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茗不動。
景越起身,輕聲道:“今晚有雪,也不知道你父親熬不熬得過今晚。”
他當年被其蘭侍衛護送到大禮,半途遭伏,一雙眼睛瞎了。
后來才知,襲擊他的人是大禮皇的人。
質子十年,非人待遇。
只有蘇月是那黑暗中照進來的光,而他的光,差點死在段茗的手里。
他低頭看著段茗,勾唇冷笑,如今,他要她一只眼睛,不過分吧。
段茗垂眸,向冬忍伸出手,“借我把刀。”
冬忍將隨身的刀遞給她,段茗輕聲道:“麻煩了。”
冬忍別過頭。
段茗手起刀落。
她今日不瞎,父親就得死。
沒有景越的命令,父親又怎么敢起來。
明面上大禮是其蘭的附屬國,暗地里,卻早已被掏空,所謂的附屬國國主,過的連奴隸都不如。
小桃尖叫一聲,捂住了眼睛。
景越滿意了。
段茗聽見他的腳步聲離自己遠去。
茫然的轉過頭,左眼前黑紅一片,她才后知后覺,她什么也看不到了。
小桃扶著她往回走。
走了很長一段,段茗痛的昏昏沉沉的,滿鼻息的薔薇香。
寒冷臘月,哪里來的薔薇香呢。
不過是景越愛極了蘇月。
置辦了花房,種了一大片的薔薇。
段茗嗅了嗅,這是她最喜歡的花香。
她從小到大的貼身衣物都被薔薇香薰過,就連身上戴的香囊里也都是薔薇的味道。
甚至,蘇月死了父母,被她帶進宮里的第一件事。
就是學種薔薇花。
如今,她聞著這味道,竟然有些惡心。
……
景越見完大禮國主回來,坐在堂上掂量手中的盒子。
大禮國主見他,要他將這個交予皇上。
這里面裝的,便是那年其蘭停戰,大禮應允其蘭皇的東西。
大禮國主為保性命,以三年為期,承諾景越娶了段茗三年后就將這東西呈給皇帝。
如今三年之期未到,大禮國主主動把這東西給了他。
只有一個請求,就是望他留段茗在府中,不求寵愛,只求保全她王妃的位子。
景越瞇了瞇眼,帶著東西進了宮。
他三日未回。
段茗坐在鏡前,鏡子中映出她嚇人的模樣。
她自己拿著梳子梳發,戴上了擱置許久的香囊。
大婚當日,景越嗅著她頸間的味道,皺眉冷眼的模樣烙印的太深。
他說:我不喜歡你身上的香。
那個時候段茗不懂,直到得知蘇月也喜歡,她便懂了。
他不能忍自己和他心愛的女人身上有一樣的味道。
為了討他的歡心,她便再也沒薰過任何香。
“王爺回來了嗎?”她問,順手撒了藥粉,戴上眼罩,遮住左眼。
小桃吸著鼻子搖頭。
段茗起身,向外走去。
“我去等等他。”
小桃欲言又止,卻什么都沒說。
行至院外,聽到了烈烈的馬蹄聲響,隨后熟悉的冷香撲來。
段茗跪在了景越要走的正路上。
景越繞開她,未停腳步。
段茗喚他,“王爺。”
她舉起雙手,“請修休書一封。”
景越為質的第九年,不知是誰告密,父親知道了她與景越有來往,當下震怒。
她被罰跪三天三夜,囚于宮殿兩月有余。
父親給她指了一門親事,要她嫁給當朝攝政王寧毅。
她原本是不肯的。
可是解除禁足的那日,蘇月嗚嗚啊啊的跑進來,給她比劃說景越病得很重,皇帝下令不許人管,反正一個質子,在人家其蘭朝的眼里,這個兒子也跟死了沒什么兩樣。
她紅了眼,她去求父親。
條條列列的跟他講,作為一個明君,作為一個慈君,景越非救不可。
皇帝聽了許久,只淡淡的提了一個要求。
只要她嫁給寧毅。
知女莫若父,父親哪里不知道她到底對景越存的是什么心思呢。
可現在,她的心是真的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