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呀？”慕生輕輕開口問道，聲音甜甜軟軟的好似融化了的糖。

但木偶怎么能回答她呢？它只能筆直地站著，僵硬地笑。

慕生踮起腳，湊到跟前歪頭看它。

“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吧。我叫慕生，那你就叫小莫可好？小莫…小莫……”

慕生牽起小木偶冰冷的手，開始喃喃自語起來：“阿娘不讓我跟別人玩，阿爹也是。倘若有宴會，便將我關在房間里，只有奶娘會過來送吃的，但她忘性大，有時忘了送，我便餓得發冷。”

“記得一次從早晨到傍晚也沒人管我，餓得難受便想出去找些吃的。奶娘忘鎖窗了，好高啊，但我還是很勇敢地踩著凳子爬了出去，然后摔傷了腿。阿爹狠狠罵了我，罰我禁足三天，腿好疼，我也沒有哭。”

“我不懂阿爹阿娘為什么不許我有朋友，我總是一個人坐在院子里，沒有人跟我說話。后來二娘來了，帶著很小很小的妹妹，阿娘跟阿爹大吵一架。阿娘很生氣，拉著阿爹就走到這里，我在后面偷偷看著，不敢出聲。”

聲音稚嫩，語氣情緒上并沒有什么波動，仿佛在講述一些與她無關的故事。

我靜靜聽著，心里不是滋味，童年就一直活在孤獨里，又怎能指望她日后像一個正常人生活。

接著，慕生的聲音越來越小，打了個呵欠后轉身坐在地上，像是犯困的小貓，毫無戒備地靠著小木偶的腿，小小的身子蜷縮在一起。

手里的油燈閃閃爍爍，直至最后一絲燭火燃盡。

雖然慕生睡著了，但我能還是能清楚感知到外界，只是視線受阻，眼前漆黑一片。

突然，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戳慕生的臉，冰涼得像塊木頭。我一驚，這這這，這木偶是活過來了？！我的天？！！

慕生！你還不快跑！我用力呼喊，可嗓子就像被掐住了，發不出聲音，手腳也無力動彈——我根本不能控制這副身體。

奇怪的是，它只戳了兩下就停了，我不免更加警惕，但又有一種直覺，這個小木偶，不會傷害我。

身上一重，周圍的冷意消失了，四肢也逐漸有了溫度。

手背上能感觸到壓在身上的東西，很粗糙，好像是布料。難道是它把衣服蓋在了慕生的身上？我難以置信。

地室依舊昏黃朦朧，在這寒風習習的夜里，一件不起眼的衣服，好像暖了整個冬季。

我也沉沉睡過去。

鑼鼓喧天，響徹云霄。

“快快快，去看看新娘子。”“什么？”“來啦來啦！”耳邊一陣市集般喧囂嘈雜的討論聲，混雜著高亢嘹亮的嗩吶，吵得我有些心煩。

“那溫家公子啊，真是好運氣，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就得到了‘京城第一美人’的芳心。”

“是啊！那蘇府大小姐我瞧見過一次，那可真是美到了人心尖兒上。”

“誒呦，這種美人咱普通百姓也就只能看看嘍。”

“有得看就不錯了，可不敢肖想，且不說蘇大人會給咱腿打折，自家老婆也得揪耳朵啊哈哈哈哈。”

周圍哄笑起來，吵鬧之聲不絕于耳。

我猛然睜開眼，入眼即是一片朦朦朧朧的紅色，勉強能看清，空間狹小封閉，光線只能從兩側簾子的縫隙中穿透進來。

這是……轎子？慕生要成親了？不由得，我一陣慌張，心臟砰砰直跳，總覺得這場婚禮有什么事要發生。

這種驚慌失措，不是慕生的情緒，是我自己，本能地抵觸這件事，越想越覺得窒息。

別去！！我想阻止慕生，我想帶她跳出去，我想離開這里！

從來沒有什么事情能讓我失控，但這次，我感到頭痛欲裂，仿佛被萬根針猛扎，疼得我恨不得撞墻，眼前也是越來越模糊，耳朵嗡嗡的，聽不見任何聲音。

不能去！慕生你不能去！！我在心里瘋狂吶喊。

偏偏我喊不出，手也沒有力氣抬起，整個人被折磨得死去活來，一會兒覺得有無數輛車從我身上重重碾過，一會兒又覺得我被風吹得飄起。

我漸漸虛脫，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