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陽你來殿前。”

幽幽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方陽扭頭看了眼易云，她還在發(fā)呆似乎是沒有聽到這一番話，再看楊濤好像什么也沒聽到。

這是傳音入耳？難道岳斷流醒了？

他聽得出來這是岳斷流的聲音，只是沒想到夜里回到衙門岳斷流還是一個肉團(tuán)子的模樣，現(xiàn)在就好了，只是為什么單單讓我過去？

“易云姑娘，岳前輩叫我去大殿。”

易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點了點頭。

“小楊，這里還是勞煩你照看了，若是你愿意我可以把仵作的一些經(jīng)驗告訴你，也算是一條退路了。”

“當(dāng)然你還年輕，倒也不必將自己的一輩子都牽在這。”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如今已入玄衛(wèi)，這輩子恐怕也很難有機(jī)會再回到這停尸房當(dāng)仵作了，如果沒有意外接下來的發(fā)展道路基本上就是在玄衛(wèi)的體系里了。

其實他能做的選擇相當(dāng)有限，他所接觸的修行勢力除了玄衛(wèi)就剩個白骨教，頂多再加上半個背后的羅家，難道加入這些勢力嗎？

相比于做個散修，有岳斷流等人背書，無疑在玄衛(wèi)里修行更有保障。

“易云姑娘，我們走吧。”

他走出停尸房，往演武堂走去，越走越覺得有些陰冷。

抬頭看去，初升的太陽正釋放著自己的融融暖意，但是陰冷的感覺像是金色陽光外包裹著的一層陰翳，而源頭就是前方的演武堂。

在他的感知里面，這種陰冷很奇怪，暗含著一種極為克制的情緒，仿佛這種陰冷感覺并不是釋放者本意，但若是釋放者毫無顧忌地釋放出來，就會有極為恐怖的結(jié)果。

他進(jìn)入了這股陰冷的立場，那種陰森冰涼的東西一絲絲地盤繞在他身上。

他看向身旁的易云，發(fā)現(xiàn)她好像毫無察覺的樣子。

進(jìn)入前殿，連之前點亮的蠟燭都已經(jīng)熄滅了，漆黑一片里隱隱約約看到有個龐大的身影盤踞在大殿的正中央。

兩個龔安平還有李洪從陰影里走了出來，臉色都有些蒼白。

嗯？兩個？

他連忙用信息流掃過去，已經(jīng)筑基境的他可以看到陰魂境修士的數(shù)據(jù)了。

【龔安平】

【年齡：42】

【狀態(tài)：分身（陰魂）、雙生魅影（神通）】

他想起之前掃描他數(shù)據(jù)時看到那個【殘】，現(xiàn)在已經(jīng)消失不見，也就是說眼前的兩人都是龔安平。

他突然想起剛來這個世界時找自己的那兩個黑袍人，不就是眼前的龔安平嗎？

看著兩個龔安平一模一樣的動作、一模一樣的姿勢，甚至連衣服上的褶皺都一模一樣，他咽了口口水，勉力接受這一切，還好目前這個世界的畫風(fēng)還在他能接受的范圍內(nèi)。

不過這個【雙生魅影】的神通是除了他的【玉骨飛馳】之外見到的第一個神通，其他哪怕是修了兩個法門的易云也不曾擁有神通，難道神通是一個稀罕物？

“方陽，你進(jìn)去吧，岳道友在等你。”兩個龔安平重疊的聲音仿佛迷幻的魔音，一模一樣的聲線聽感十分奇怪。

他指了指自己：“我一個人嗎？”

信息流試圖掃描里面龐大的黑影，但是因為看不清，毫無反應(yīng)。

龔安平?jīng)]有回應(yīng)他，蒼白的臉色不太好看，李洪手一甩連帶著將大門關(guān)上，整個前殿再次陷入寂靜的黑暗。

一點綠森森的火光懸浮亮起，像是尸骨邊的磷火，借著綠油油的火光，他往屋子里看去。

一個碩大的肉瘤靠在大殿中央，像是心臟一樣有節(jié)奏地跳動，這是岳斷流？

他眨了眨眼，再看過去哪還有什么大肉瘤，反而是一條條肉色的大蛇相互盤踞、纏繞組成了一個圓形的蛇巢，里面的大蛇突然相互噬咬，汁液從蛇頭中流出。

眼見著迸濺出來的半透明粘液就要落到了他身上，他下意識一躲，避開半透明粘液，但是看向汁液的落點卻什么也沒有。

幻覺嗎？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你要是不習(xí)慣可以閉上眼睛。”

這是岳斷流的聲音，他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此時肉色的大蛇已經(jīng)變成了半透明的幻影，挪騰之間顯露出重蛇包裹的一個個黑漆漆圓球。

那個黑漆漆的一分為四，裂成四瓣后鉆出了一個一團(tuán)模糊的濕噠噠東西，滴滴答答的粘液像是胎膜一樣從這個東西上滑落下來，露出里面熟悉的面容。

岳斷流！

他撓了撓自己的臉，癢癢的像是有什么東西要鉆出來，感染已經(jīng)在逼近。

雖然沒有感覺到惡意，但是他還是沒有閉上眼睛，畢竟感染不過仙法點就能解決，所以對于看著岳斷流他沒有什么好怕的。

“嗯？你對于詭怪的抵抗力果然遠(yuǎn)超常人，這也算是一種天賦。”

岳斷流注意到方陽一直沒有閉眼，直視自己的同時也沒有發(fā)生感染，有些詫異。岳甩了甩頭發(fā)上的粘液，頭顱鏈接著一根觸手越長越長，像是一條長蛇一樣懸停在半空，俯視著下方的方陽。

方陽感覺到自己臉部的瘙癢感逐漸減輕，他的身體經(jīng)過兩次感染已經(jīng)對于詭怪有了相當(dāng)程度的抗性。

“岳前輩，你這是？”

他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讓岳端流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以前的他雖然在黑袍下長著許多觸手，但好歹還保持著一個正常人類的身形，但是如今卻徹底不成人樣。

就在他說話的功夫，眼前的岳斷流又發(fā)生了變化，從半透明的長蛇樣變化成了一根根猙獰觸手，樣子像是許多老鼠尾巴相互纏繞打結(jié)的惡心模樣。

“老夫沒事，只是境界上有些許突破。”

突破？岳斷流突破陽神了嗎？所以說這幾日他閉關(guān)不是因為那人皮有古怪，而是說在突破境界嗎？

“那恭喜岳前輩了。”

“這可算不上好事，老夫今年不過八十九，還想多活幾年。”

他有些不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突破境界還是壞事？

“以你的天賦，只要不走錯路，未來也勢必會走到這一步。世人只知道入道修法、筑基煉身、陰魂立道，又有多少人知道這陽神帶個‘陽’連半點陽光也見不得，像是地溝里的老鼠。”說罷他自嘲的笑了一聲。

“這陽神，說是由陰轉(zhuǎn)陽，由魂入道，但最后卻是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見到半點陽光直接灰飛煙滅。”

“方陽，你認(rèn)為這算是陽神嗎？”

“前輩，這陽神離我還是太過遙遠(yuǎn)了。”他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不過他明白了為什么兩次來這大殿大門都緊緊閉著，原來是岳斷流見不得陽光，如此說來這陽神的名字確實起得奇奇怪怪，明明見不得陽光又非要叫“陽神”。

此時岳斷流抬起觸手，藍(lán)紫色的光影變化，眨眼功夫又變成了之前長蛇的模樣，“長蛇”輕輕落在了他的肩頭，像是長者的寬厚手掌小心翼翼地輕拍了下。

“方陽，老夫問你，你為何修仙？”

綠油油地燭光下，在方陽眼里他的樣子又發(fā)生了變化，此時此刻像是一團(tuán)七亂八糟拼湊起來的尸塊，但是他那端正的面容、溫煦的聲音，卻像是一個慈祥老者對你娓娓道來，正訴說著屬于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