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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燼淵融光

戰場邊緣的寂靜被沉重的腳步聲和無盡的思念與不舍打破。

秋鶴那不顧一切的擁抱,帶著滾燙的淚水和源自草木清香的溫暖氣息,如同投入冰封深潭的熔巖。六弦僵硬的身體猛地一顫,那麻木的絕望深淵似乎被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她能感覺到他緊繃的肌肉在溫暖的懷抱中一點點松懈,那只覆在她手臂上的手,帶著試探般的輕微力道,卻傳遞著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絕望依賴。一種超越了朋友情誼,又尚未完全明晰的情感,如同悄然滋生的藤蔓,在她心中纏繞、生長。

這感覺……如此熟悉,卻又遙遠得如同隔世。

恍惚間——

......

“娘!娘!娘!等等玄兒啊娘!娘——!?。。 ?

耗盡最后一絲力氣,幼年六弦像條瀕死的幼犬般蜷縮在陰涼的街角,眼睜睜看著魔族士兵抬著裝著母親遺體的擔架,消失在不知通往哪里的街道盡頭。淚水沖刷著他臉上的污泥,刺骨的寒意侵蝕著他小小的身體,連哭泣的力氣都已失去。六弦抓起一捧含著母親的血的泥土,緊緊攥在手里,絕望無助的看著母親遺體離自己越來越遠。就在意識即將沉入無邊黑暗時,一個溫軟的、帶著淡淡寒梅香氣的懷抱將他緊緊裹住。

“玄弟,你在這兒,姐姐來了......”

從六弦身后沖上來的少女看到六弦癱坐在地上,不顧他滿身的泥濘和血污——那是跌倒時的擦傷,像抱著一件易碎的珍寶,將他冰冷僵硬的身體擁入懷中,用自己的體溫驅散他刺骨的寒冷。

“玄弟……玄弟……姑姑已經離開了......姑姑要是還在,也不愿意看到你過度傷心啊......”少女帶著哽咽的溫柔低語,是他失去母親后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在那個冰冷絕望的環境里,那個少女的懷抱是他唯一的溫暖和依靠。

“姐姐...”六弦緩緩轉向少女,情緒已經平復很多,眼里幾乎看不到一絲活力,“我娘走了......是不是我再也沒有娘了!”

“玄弟,傻弟弟,”少女抹干眼淚,“你還有姐姐我......”

六弦不再出聲,只是坐在地上干抽泣。

“玄弟,求你,跟姐姐...回去...好嗎......”少女懇求的聲音在六弦耳邊響起,知道六弦心情極其低落,她甚至都沒有繼續問,只是陪在六弦身邊沉默的看著他。

......

“六哥……”秋鶴帶著泣音的呼喚再次在耳邊響起,將他從紛亂的記憶中拉回現實。他能感覺到她身體的顫抖,感覺到她滾燙的淚水浸濕了自己肩頸處的衣襟。這淚水,仿佛帶著奇異的溫度,一點點融化著他心頭的堅冰,熨帖著那被反復撕裂的傷口。一種巨大的、混雜著疲憊、委屈和一絲難以言喻的依賴感的酸楚,洶涌地沖上喉頭,幾乎讓他再次窒息。

秋鶴的擁抱,與記憶中那位少女的懷抱奇異地重疊了。同樣是失去至親后的崩潰邊緣,同樣是不顧一切的溫暖接納。這份相似的、源自女性的溫柔力量,像一把鑰匙,輕輕轉動了他塵封已久的心門。

在那溫暖的、帶著顫抖的懷抱中,他僵硬的身體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放松下來。仿佛卸下了背負千年的枷鎖,又仿佛漂泊已久的孤舟終于尋到了一個可以暫時停泊、無需偽裝的港灣。他覆在秋鶴手臂上的手,雖然依舊帶著遲疑,那份回應卻清晰而真實。

光明之神一言不發,只是一味的沉默著,并沒有離去。龍娃鳳娃等人退開一段距離,給這對在廢墟中相擁的靈魂留出空間。東方國的士兵們開始沉默地打掃戰場,收斂同袍的遺體,撲滅殘火。勝利的喧囂早已被一種沉重而復雜的寂靜取代,只有風聲嗚咽,卷著硝煙和血腥,掠過這片飽經創傷的土地。

秋鶴感受到六弦身體細微的變化,心中的痛楚稍稍緩解,涌起一股更強烈的憐惜。她輕輕松開緊抱的雙臂,但仍用一只手緊緊握住他冰冷的手腕,仿佛怕他再次消失。她用另一只手,極其輕柔地替他擦拭臉上混合著血污、泥土和淚痕的污跡,動作小心翼翼,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

“六哥,我們……先回城吧?”秋鶴的聲音帶著安撫的意味,目光懇切地看著他。

六弦的眼神依舊有些渙散,巨大的悲痛和剛才情緒的劇烈波動讓他身心俱疲。他幾乎是本能地、有些虛弱地點了點頭。在秋鶴和隨后趕來的龍娃、鳳娃的攙扶下,他踉蹌著站起身,腳步也有些虛浮,任由他們將自己帶離這片充滿母親最后氣息卻又帶來更深沉絕望的戰場,朝著東方國的內城走去。

回到內城,就在秋鶴住處的不遠處的一塊兒空地上,秋鶴吩咐護衛送來清水和干凈的布巾,又讓人去準備些簡單的食物。六弦被安置在一塊鋪著獸皮的寬大石頭上,他橫躺下去,低垂著頭,閉著眼,黑色的長發凌亂地披散著,遮住了大半張臉,雙手無力地散在身體兩邊上,指尖仍在微微顫抖。

魔女幽蘭短暫的出現與消散,光明之神的沉默,自己失控的咆哮與崩潰的追逐……這一切帶來的巨大信息量如同風暴般席卷著每個人的腦海,尤其是龍娃和鳳娃,只覺得腦殼嗡嗡作響,無數的疑問幾乎要撐破他們的思緒。

秋鶴擰干了溫熱的布巾,跪坐在六弦身邊,動作輕柔地繼續為他擦拭臉上的污垢和手臂上的擦傷。她的動作專注而溫柔,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這無聲的關懷,像涓涓細流,緩緩注入六弦干涸的心田。

此時一片寂靜,只有布巾擦拭皮膚的聲音和眾人壓抑的呼吸聲。過了許久,六弦終于緩緩抬起頭。那雙黑色的眼瞳,雖然依舊殘留著深沉的悲傷和疲憊,但之前的空洞與瘋狂已然褪去,恢復了幾分清明,甚至帶上了一絲看透世事的滄桑與平靜。他環視了一圈眾人——龍娃、鳳娃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困惑與探尋;光明眉頭緊鎖,若有所思;小福星和仙鶴則帶著擔憂和敬畏;連巨大的恐龍首領和有些年邁的巨蛛獸頭領,都收斂了氣息,巨大的眼瞳中充滿了好奇。

六弦的目光在光明之神身上多停留了幾下,眼神里面已經看不出先前的怨恨,感激......只有一切都歸于平靜。

“區區皮外傷,秋鶴,勞煩你了?!绷逸p輕推開秋鶴再度伸來的手。

“六哥,說不上,今日若非六哥在,我們能活著回來嗎......”說著秋鶴取來了草藥,開始往六弦的額頭上敷。

六弦聽后,沒再說話,又是一陣沉寂。

龍娃鳳娃開始仔細想著,這次的事情信息量太過巨大,大到他們都沒有做好準備去接收。

光明回想起前兩天晚上自己讓六弦踢下去,以及六弦對光明之神那番痛訴,他也開始串聯信息。

仙鶴和小福星亦是如此。

恐龍首領和巨蛛獸頭領則沒想那么多,畢竟它們認識六弦的時間不長,但就剛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它倆也不免生出好奇與疑惑。

......

“你們……一定有很多疑問吧?”六弦的聲音嘶啞低沉,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打破了沉寂。

龍娃和鳳娃幾乎是同時用力點頭,眼中充滿了迫切。

六弦的目光落在秋鶴為他擦拭傷口的手上,那專注的神情讓他依舊冰冷的心底泛起一絲微弱的暖意。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汲取足夠的勇氣,去揭開那塵封已久的、浸透了血淚的過往。

“從哪里開始說起呢......”他閉上眼,片刻后睜開,眼中只剩下一種近乎透明的平靜,“那就從……我是誰說起吧?!?

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悠遠,仿佛穿越了時空,回到了那個決定他命運的原點。

“我原名,并不叫六弦。我母親……她叫我‘玄兒’。六玄,才是我的真名。取名大概是寓意‘六合八荒,玄黃無極’吧。”

這個名字一出,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我的母親,你們剛才見到了她……她叫幽蘭?!碧岬竭@個名字時,六弦的聲音里充滿了無法掩飾的溫柔與刻骨的思念,“在南蠻,她還有一個美譽——‘黑暗圣女’。她的手下,南蠻的百姓,很多時候會恭敬地稱她一聲‘圣女殿下’?!?

他頓了頓,似乎在整理紛亂的記憶,又似乎在壓抑翻涌的情緒。

“而我的父親吶……天界的‘正義之神’,是我的生身父親,我師父光明之神吶,與我父親...乃生死之交!”

光明之神沒有作出任何回應。

這句話如同驚雷,震得龍娃鳳娃目瞪口呆!秋鶴擦拭的動作也微微一頓,抬頭看向六弦,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

“他們……一個神,一個魔,如何相識相愛,具體的細節,我不清楚——也不可能清楚?!绷业穆曇魩е唤z追憶的迷離,“我娘只提過,最初,是她的容貌吸引了父親的目光……這并不奇怪,我的母親,她……”他眼前仿佛又浮現出幽蘭那絕世的風姿和溫婉的笑容,“她是這世間最美的女子,她的美,足以讓星辰失色。父親……大概也難以免俗?!?

“但真正讓他們走到一起的,并非僅僅是容顏。他們一定有著共同的理想,對這片天地的未來有著相似的、超越族群界限的愿景。在追尋這理想的過程中,他們相知、相惜,最終……相愛了。”六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著苦澀的弧度,“這份愛,熾熱而純粹,卻也……不容于天,不容于地。神魔結合,在雙方看來,都是不可饒恕的褻瀆與背叛?!?

“他們的愛情……最終有了結果,此刻就正在這里?!绷艺f著指了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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