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弦開始再度回憶起來——
龍娃鳳娃,仙鶴,恐龍首領,巨蛛獸頭領都敏銳注意到,六弦在回憶與那位叫黛朵的女子的往事時,眼里滿是無限的思念,愧疚,以及痛楚,還難得露出了微笑。
很顯然,六弦這個反應足以說明,黛朵對他而言不可謂不重要,但流露出的痛苦也表明,后來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重大變故,讓兩人不得不長久分離......
......
起初六玄當然能感受到黛朵的戒備與疏離,只是他倒也不強求,畢竟自己來光明之神的道場也只是為了隱藏身份而已。
一日深夜,月華如水,灑滿寂靜的道場庭院。六玄本要結束打坐調(diào)息,馬上寬衣而睡,一陣清越又帶著淡淡憂傷的琴音流淌而出,如同月下低泣的清泉,訴說著無人知曉的孤寂與迷茫。這琴音并非天界常見的空靈仙樂,反而透著一絲凡塵的凄美。六玄被這熟悉的、帶著憂郁和凄美韻味的琴音瞬間攫住了心神!
這感覺…太像了!像極了他的母親幽蘭在無數(shù)個孤寂的夜晚,獨自對著明月吹奏洞簫或撫弄琴弦時,流淌出的那份深埋心底的哀愁與堅韌!那是刻在他骨子里的記憶,是黑暗魔宮中唯一能撫慰他靈魂的聲音。
這琴聲,穿透了夜色,也穿透了六玄緊閉的房門。
六玄不由自主地循著琴音走去,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心緒難平的黛朵抱出她的古琴,獨自坐在一株盛開的月桂樹下。六玄靜靜地坐在回廊的扶手上,沒有打擾,只是閉目聆聽,雙手托腮,仿佛又回到了母親身邊。月光勾勒出他沉默而專注的側影。
一曲終了,余音裊裊。黛朵輕嘆一聲,抬起頭,卻赫然發(fā)現(xiàn)不遠處月光下站著的六玄!她心中一驚,瞬間警惕起來,琴音帶來的脆弱感消失無蹤,聲音帶著一絲冷意:“六弦?guī)煹埽磕阍诖颂幾魃酰俊?
六玄被驚醒,意識到自己的唐突,立刻就想站起來解釋。但是他忘了自己還坐在光滑的扶手上,所以剛一起身,六玄就失去重心,仰面重重摔在了地上,背部和四肢傳來痛覺。六玄顧不得小痛,便馬上站起身,雙手交疊,躬身行了一個極為端正的拱手禮,姿態(tài)間竟帶著一種與魔氣截然不符的、源自血脈的正氣與教養(yǎng)。
他的聲音低沉而誠懇,帶著歉意:“師姐恕罪。我并非有意窺探,只是…只是琴音入耳,一時聽得入神,不覺循聲至此。若擾了師姐清靜,我即刻離開。”他的目光坦然,沒有躲閃,只有純粹的欣賞和一絲被打斷的遺憾。
黛朵明顯也被六玄的意外摔落弄得有些愕然,看著他恭敬的姿態(tài)、坦蕩的眼神,以及那眉宇間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與師父描述中“掙扎求生沾染魔氣”形象不符的凜然正氣,心中的疑慮和敵意如同被月光融化的薄冰,悄然松動。她感到困惑:一個氣息如此復雜的人,為何眼神如此清澈?為何禮數(shù)如此周全?他身上那種矛盾的特質(zhì),竟讓她潛意識里產(chǎn)生了一絲好奇,甚至…一絲難以言喻的親近感?那份因琴音而生的脆弱和共鳴,似乎也悄然延伸到了眼前這個“古怪”的師弟身上。
她沉默了片刻,沒有像往常一樣冷言驅(qū)趕。最終,她只是微微垂下眼簾,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涼的琴弦,聲音輕了許多,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緩和:“…無妨。你若…想聽,便聽吧。”這幾乎是一種默許,一種打破隔閡的信號。
六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是真誠的感激:“多謝師姐。”他沒有再靠近,只是倚著廊柱,重新閉上了眼睛,仿佛要將這帶著熟悉韻味的琴音,連同眼前這月光下?lián)崆俚那謇渖碛埃黄鹂倘胄牡住D且豢蹋缊龅脑鹿狻n傷的琴音、沉默的少年、以及兩人之間那無形的隔閡,仿佛都消融在一種奇妙的、無聲的共鳴里。
六玄想起了母親,黛朵則暫時忘卻了那糾纏的氣息。當六玄準確的說出黛朵琴音里面的婉轉(zhuǎn)憂思和一絲淡淡的哀傷時,黛朵愣住了——六玄說到了她的心坎上,而且似乎能聽懂每一個音符。
黛朵難得找到了一個知音,看著六玄因準確聽出琴音而稍稍感到欣喜和小驕傲,那一刻的黛朵,嘴角不自覺向上彎了一個微微的角度。
或許就是那一刻起,黛朵就開始對六玄有了好感。
至于另一件事,則發(fā)生在他和黛朵在凡間借宿的時候。
青春期的萌動悄然滋長。黛朵清冷如月的氣質(zhì)下,對這位身世成謎、氣息獨特卻眼神清澈的師弟,逐漸生出了超越同門的情愫。她欣賞他的沉默下的堅韌,也困惑于他偶爾流露出的、與神族格格不入的銳利。而六玄,也在黛朵的琴音和偶爾流露的溫柔中,找到了久違的、類似母親般的寧靜與一絲陌生的悸動。那次月下聽琴后,兩人之間無形的隔閡消融,獨處的時間也多了起來。
有一次黛朵奉命前往云霧繚繞的“百草澗”采集幾味珍稀藥草,六玄自然隨行保護——或者說陪伴。任務順利,歸途卻遇天色突變,暴雨傾盆。兩人只得借宿于山腳下一戶樸實的農(nóng)家。
夜半時分,驟雨初歇,萬籟俱寂。突然,院外犬吠大作,火光晃動,伴隨著粗野的呼喝和踹門聲!幾十個手持利刃、面目猙獰的劫匪破門而入,瞬間將小小的農(nóng)家院落圍得水泄不通。匪首是個滿臉橫肉的獨眼龍,獰笑著喝令主人交出所有錢財糧食,否則“雞犬不留”!
屋主一家老小嚇得瑟瑟發(fā)抖,面無人色。黛朵和六玄在偏房也被驚醒。黛朵透過窗縫看去,秀眉緊蹙。她雖有神力在身,但對方人數(shù)眾多,且多為亡命之徒,若貿(mào)然動手,混戰(zhàn)之中恐難以護住無辜的屋主一家周全。她正思忖著如何周旋保全主人一家的性命或暗中制敵,心頭也掠過一絲憂慮——寡不敵眾,萬一……
就在這時,一聲冰冷如鐵的斷喝炸響。
“住手!”
六玄聽到劫匪要殺人滅口,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步跨出,擋在了屋主一家身前。他身形挺拔,眼神銳利如刀鋒,周身散發(fā)出一股與年齡不符的凜然煞氣。幾十個劫匪?在他眼中,與當年魔宮跑馬場上那些兇悍的魔域野馬并無太大區(qū)別。神魔之力在體內(nèi)奔涌,讓他無所畏懼。
黛朵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師弟太沖動了!暴露了行蹤,對方人多勢眾,萬一……她下意識地沖到六玄身邊,與他并肩而立,低聲道:“師弟,小心!他們?nèi)硕啵 边@是她作為師姐保護師弟的本能,哪怕心中有些埋怨他的莽撞。
劫匪們先是一愣,隨即爆發(fā)出哄堂大笑,完全不把六玄和黛朵放在眼里。更有幾個膽大包天的劫匪仗著人多,還嬉皮笑臉地湊上前來對黛朵上下其手,嘴里也說的都是一些不干不凈的臟話。
黛朵又驚又怒,猛地拍開那幾只咸豬手,俏臉氣得煞白。她并非沒有殺敵之力,只是天性善良,不愿輕易傷人性命,此刻面對赤裸裸的侮辱和威脅,心中既憤怒又帶著一絲面對眾多亡命徒的天然畏懼。六玄也不打算多廢話了,他閃電般側身,反將黛朵護在了自己身后,動作流暢而堅決。他盯著那個出言不遜的獨眼龍,嘴角勾起一抹與暗黑魔王如出一轍的、充滿嘲諷和戾氣的冷笑,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錐刺骨:
“你不妨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行!也配談活路?”
“小兔崽子!你說什么?!有種再說一遍!”匪首獨眼龍勃然大怒,刀尖直指六玄。
六玄毫無懼色,眼神中的戾氣更盛,話語如同淬毒的匕首,精準地刺向?qū)Ψ阶钔吹牡胤剑骸拔艺f——你這副尊容,天生就該被馬踩火燒,挫骨揚灰!”
“找死!”匪首的怒火被徹底點燃,狂吼一聲:“給我剁了這小子!那小娘們抓活的!”幾十名劫匪頓時如狼似虎般撲了上來!
“師弟!”黛朵驚呼,手中法器光芒亮起,準備迎戰(zhàn)。然而,六玄的動作比她更快!
他如同鬼魅般迎了上去,沒有動用神力或魔力,僅憑在暗黑魔王嚴苛訓練下錘煉出的、融匯了神族技巧與魔族狠辣的精湛武藝!拳腳如風,肘擊膝撞刁鉆狠厲,動作簡潔高效,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實戰(zhàn)美感。幾個沖在最前面的劫匪,只覺得眼前一花,劇痛傳來,便慘叫著倒飛出去,筋斷骨折!
黛朵看得目瞪口呆!她知道師弟武藝不弱,卻從未想過竟強悍如斯!面對數(shù)十倍于己的亡命徒,他竟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那份游刃有余的從容和骨子里透出的煞氣,讓她心驚之余,又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震撼和…異樣的安全感。
戰(zhàn)斗結束得很快。大部分劫匪被六玄凌厲的拳腳打翻在地,呻吟不止,失去了戰(zhàn)斗力。匪首獨眼龍見勢不妙,轉(zhuǎn)身就想開溜。
“想跑?”六玄冷哼一聲,腳尖精準地一鉤,地上一把掉落的大刀凌空飛起,被他穩(wěn)穩(wěn)抄在手中。他看也不看,手臂一振,大刀化作一道凄厲的寒光,撕裂空氣!
“噗嗤!”
大刀精準無比地貫穿了匪首的后心,將他死死釘在院墻上!獨眼龍連慘叫都未及發(fā)出,便一命嗚呼。鮮血順著墻壁汩汩流下,場面一片死寂。
六玄緩緩轉(zhuǎn)身,掃視著地上哀嚎的剩余劫匪,眼神冰冷,周身彌漫著與暗黑魔王極為相似的、令人窒息的可怕氣場。他走到一個試圖爬起來的劫匪頭目面前,一腳踩住他的胸口,微微俯身,聲音低沉而充滿壓迫感:
“剛剛你那股子勁兒呢?啊?怎么不說話了?”那劫匪嚇得魂飛魄散,屎尿齊流,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
六玄嫌惡地收回腳,冷冷道:“滾!再讓我見到你們?yōu)閻海褪窍聢觯 毙掖娴慕俜巳缑纱笊猓B滾爬爬、相互攙扶著,丟下兵器,狼狽不堪地逃離了這噩夢般的農(nóng)家小院。
院中只剩下驚魂未定的屋主一家和沉默的六玄、黛朵。屋主一家如夢初醒,齊齊跪倒在地,對著六玄和黛朵咚咚磕頭,連連道謝。黛朵連忙上前,將老人和孩子一一扶起,溫聲安撫。她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站在血泊與月光交界處的六玄。少年挺拔的身影沾著點點血跡,側臉在月光下顯得冷硬而深邃,方才那殺伐果斷、煞氣凜然的模樣與此刻沉默的他形成強烈反差。她心中翻江倒海:他救了自己,也救了這一家無辜;他手段狠辣,卻又心存底線;他有著堪比魔族的戾氣和力量,卻又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守護了一份必要的善良。
復雜的情愫在這一刻沖破了所有疑慮和隔閡。當安撫好屋主一家,兩人默默離開小院,踏上歸途時,山間小徑寂靜,只有蟲鳴和兩人的腳步聲。黛朵的心跳得飛快,一種前所未有的沖動驅(qū)使著她。在跨過一道潺潺溪流時,她的手,自然而然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握住了六玄的手。
六玄身體微微一僵,低頭看向兩人交握的手,月光下黛朵的側臉染著一層紅暈,眼神卻異常堅定。他沒有掙脫,反手將那只微涼而柔軟的手,更緊地握在了自己帶著薄繭和力量的手掌中。一種無聲的暖流在兩人相觸的掌心流淌,驅(qū)散了夜露的寒涼,也驅(qū)散了方才戰(zhàn)斗的血腥。
自那一夜起,師姐弟之間那層朦朧的窗戶紙被徹底捅破。守護與依賴,欣賞與悸動,在共同經(jīng)歷生死考驗后,發(fā)酵成了清晰而熾熱的愛戀。他們在道場的晨光暮色中,目光交匯時多了纏綿;在修煉的間隙,指尖觸碰時傳遞著溫暖;在月下的琴音里,流淌著只屬于彼此的甜蜜與憂愁。這份禁忌而純粹的情感,如同在冰冷的命運齒輪縫隙中頑強綻放的花朵,成為六玄黑暗人生中,繼母親之后,第二道溫暖而耀眼的光。
......
光明之神聽得入神,六弦暫時中斷回憶后,光明之神朝著六弦點點頭,“看來以前我還是不夠了解你啊......”
六弦并未直接回應,他沉默的又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所有人也聽得都有些口渴,便也紛紛喝了幾口水,恐龍首領和巨蛛獸頭領則各自去最近的河流喝水去了。
眾人的口渴都緩解了一些之后,光明之神接過六弦的話語,繼續(xù)講起了后續(x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