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他時,是在大一的公共課上。
早八是大多數人的噩夢,秋日的空氣濕熱而潮濕,帶著泥土和樹葉的味道,讓人昏昏欲睡。
“快走,要遲到了。”同宿舍的女孩兒拉著我往教學樓飛奔。
教室在三樓樓梯的轉角處,我一邊爬樓梯一邊暗自祈禱,點名千萬要趕上。
趕到門口時,我隱約覺得撞到了人。
上課鈴響起,我來不及道歉,抱著書匆匆跑進教室找了個空位坐下。
“又見面了。”
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我猛地抬起頭。
史洛南,他側著頭跟我打招呼。
“是啊,好巧。”我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尖。
“你是什么專業?”他問。
“新聞傳播。”
史洛南揚起嘴角,笑容更加燦爛,眼睛彎彎如同月牙:“哦,原來是同一個分院,我學的產品設計。”
“……”我愣了一下。
產品設計?
他是美術生?
“怎么了?”史洛南疑惑地看著我。
“……沒、沒什么。”我搖了搖頭。
他笑了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課程進入到一段冗長的講解環節,我一直埋著頭。
“怎么還不下課。”史洛南皺著眉看了看墻上的掛鐘。
我順著聲音看向他,發現他的雙腿交疊搭在桌沿,整個人微微歪斜靠在椅背上,眼睛半瞇著,似乎真的犯困了。
“要不你……你睡一會兒吧?”我試探著提醒他。
他點了點頭沖我淡淡一笑,伸了個懶腰。
接著腦袋側向我閉上了眼睛。
距離如此之近,我愣愣地盯著他的睡顏。
他的皮膚很好,臉上沒有任何瑕疵。睫毛濃密纖長,鼻梁筆挺。呼吸平穩綿長,顯然已經陷入深度睡眠狀態。
我忍不住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肩膀然后迅速縮回手。
史洛南的睫翼顫動了一下,我立刻收回視線不敢再亂動,卻仍舊止不住心跳如雷。
“現在開始點名。”沒過多久臺上的教授扶了扶鏡框,清咳兩聲開始念名字。
“趙佳敏。”
“到。”
“王晨藝”
“到。”
“史洛南。”
無人回應。
“史洛南。”
教授顯然有些嗔怒,我心道不好,趕緊推了推身邊人。
“我在。”
終于,我聽到他應了一聲然后緩緩睜開眼。
我總算松了口氣。
“阮安。”他突然叫我。
“嗯?”
“謝謝。”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說完重新閉上眼睛。
我低著頭坐在座位上,感覺心臟被開了一槍。
一節課什么都沒聽進去。
后半節沒課,我打算去食堂吃個早飯。
路上的風吹在臉上,有種舒適的涼意。
食堂里人并不多,我買了包子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來。
“唉,豆腐腦明明是甜的才好吃。”不遠處傳來一陣嘆息。
我扭頭看過去,一個男生正端著豆腐腦站在我旁邊的窗戶邊上。
在他對面的,正是史洛南。
“害,你一個江蘇人肯定也吃不慣。”男生朝他做了個鬼臉,史洛南的眼睛依然半闔著。
史洛南是江蘇人?我怔了怔。
江蘇的口味偏甜,想來這滿碗的辣椒油,于他而言怕是難以接受。
我瞇著眼悄悄打量他。
這時,史洛南忽然轉過頭來看我。
他的眸子深測幽靜,我被嚇了一大跳,差點把自己噎死。
他挑眉看著我,露出個略帶戲謔的表情。
我輕咳幾聲掩飾窘迫。
“看啥呢?”旁邊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胳膊問。
史洛南不答,收起臉上的表情,慢條斯理地繼續喝粥。
真正和史洛南有交集是在大一的藝術節上。
他的節目排在后面。上臺前,他抱著吉他在后臺排練。
人聲嘈雜,他安靜地坐在角落低著頭撥弄琴弦。
灰色t恤衫,戴著黑色帽子,背脊挺直,坐姿端正。氣質干凈利落,仿佛是一把出鞘的寶劍
清冷而孤傲。
一首周杰倫的《晴天》從他纖細修長的指尖滑出,輕柔婉轉,如流水般緩緩淌過耳畔。
“史洛南。”最后一個音符落下,我輕輕喊出他的名字。
“是你,阮安。”他將吉他放在一旁,抬起頭來看著我,語調溫和。
“嗯,我給姐妹送水。”我指了指手中的瓶子。
很快輪到他上場,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鼓勵性地揮了揮拳。
“我上去了。”史洛南對我眨了眨眼,拿起吉他站了起來,朝舞臺走去。
我回頭望向他,只覺得他像一縷清風,從我眼前飄過。
“阮安,你怎么臉紅了?”姐妹突然出現,拉回我飄散的思緒。
“呃,沒什么。”
史洛南的節目是吉他彈唱。
剛見過他彈,沒想到他的嗓音更低沉磁性。
聚光燈打在他身上,他身邊立刻浮起了一層薄霧,像是從夢境走出來的少年。
我在離舞臺最近的位置偷瞄他,他的眼底似乎藏著很多東西,但又太過模糊,叫人捉摸不透。
曲畢,觀眾掌聲響徹全場。
史洛南鞠躬之后,退下幕后,我也跟了過去。
“怎么樣,喜歡嗎?”下場后的他變成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倚在墻邊點了根煙含在嘴里。
我傻了吧唧地點點頭。
他問我喜歡嗎,我其實想說我喜歡他。
“喜歡就好。”他吸了口煙,緩慢吐出白色的煙圈。
“嗯?”我抬頭看他,忽略掉他那句話里隱藏的曖昧。
“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