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推開木制格窗,捎進夜里的涼風,窗外幾支梅花交錯,襯得天上圓月格外清冷。
“小姐早些歇息吧,”阿琴拍了拍被褥,“我找小二借了件兒衣裳,他正好有件新的就拿來了,您快快換去。窗邊冷,您快過來。”
確實是有些冷,慕生一直在打顫,我怎么覺得她是故意吹冷風一樣,像在自我麻木。
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梅花上,心里極其平靜,好似沒有任何事能讓她動容三分。
這么一個安安靜靜的小姑娘,怎么后面變成了瘋子?我好奇又惋惜。
須臾,慕生站起合了窗。
換完衣服后,慕生坐在銅鏡前,阿琴為她取下發簪。
神色始終淡然,一雙鳳眼玲瓏剔透,眼尾彎出漂亮的弧度,一點淚痣添了幾分嬌媚,薄唇微顯蒼白,弱柳扶風,好似捧心西子。
分明一樣的臉,她怎么這么好看,我忍不住盯著發呆。
直至最后一根簪子取出,黑色長發傾瀉而下,和我最開始見到的沒什么兩樣。
走到床邊,阿琴早已把被子整理好,她上前掀開一角,又扶著慕生坐下,最后福了福身子,道:“小姐,有什么事您叫我。”離開前不忘吹滅燭火,只留床前一盞明滅搖晃。
慕生闔了眼,我也陷入了黑暗。
“慕生?不是告訴過你別亂跑嗎?!”
尖銳的聲音似要穿透我的靈魂,眼前亮光閃過,“啪”一聲,臉上很快火辣辣地疼起來。
怎么醒來就被扇了一耳光?!
緩了一會兒,才發現這里不是客棧——有張檀木案桌,上面擺滿了竹簡,幾只未干透的毛筆掉在地上,暈開一片墨跡。一側是書柜,另一側是鏤空木窗,精致淡雅,充斥著書卷氣息。
這是蘇府?
慕生捂著紅腫的臉,倔強地看向眼前一身玄色常服的中年男子,他橫眉怒目,氣勢威嚴,高半截的身子壓迫感極強。
這不是……我爸嗎?我滿臉疑惑,隱約覺得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串聯起來,只是缺少了關鍵部分。
“不過是見不得光的事,”慕生冷冷地吐出幾個字,“人在做,天在看。”
“你——!”
蘇父怒氣更甚,又高高抬起手,慕生直直地盯著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帶著嘲諷的意味:“你打啊。”
“哼!”蘇父用力地甩袖,一雙濃眉幾乎絞在一起,“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殺了你!”
慕生輕輕抹了下唇邊,指尖鮮紅:“你的事與我無關。”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我焦急地撓撓頭,醒來的時間太晚了,錯過了關鍵劇情。
還是說醒來時間隨機,需要我自己把零碎的記憶拼成線索?慕生你能不能靠譜點。我哭笑不得。
“那最好,”蘇父點頭撫髯,威脅道,“記住,你是我蘇家的嫡女,只要你乖巧聽話,我自會對你好。蘇家興旺你才能有這好日子,沒有蘇家這個底兒,你又能好到哪去?”
慕生轉身拂袖離去:“不勞您費心。”
一滴淚悄然滑落。
應該是對蘇家徹底失望了吧,為了所謂的秘密,連自己的女兒都可以下死手。
虎毒還不食子,人怎么還能吃人呢?
我嘆氣。
書齋外是庭院,常春藤爬滿了臺階兩側,一張石桌,四個石椅,有些年頭了,底下生了些許青苔。
一個莫約十三四歲的少女跑了進來,明眸皓齒,靈氣出塵,層層疊疊的粉色裙擺飄逸如花。
看到慕生,她堪堪停住腳步,神色有些疑惑,一副想上前問但又不敢的模樣,盯著她嘴角看了一會兒,還是轉身進了書齋。
慕生從頭到尾連眼神都沒給她,徑直走過。
性子太冷了,看半天我只能得出一句話。原生環境太糟糕,讓她的心冷到再也捂不熱,大概還是被爹殺了吧,被做成木偶,永遠任人擺布。
該是有多絕望……
突然,好像有人掐住了我的脖子,恨不得要掐斷的力道讓我呼吸困難,頭暈眼花。我以為是幻覺,努力睜開眼睛,縫隙里我看到一個黑影。
我的靈魂要被撕裂了。
好痛,救命…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