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你若要找死不要帶上我與岳道友。”龔安平冷眼旁觀。

方陽一愣，這怎么就就找死了？直覺告訴他，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李洪不言語，黑色頭發像是匹練一樣橫跨一條街的距離，發梢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刺耳鳴叫聲，那些似蛇般的發尾分叉開來鉆入巷子里，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長蛇迅速追尋而至，向著那些尸傀發起襲擊。

在方陽的視角，他看不到那些頭發鉆入巷子后發生了什么事，只能看到李洪顱腦后的頭發抽動漲大，像是一根粗大的吸管在吸取著什么。

“龔道友，此番事了，李洪若僥幸得生，自去戒律堂領罰。”李洪呼嘯一聲，一個縱躍自演武堂屋頂直挺挺地往西邊掠去，一頭黑發一點點在吸取的過程中染上紅色。

轉眼間的功夫，一頭黑發已經化成血蟒，絲絲纏綿的發絲聚攏擰成鋼筋般的蛇軀。發尾收攏，數十只蛇頭各自銜住一只尸傀，緊接著發絲收攏積壓。

即使相隔百米，方陽也聽到了“咯吱咯吱”的骨骼碎裂聲。

“呵！”

一聲豪壯的呼喝。

就像是被吞入蛇腹的獵物，在被胃腔內強勁的肌肉一點點研磨積壓，那些尸傀聚攏到一起后就被迅速血色長發盤攏擠壓成一團看不出模樣的碎渣。

腐敗的黑色血液像是粘稠的油滴順著發絲滑落到李洪的肩膀兩側，將他的衣裳染成黑紅色。碎裂的骨渣逃離血蟒的掌握，像是下了場小雨般落在了西街地面。

“血蟒”再度游動，將一間小屋大小的尸堆揮舞出去，橫跨百米丟到了衙門前。“嘭”煙塵四起，尸堆被積壓地相當結實，即使如此重重摔打也沒有散落開來。

“龔道友，送你了。”

方陽聞聲望向看著百米外的這個男人，血發、血衣、血色長街，鬼氣森森中帶著些許豪邁。

但是看著此時寂靜的街道，他心里沒來由有一點不安敲響。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聽著耳邊的冷言冷語，他扭頭看去。

“龔前輩，這...”

話音未落，他突然西邊傳來一陣極刺耳的聲音，像是指甲劃過光滑的墻面。

這個聲音，怎么像是那個小院里的...

地面一點點崩裂，眼見著西街出現了一條長達數十米的隆起。

“來！來！”

李洪撕開身上的衣服，注視著向自己奔襲來的隆起，露出里面精壯肌肉。

地下的是什么？方繼續盯著。

那個隆起已經到了李洪面前，他沒有使用【蛇發】，而是雙拳緊握起猛地朝地面砸去。

陰魂境修士即便不動用法力，單是肉體力量也強大到夸張的地步，砸下的地面寸寸崩裂。

一只碩大無朋的東西突然鉆破地面，帶起漫天的煙塵。

方陽隱隱約約間只看到一抹白色，外加聽到更加刺耳的摩擦聲。

“嘿！讓老子看看你是個什么玩意！”

血發游動，像一根長鞭重重的摔打過去，空氣中都發出一聲爆鳴。

“血蟒”撕破煙氣的幕布籠罩，肅清了遮擋視線的一切障礙。

方陽終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一只碩大無朋的骨手，單是手掌都有屋子大小，分立的五根指骨根根都有李洪腰身那般粗細。

果然，是骨手！

李洪不驚反喜，繼而吼道：“龔安平，你給老子看好了！”

他顱腦后的頭發飛舞間分作五股，每股都主動找上一根指骨，將它纏的嚴嚴實實。五股合拉，竟然瞬間將那只張開的骨手合攏到一起。

但是那骨手氣息自從地底出來后就一路高漲，此刻已經全然在他之上。

骨手一點點撐大，將緊緊纏繞在上面的發絲撕裂開來，在方陽眼里堅韌如鋼索的發絲在此時竟然脆弱的像層薄紙，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來！”

李洪又是一聲怒喝，緊貼著頭皮的發根再次像是吸管一樣抽動起來，這次沒有尸傀給它吸取，而是反向向著他的顱腦吸了起來。

他的臉上露出極為痛苦的神色，靠近頭皮的額角皮膚迅速攀爬上一層皺紋，失去光澤，像是老了無數歲一樣。

這是，要拼命了！

百米外的方陽目睹著李洪的變化，不由得打開了面板，這個人此時的狀態像是使用了什么代價極大的神通一樣。

【李洪】

【年齡：99】

【狀態：發蛇，詭怪入體】

【備注：即將破體而出的詭怪，毫無活命可言。】

他分明記得后來掃描李洪時，沒有詭怪入體，如今詭怪已經快要破體而出了。

他是主動引詭怪入體的，如今更是主動用自己的血肉喂養詭怪。

他不由得想起仙法密錄里看到那個陰魂境詭怪吞吃完宿主后比肩陽神，硬生生吃出了一片詭域...

李洪，這便是你用來對抗那只骨手的辦法嗎？

他遙望著氣息任舊不斷上漲的骨手，此刻已經到了他難以理解的程度，光是望著都感到雙目刺痛。

他撓了撓臉頰，那里曾經是絳蟲鉆出的地方。

陽神了，絕對是陽神了！

一旁的龔安平不發一言已經化作一縷煙氣飄回到下面的分身上，方陽則有些無力地跌坐在樓頂。

這種感覺就像是曾經直面突破的岳前輩一樣，岳前輩對我沒有惡意，而我如今距離那骨手將近百米遠，這便是陽神嗎？

我尚且如此，西街兩側的普通人呢？

臉部的瘙癢感越發明顯，但他仗著自己有仙法點在身依舊看著西街。

“真的值得嗎，李洪？”

他聽出來了，這是下面龔安平的聲音。

……

……

李洪此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虛弱，這種虛弱不是單純筋肉的疲憊，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無力。

他能感覺到寄居在自己頭發里的那只詭怪像是無止境的泵一樣大口吞吃著自己的生命力，如今自己精裝的肌肉已經縮水了許多。臉上的皮膚更像是一塊被反復使用后又曬干多年的抹布。

要死了嗎？這，就是陽神嗎？

老子討厭這種感覺。

他甚至能聽到就連骨骼里的骨髓都在被一點點榨干運往頭皮發根，發根像是篩管一樣將他的法力運往整個頭發。

但饒是如此，“血蟒”也只能堪堪困住骨手，勉強維持個僵局。

“放棄...放棄...我帶你逃走...走...”

“不...不好嗎？”

層層疊疊的魔音灌入他的腦海，意圖影響他的心神，他知道這是詭怪在擾亂他的心智，意圖更加快速地吞掉他。

真貪心啊，這就等不及了？老子還沒死呢！

他一發狠，咬緊已經松動的牙齒，溢出的血腥味讓他提起了心神。

“想要吃掉老子嗎，那就干掉你面前的那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