,黎瞑瞥了一眼事務所門邊柜臺處的櫥柜,廚房用具什么的里面都有,但由于剛剛經歷的白夢導致精神疲憊,加之閉目養神沒有睡爽,所以他立刻就打消了那個念頭。
黎瞑想去中午去的拉面店隨意解決,但他很快就想到了之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而且渡邊直嗣那家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誰知道他會不會在拉面店附近埋伏著,然后等待時機再次去陷害自己。
——盡管那個「河邊的石頭」先生已經說明了給予渡邊應有的懲罰。
這么想著的時候,黎瞑發覺自己已經擰開了事務所的木門朝外面走去了。
晚上,漆黑的夜空將白天耀眼而又熱烈溫暖的陽光驅散,徹底籠罩了整個世界,這是黎瞑最為放松的時候。
就像剛剛想的那樣,為了避免渡邊直嗣的埋伏,黎瞑往拉面店反方向走去。
事務所的位置在千葉縣的千葉市,位于東京都市圈內,所以即使是夜晚,路上還是有很多的行人,有的是少男少女挽在一起,有的則是在路邊觀望,沒有人會注意到黎瞑這種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家伙。
點燃最后一根煙,在人群中黎瞑略顯滄桑,撩起額前的劉海,目光滯留在一家名為「柚月」的居酒屋之上。
居酒屋,這個作為日本傳統小酒館,為客人們提供酒水和飯菜的料理店,一般來說基本都是成群結隊的朋友們一起聚會的場所,在居酒屋的門前停留許久的黎瞑,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來日本三年,平日里除了在忙委托,調查自己的私事外,就沒有太多時間去享受在日本的生活了,再加上近幾年他被確診為白夜癥候群,基本上每天都在與白夢作斗爭,更是沒時間。
自然而然的,造訪居酒屋的次數,一只手也是完全數的過來的。
「上一次去居酒屋是在什么時候呢?」
黎瞑這樣想到,上一次啊,他是和江文堪一起來的,一起喝酒一起開心的聊天,嗯,當然是文字與語言的交流,盡管并不算方便,但那是他最開心的可以珍藏的時光。
站在距離居酒屋附近不遠的地方不久,黎瞑還是決定離開這里,離開這個充斥著溫暖與耀眼的地方。
他生來就應該是孤僻一人.......嗎?
“哎?黎瞑?黎先生,你也在這里啊?”
身后傳來陌生的聲音,循聲望去,眼前的男人鼻梁上架著一副有些破損的黑框眼鏡,雖然看上去有些疲憊但著裝干凈整齊,渾身有種莫名的英氣散發開來。
黎瞑微側腦袋,臉上有些茫然。
“你也是來居酒屋吃飯的?一個人?真是太巧了,黑木那家伙說有事不能來,所以我也是一個人來居酒屋。”
黑木?
黎瞑怔了一下,如果面前的這個男人跟黑木醫生有關系的話,大概就能解釋為什么他認識自己了。
只是.......
仔細辨認的話,眼前這個男人的日語雖然說得很是流利,但其中總是夾雜著一些奇怪的口音,這是關西那邊的口音嗎?好像并不是。
“走吧,別那么拘謹,早就聽黑木說你這家伙與人相處比較冷淡,現在看來果然跟他說的一模一樣。”
男人伸了伸懶腰,伸出右手搭在黎瞑的右肩上,不由分說的把他推進居酒屋內。
一月份是冬天的季節,盡管黎瞑在居酒屋外面并沒有感受到溫度的低下,但當男人掀開遮擋居酒屋燈光的布簾后,一股溫暖瞬間撲面襲擊而來。
面前跟之前去過的居酒屋一樣,人頭攢動,有些連西裝都沒來得及脫的日本社畜們大叫大笑著碰杯,講著有些下流的笑話;當然也有一些小情侶坐在角落里互相親熱,擁擠溫暖的感覺在黎瞑的心中油然而生。
在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跟眼前的一切有些格格不入,下意識的向后退去。
但,身旁看起來有些自來熟的男人,像是渾然不知一樣將他推到了距離柜臺最近的桌旁。
“柚月居酒屋的氣氛很好吧?雖然在院方工作的時候,我必須板著臉對待所有的患者以表自己的威嚴,但一來到這里我就放松了許多。”
男人將黑框眼鏡摘下,放進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深呼吸著揉了揉雙眼,咧嘴將虎牙露了出來。
“啊對了,說了這么多我忘記自我介紹了,抱歉啊黎瞑,我姓源,名字是清玉。”男人面露和善的笑容。
“現在的職業嘛,是北澤醫院負責看管「夢境圖書館」的管理員,你應該能明白的吧,就是看倉庫的。”
「夢境圖書館」?
聽到這五個字,黎瞑下意識的伸出手摸向口袋里的那枚銀色鑰匙,面露不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黑木之前是不是給你了一枚銀色鑰匙,那個鑰匙就是開啟夢境圖書館的鑰匙。”
源清玉一只手撐著腦袋,另一只手輕敲桌面,等待著居酒屋的老板遞上菜單。
“我和黑木那家伙很熟,雖然我對他隨便給予患者鑰匙這件事情很惱怒,但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回收你的鑰匙的。”
“我也聽黑木說了很多關于你的事情,關于你的家鄉,關于你的......嗯,關于你的患病情況。”
源清玉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發言。
“當然我還聽說了你對白鳥淺那家伙的態度,雖然白鳥的行為性格確實能讓人懷疑,但你的警惕性確實是比他人還要高。”
黎瞑不禁嗤之以鼻,這就是他為人處事的方式,如果源清玉下一句話的評價是看不習慣,那他打算立馬就拍桌走人。
說到這里,在空氣即將凝滯的時候,系著圍裙的居酒屋老板滿臉笑意的將菜單遞上,然后就去別的餐桌忙活了。
再次掃視了一下居酒屋內的布置,果然晚上六點是進食晚飯的高峰期,加上這個時候日本的一些社畜也已經下班,彌漫在房間上層的水蒸氣更加讓這個居酒屋的氣氛熱烈起來。
“對了,你要吃什么?今天我請客。”
源清玉的聲音傳來,黎瞑將目光收回,投在了桌上的那份寫滿日本文字與配圖的菜單。
“柚月居酒屋的生意真是很忙啊,我記得年前的時候來這里都是用機器點餐,現在因為顧客太多沒有地方下腳,所以就采用了最原始的菜單點餐,總有種別樣的感覺。”
看向菜單,啤酒的價格是一百九十日元,而那些炸雞串,雞皮雞心雞肉丸雞屁股這些基本都是在五十日元到八十日元一份,是挺便宜的。
黎瞑瞥了一眼正用饒有興趣目光盯著自己的源清玉,隱約覺得有些不自在。
“是在想居酒屋的菜肴很便宜嗎?用旁人的目光來審視這些,菜肴的數量與價格其實是完全匹配的,因為日本人去居酒屋一般不會吃的特別多,基本都是喝喝酒聊聊天什么的。”
日本人?
黎瞑愣了一下,面前這個自稱源清玉的男人用這么旁觀的語氣說這三個字,難道他不是日本本地人?
又或者說,跟黎瞑一樣都是暫居在日本的。
“只有國人去居酒屋才是當飯吃的,一般都會吃到七千到八千日元,而日本人是吃不了這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