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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5到7月是洋桔梗的盛花期。

團團簇簇,湊合著大街小巷的吆喝聲,瓦上還積攢著殘留的雨水,偶爾慢慢地落下兩滴,亦或是干脆就掛在屋檐上不動了。有調皮的孩子豪邁一揮,又是一陣雞飛蛋打,家長里短,看熱鬧的倒是多了起來。

車轱轆濺起,青石板上的積水打濕了布鞋與褲角,這小小的,甚至算不上插曲的一幕,是這兒最常見的事。

這兒就是水鄉。

水鄉的花開得美,阮家的姑娘總愛將應季的花剪了擺在書鋪里。花好看,人姑娘又會擺,窗幾明凈,任誰去了書鋪都覺著舒服。

宓娃也喜歡花,或許是缺了點審美天賦,擺出來的花總是那么的叫人不敢恭維。

想象一下姑娘小伙互訴心腸,背景卻是亮瞎人眼的明黃色,可能即便有太多的甜言蜜語,也只能便秘一樣憋回去了。

宓娃本人倒是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堅決認為自己審美良好,笑瞇瞇的表情,死犟。

許是年幼時吃了太多苦,宓娃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矮上一個頭,她人又瘦瘦小小的,看著就像個小姑娘。圓眼圓臉圓腦袋,櫻桃小嘴,鼻頭也是肉肉的,一口小白牙,兩眼彎彎,沒心又沒肺。

王老板還沒有發家的時候,是真的一窮二白。

那個時侯北方戰亂,街上隨時都有拿槍殺人的情況,一家三口顛沛流離,逃到了南方,在這個小鎮子上安定了下來。

說安定只是好聽。

一個乞丐,除了乞討和跑路,什么也不會;一個小姐,除了識得幾個字,會念幾首酸腐詩,也沒有什么技能;一個嬰兒,除了哭,也只會哭。

私奔的小姐很快就跑了。

一個健壯男人帶著一個襁褓嬰兒,也勉勉強強還算過得去。

宓娃小時候也不是個好丫頭。

一個乞丐是窮,一個大乞丐加上一個小乞丐,那是窮上加窮。

窮就等于餓,等于沒飯吃,等于吃不飽也穿不暖。

那就偷嘛。

王老板是個慣犯,每每叫人逮著了,都是好一頓打。

打了又有什么用,吃的都已經進了宓娃的肚,還能跟個小娃兒計較不成?

水鄉里住著的也只是平民老百姓,都是湊合著過日子,誰家都不富裕,自家人都顧不上,哪里憐憫得了外人。

之前說過,一個人生得一副好樣貌是很占便宜的。

宓娃就生了張乖臉。

她爹慣偷,她也學了幾手,但不叫人知道,偷東西也高明些。

宓娃自詡沒什么善惡心,也沒什么道德心,能偷一點是一點,栽贓嫁禍顛倒黑白的事沒少做,實在緊張坑爹也是常態。總歸自己是朵楚楚可憐小白花。

然而再高明的扒手總會有被發現的時候。

宓娃第一次被抓到是在阮家父女的書鋪。

那書太大了。

在一個長期被貧窮與饑餓環繞,沒讀過書也沒識過字的孩子眼里,書這種物什是只可遠觀的東西,是對溫飽沒什么用的東西,也是只有有錢人才能擁有的東西。

包子越大吃的越飽,衣服越大穿的越暖和,被子越大才能夠蓋得住兩個人。書一定也是越大越好。

宓娃干了人生中第一件蠢事,她取下了書鋪里最大的一本書,本想疊起來,卻發現疊不動,又把它卷上幾卷,試圖塞進衣服里帶走。

宓娃每每想起這件事都想殺人滅口。

阮家姑娘是個溫柔又好看的姑娘。

她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阮清。

李清照的清,她總是這樣跟宓娃說。

阮清有一頭蓬松又烏黑的秀發,豆腐似的臉蛋兒,蔥根樣的手指,朱丹色的唇。

她總愛穿一身旗袍,纖細苗條的身材,娉婷婀娜,是江南水鄉里一縷飄忽不定的夢。

她只是說:宓娃是個好姑娘。

阮姑娘把宓娃藏在衣服里的書放回了原位。

她的眼睛是一種很溫柔的棕色,很亮,也很清醒,她把宓娃抱起來,安置在椅子上。

那是宓娃第一次感受到不同的擁抱,很軟,也很香。也是宓娃第一次覺得無地自容,還沒讀過書的她不知道,那叫羞恥心。

阮姑娘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嘴角總是噙著一縷溫柔。

她說:我是你阮家姐姐。

她笑得可溫柔可溫柔了,是宓娃年幼時的夢。

你以后想讀書了,來找我,我教你。

不要偷偷摸摸的,光明正大的走進來。

我爹人很好的,你要是怕他,我以后就把他支開。

不要怕,也不要討好諂媚,我教你寫字,你去賣字,賣了錢,你再買吃的。

宓娃意識到,或許并不是她的演技有多精湛,又或是偷技有多好,水鄉街上的人心里門兒清,也許是本心里的一點善,總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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