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國忠的幫助下,當日見到了墨玉瘋癲狀態的所有人盡被滅口。
沒人知道那場火是怎么起來的,只知道火燒得好大好大,湛藍的天空下,火光映照得大半個天空都是火紅火紅的,宛若鮮血灑了上去,籠罩得整個兒皇城陰沉沉的。
火勢停息的當晚,又下了一場雨。
沈愿在驚人的雷聲中醒來,連鞋子也顧不上穿,冒雨沖出了大殿,一味地只知道朝冰室走去。
陳國忠在他身后舉著傘追著。
盡管已經有過無數個念頭,倘或連笙真正離他而去,他該要怎么去面對,但真正見到了那片廢墟時,沈愿才知道,痛到連呼吸都難受的滋味兒。
“砰——”一聲,走過月亮門,沈愿沒注意腳下的門檻,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風呼呼地吹刮著,火場之上,大雨用力得地將那些塵土盡數打進土地里,夜已經深沉,陳國忠舉著一盞燈跟來,在禿墻上照出昏黃色的光來,映得這院子很是凄涼。
有一根尚未被燒死的瘦竹子,被風吹著,在瓦礫堆里,沖沈愿點著頭,好像是一個人,輕柔柔地對著他笑。
像是連笙死前的笑容。
“笙兒?”
沈愿喊了一聲,嚇得陳國忠四處環視,拉著他起來:“皇上,小心著涼。”
“阿翁,你說是不是她知道我違背了她的意愿,偷偷修建了陵寢,所以生我氣,才有了這一場大火呢?”
沈愿將所有的過錯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自言自語一般:“一定是這樣的,若否,怎么會來得這樣湊巧?笙兒,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他……真的想她了。
不顧陳國忠的阻止,沈愿徒手去撥開廢墟上的泥土,想要找到一絲的連笙的痕跡:“人死了也總有骨頭的,骨灰又與其他的很是不同,阿翁,你幫我。”
陳國忠實在看不下去:“皇上,娘娘她中了毒,一旦沒了冰棺,那尸體就會立即化成血水……留不住啊!”
殘酷的真相將沈愿定在原地,彎曲的手指狠狠摳進了泥土當中,一些瓦礫刮破了他的皮肉,血便混著雨水留在了泥土里。
那一晚,沈愿坐在火場上,陳國忠要陪他,卻被他趕了出去:“阿翁,我想陪陪她,下一世,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她。”
換血的時候,太醫說,連笙并不會有什么大事,墨玉對他有救命之恩,沈愿不能見死不救。
明明他都已經打算好了,只要連笙肯救墨玉,他一定想方設法地去彌補她。
可偏偏,老天連個彌補的機會都不肯給他。
一世孤寂……
真是好狠的詛咒。
陳國忠沒說話,留下傘,默然退開了。
沈愿便將那把傘用來遮住那根被摧折得彎了腰的紫竹。
一夜靜聽風吹雨,空曠的廢墟上,男人的背影堅如磐石,目光卻放得遼遠,仿佛千里之外,他心上的姑娘,能夠從這漫長的思緒中知道他的相思。
翌日一大早,沈愿如期出現在了朝堂之上,殺伐果決,于朝廷之上威嚴赫赫,仿佛一切都從未發生過。
那個堅毅果敢的帝王,一直就這樣。
下得朝堂,沈愿遠遠地就見陳國忠身旁牽著一個小孩子。
他視力一向不錯,愣怔了片刻后,便走過去,十分自然地捏住了小家伙的臉頰:“你叫沈宴?”
沈宴偏過頭去,畏懼地躲在陳國忠身后。
陳國忠拉過他來:“小皇子莫怕,這是你……”他驀地停了口,看著沈愿,許久沒有說話。
沈愿一揮手,過去一把抱起了沈宴,臂肘撐著小孩子的膝蓋窩,視線落在他的眉眼上,慢慢地與記憶中的某個影像重疊。
“我是你父皇。”
沈宴大腦發育不全,跟著沈愿的指示,一聲又一聲地喊著:“父、皇?”
心底的某處被這軟糯的聲音填充得滿當,又帶著幾分的刺痛:“對,叫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