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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政治社會學1

政治社會學的首要任務之一是分析促進民主的社會條件。雖然聽起來或許令人感到驚奇,但穩定的民主要求沖突或分歧的具體化,以便出現圍繞統治地位的斗爭、對執政黨的挑戰和執政黨的更替;但是,如果沒有共識,即沒有一種允許對政權進行和平“博弈”、允許“在野黨”維護“執政黨”的決策、允許“執政黨”承認“在野黨”的權利的政治系統,就不可能有民主。因此,研究促進民主的條件,必須把重點放在分歧和共識的根源上。

分歧,在其合法的場合,有助于社會和組織的統一。例如,工會有助于在較大的主體政治中使會員統一起來,為他們提供一個效忠國家制度的基礎。把工會和工人政黨作為對革命力量的推動因素加以強調,是不正確的。正如第二章和第三章所闡明的,明確地說,在那些工人可以建立強大的工會、政治上可以發言的國家,瓦解性的政治分歧是最不可能出現的。各種研究表明,那些承認合法的內部反對派的工會比那些獨裁的、看上去統一的組織,擁有更多的來自其成員的忠誠。對社會或組織所承認的寬容準則達成共識,常常是基本沖突發展的結果,支撐這種共識需要沖突的繼續。

本書力圖通過對一些領域的探討,為理解民主的政治制度作出貢獻。這些領域是:美國和其他民主社會中民主制度和不同類型政治沖突的社會必要條件,特別是選舉分歧;反民主趨勢的一些具體原因;政治參與的淵源;美國和其他國家黨派合作的社會基礎,以及決定工會政治生命的條件。為了對研究這些題目所依據的社會學基本原理有所了解,首先考察一下對于現代社會認識的演變是必要的。

學術背景

預示現代社會來臨的16—18世紀歐洲的宗教改革運動和工業革命的危機也帶來了政治社會學。傳統社會的瓦解第一次公開暴露了社會與國家的區別,同時也提出了這樣的問題:社會如何才能面對它的成員和團體中不斷出現的沖突,繼續保持社會的凝聚力和國家權力的合法性?

17世紀的專制主義統治者與新出現的資產階級的分裂,使人與公民、社會與國家的區別一目了然。這些區別既是國家合法性危機的原因,也是它的結果。有些人開始對這種合法性表示懷疑,也有些人對其完全加以否定。在17世紀,布丹(Bodin)第一次系統表述了國家對境內其他機構擁有主權的原則,以證明國家至上的合理,特別是在一個宗教沖突的時代。許多哲學家,其中包括霍布斯(Hobbes)、洛克(Locke)和盧梭(Rousseau),都試圖以各自的方式解決這樣一個基本問題:達成能夠替代中世紀宗教解釋和溝通社會與國家之間鴻溝的世俗共識的必要性。

19世紀政治社會學的前輩接過了這個論題。圣西門(Saint-Simon)、蒲魯東(Proudhon)和馬克思等人站在社會一方:在他們看來,社會是必須加以強化和鞏固的組織,而國家必須給予限制,受社會控制,或者加以廢除。黑格爾及其追隨者洛倫茨·馮·斯坦因(Lorenz von Stein)等人站在另一方,他們認為答案在于,社會的不同組成部分要從屬于國家的主權。

政治社會學似乎超越了這種爭論,解決了這個基本問題。兩難推理的解答,像其他同樣多的解答一樣,似乎也是認為,這個問題的提法不對。錯誤在于把國家和社會視為兩種獨立的組織,問哪一個更重要或更可取。政治社會學家現證明,國家只是多種政治機構中的一種,政治機構也只是多種社會機構群中的一種;機構與機構群之間的關系是一般社會學的課題;政治機構與其他機構之間的關系是政治社會學的特殊領域。在與政治學家辯論政治社會學范疇時,社會學家認為,孤立地研究國家和其他政治機構毫無理論意義。例如,塔爾科特·帕森斯(Talcott Parsons)——或許是當代主要的社會學理論家——曾指出,政治學的研究不能“用特別專門的概念框架來處理……嚴格地說,這是因為社會系統的政治問題,重點是把該系統分析上區分的所有成分加以綜合,而不是對這些成分的某種特別分出的類加以綜合”2

從社會學觀點看,國家的支持論者與社會的支持論者之間的爭論可以結束。然而,雖然這方面的爭論不再提“國家”和“社會”,但一個更基本的兩難推理,即沖突和共識之間的平衡問題,又在繼續。這正是本書探討的中心問題。

直到最近,社會學家一直偏重于研究分歧產生的條件,而不注重研究決定政治共識所必需的條件。這意味著什么?如果我們考慮到四位偉大的歐洲人,馬克思、托克維爾(Tocqueville)、韋伯(Weber)和米歇爾斯(Michels),他們的思想或多或少構成了政治社會學的基礎,答案就會比較清楚了。

階級沖突與共識:馬克思與托克維爾

法國大革命以后,沖突和共識的問題成了焦點。革命黨人自然首先關心推進沖突,而保守黨人意欲保持社會的穩定。但多年來幾乎沒有人分析沖突和共識一度或可能保持平衡的條件。

把沖突視為政治學研究主要旨趣的最雄辯的發言人是卡爾·馬克思,正如本書后面大量分析所指出的,他對沖突的原因有許多遠見卓識。另一方面,亞歷克西斯·德·托克維爾則是民主政治涉及沖突力與共識力之間的平衡這一思想的第一個主要闡釋者。

在馬克思看來,一個復雜的社會,或者以不斷的沖突為特征(即使受到壓制),或者以保持共識為特征,但不能兩者兼而有之。他把沖突和共識與其說視為兩種可能平衡的相悖的趨勢,不如說視為非此即彼的選擇。一方面,他設想共識、和諧和一體化將出現在共產主義的未來(某種程度上也曾出現在共產主義的往昔);另一方面,他把沖突和專制主義看作是古代原始共產主義與即將到來的無產階級革命勝利之間長期存在的歷史事實。

馬克思對未來和諧社會的看法與他的社會學觀有顯著關系。按照馬克思的意思,就經濟生活領域角色的差別消失而論,社會沖突的主要根源將消失:

在共產主義社會里,任何人都沒有——特定的活動范圍,每個人都可以在任何部門內發展,社會調節著整個生產,因而使我有可能隨我自己的心愿今天干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獵,下午捕魚,傍晚從事畜牧,晚飯后從事批判,但并不因此就使我成為一個獵人、漁夫、牧人或批判者。3

這段話不僅僅是馬克思對于烏托邦未來的幻想。就共產主義“是人與自然、人與人的對抗真正解決而言……”4它描述了共產主義社會的基本條件之一。這就是產生差別的一切社會根源的消失,甚至包括城鄉差別。5

因為在一個由剝削階級統治的分層社會,達成共識是不可能的,所以馬克思不能設想前共產主義社會實現團結一致的理由。他的主要興趣是分析相互沖突力強度的因素。不過,他從來不真正對理解心理作用過程感興趣,而個人利益正是通過這種作用過程加以約束的,即使對增強階級實力來說。馬克思在他年輕時寫的一段有趣文字中,以黑格爾式的語言提出了這個問題:

個人利益總是違反個人的意志而發展為階級利益,發展為共同利益,后者脫離單獨的個人而獲得獨立性,并在獨立化過程中取得普遍利益的形式,作為普遍利益又與真正的個人發生矛盾,而在這個矛盾中既然被確定為普遍利益,就可以由意識想像成為理想的,甚至是宗教的、神圣的利益,這是怎么回事呢?6

但是,馬克思從未試圖回答這個問題。7他基本上不關心扶持增進穩定性和凝聚力的機構和價值觀的社會必要性。在馬克思看來,社會約束不是履行社會的必要功能,而是支撐階級統治。

馬克思的理論沒有為共產主義下的民主政治留有余地。只存在兩種互相排斥的社會類型:沖突的社會與和諧的社會。第一種類型,按照馬克思的看法,本來就是對人類尊嚴的破壞,必須予以摧毀。第二種類型消滅了沖突的根源,所以不需要民主制度,如免遭國家權力侵害的各種防范措施,權力的分割,對司法保障、憲法或“權利法案”的保護。8俄國革命的歷史已經證實運用某種只涉及不存在之理想型——亦即完全和諧的社會和不斷沖突的社會——的理論所帶來的某些可悲后果。

乍看起來,托克維爾的理論似乎類似于馬克思,因為兩人都強調社會單元的相關性和單元之間沖突的必然性(對馬克思來說,單元是階級;對托克維爾來說,單元是地方社團和民間組織)。然而,與馬克思不同,托克維爾有意選擇強調社會單元的那些能同時維持政治分歧和政治共識的方面。他不設想和諧社會出現在未來,同時也不急于把社會一體化的根源和分歧的根源分開來。同樣的單元,如聯邦政府和州政府、國會和總統,雖彼此獨立運行,因此必然處于對立狀態,但也互相依賴,由政黨加以維系。民間團體對政府有約束作用,也是人民政治參與的主渠道。簡言之,它們是產生和維持民主社會所必需之共識的途徑。

托克維爾對多元政治體制的關注是出自他對現代社會趨勢的解釋。工業化、官僚主義化和民族主義,使下層階級卷入政治,也損害了較小的地方權力中心,同時集權于國家有權勢者。托克維爾擔心社會沖突可能消失,因為只有唯一的權力中心——國家,而沒有其他的團體足以與之抗衡。9政治競爭不再出現,因為沒有支撐競爭的社會基礎。他還擔心共識在大眾社會也可能受到損害。如果不參加政治上重要的社會團體,分散的個人不會被理會,也不會有足夠的興趣參與政治,甚或完全接受統治。政治不僅是令人絕望的,而且是沒有意義的。冷漠損害了共識,冷漠成了民眾對國家的態度;托克維爾把這種國家視為工業官僚社會的結果。

托克維爾對美國的研究使他想到有兩種組織形式可以抵御新的有權勢者:地方自治組織和民辦組織。在他看來,個人參加這樣的組織似乎是民主制度穩定的條件。由于在本組織成員中傳播思想和確立共識,這兩種組織可以成為某一組織與另一組織間沖突的基礎。而且,在這樣做的過程中,也限制了中央的權力,并造就了與中央權力相抗爭的新的自主的權力中心,還有助于培養潛在的反對派領導人的政治技巧。10

盡管托克維爾和馬克思對各種社會組織的功能有不同的評價,但他倆的思路并沒有產生相互矛盾的分歧。馬克思說宗教是“民眾的鴉片”,這是對宗教的整合功能的承認。托克維爾也承認宗教的“麻醉”性:“因此,宗教只是希望的另一種形式。”11在馬克思看來,宗教是下層民眾幻覺的根源,是使他們適應生活中的命運、阻止他們認識自己真正的階級利益的工具。與之相反,托克維爾認為,宗教信仰的需求與政治自由正好成正比。對一個社會來說,政治組織的強制性和獨裁性越小,要促進對統治者和被統治者行動的限制,就越需要宗教信仰系統。

官僚政治與民主:韋伯與米歇爾斯

如果政治社會學的一個研究重點——分歧與共識——與馬克思和托克維爾的名字相聯系,那么它的另一個研究重點——官僚政治——則可以參見馬克斯·韋伯和羅伯特·米歇爾斯的作品。當然,這兩個問題是密切相關的,因為官僚政治是確立和維護共識的主要手段之一,同時也是破壞一體化的主要力源之一。

強調共識和階級沖突的馬克思和托克維爾,與關注官僚機構恪守或揚棄價值標準的韋伯和米歇爾斯之間的區別,代表著對工業革命后期社會思潮的調整。許多19世紀的社會哲學家憂慮工業革命對社會的破壞作用,懷疑實現民主政治結構的可能性。像馬克思一樣,有些人相信或希望,政治和社會的穩定本來就不可能在以經濟競爭和追逐利潤為特征的城市工業社會中出現,他們要尋求一種新的、比較穩定、比較道德的制度。相反,一些20世紀的思想家——在他們中間韋伯和米歇爾斯是值得注意的——撇開了經濟制度(以所有制和占有生產資料來界定)與其他社會組織之間關系的問題。對他們來說,問題不再是改造或摧毀資本主義制度所需要的變革,而是出現官僚化社會的社會和政治條件。由于現在幾乎沒有人再相信退回到小生產者的公社是可行的,所以問題變為:在官僚化社會中何種制度上的安排是合理的呢?

馬克思主義的許多反對者很早以前就說過,社會主義不可能結束它所抨擊的許多罪惡。然而,韋伯和米歇爾斯在這第一批反對者當中卻是以此為基本前提進行研究的:現代政治問題不在于是資本主義還是社會主義,而在于官僚政治與民主的關系。韋伯把官僚化視為所有現代社會固有的制度形式。12而在米歇爾斯看來,寡頭統治——由一小撮欽定自己接班人的人進行統治——是所有大組織共同的管理方式。他倆都試圖證明社會主義的組織和社會,已經或必將像資本主義的組織和社會一樣,成為官僚的、寡頭的。

韋伯對官僚政治的興趣主要不在政治上。他認為官僚機構的出現是高度工業化社會的必要條件,這導致他把官僚化視為制度變革的極重要原因,因而也是對現存凝聚力的威脅。如帕森斯所指出的:“粗略地看,官僚政治所起的作用之于韋伯,一如階級斗爭之于馬克思,競爭之于桑巴特。”13不過,韋伯對民主社會中官僚政治的一體化方面給予了極大重視;例如,官僚政治先于法、先于權把一視同仁的標準傳給全社會,而且對于選拔和升遷采用成就標準。

在分析民主社會的實際運作時,韋伯認為,控制法律的實施是獲得選民信任的政治家所面臨的最大問題。“官僚政治掌握日常的權力行使,但是倘若不把這種權力轉變為對行政實施的有效控制,在選舉斗爭以及議會辯論和決策中取得的成功也會化為泡影。”14對于官僚化日益發展對民主和自由的最終影響,韋伯是比較悲觀的。像托克維爾一樣,他也擔心超國家的出現最終會導致正當法律程序和法治的衰落。對他來說,社會主義意味著官僚的權力延伸到全社會,導致“官僚專政”,而不是無產階級專政。那將是一個“到處都是匍匐在小事上,努力向上爬的小配角、小人物的”世界。“所以,主要的問題不是我們如何推進和促進它(官僚統治狀態),而是我們能對這部機器作些什么反抗,以使人類的一部分免遭它對靈魂的肢解,擺脫官僚生活方式的最高主宰。”15

同樣,米歇爾斯也對維護或削弱民主的因素感興趣。在剖析政黨和工會時,他注意到大型組織中有一些固有的因素,它們使這種組織由其全體成員加以控制在技術上幾乎成為不可能。16他論述了任期制領導人控制組織的優點,普通成員的政治能力,他們持冷漠態度的原因,以及終身制領導人承受的壓力。另外,他還看到在官僚社會主義政黨內部的寡頭統治模式已擴展到被這類政黨所控制的社會。第十二章關于工會內部政治活動的論述,主要是試圖把米歇爾斯的某些思想系統化。

韋伯和米歇爾斯關于官僚政治和民主的理論,以及馬克思和托克維爾關于沖突和共識的理論,構成了現代政治社會學的基本問題。本章第二部分將討論由這些基本問題引出的某些當代工作。

當代的研究

投票

投票是民主社會中達成共識的關鍵機制。然而,美國和其他國家中的選舉研究一直很少被看成是共識研究。選舉的研究者一直關注不同類型的沖突——政黨沖突、階級沖突、職業沖突、宗教沖突、種族集團沖突和地區沖突——之間的關系,并主要認為這些因素是政治沖突的社會基礎,而不是政治共識的社會基礎。

這里所說的有關選舉行為一體化方面的研究,可以填補我們在把民主理解為一種制度時的一些重要空白。因為從這個角度考慮,諸如保守的工人或中產階級社會主義者一類的現象不僅偏離了階級模式,而且是維護民主制度的基本要求。17穩定的民主政治要有一種條件,即在這種條件下,所有的主要政黨都有來自多種居民層次的支持者。如果在一種制度中,對不同政黨的支持與基本社會分層的對應關系過于分明,這種制度就不能在民主的基礎上繼續運行,因為它反映的沖突狀態是如此強烈,如此明確,以致不能實現妥協和解。在政黨得不到主要階層支持的場合,它們喪失了要求妥協的主要根據。此外,重要的還在于,政黨有來自不同背景的領導人,以便象征性地表現他們與多種團體的關系,即使他們幾乎沒有來自其中某些團體的支持。一些擁護共和黨的組織,雖然其大多數成員近年投民主黨的票,但還是提名黑人和猶太人為候選人,這一事實無疑有重要的整合作用,同時也減少了政黨沿襲種族隔閡或宗教隔閡界限永久化的可能性。同樣,某位哈里曼或迪爾沃斯出現在民主黨領導層中,或某位克里普斯或肖克羅斯出現在英國工黨領導層中,也會導致保守的上層階級接受下層階級政黨執政的政府(見本書第三章)。米歇爾斯在論述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德國的社會民主黨時指出,黨內缺乏上層階級的領導人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解釋為什么大多數中產階級成員不承認它是合法的反對黨的原因。18

通過組織途徑對問題達成一致意見和黨內分歧的問題,也值得研究。關于投票行為研究的成果將在第七章論述。這種研究表明,多組織聯盟的關系或對多組織的忠誠可以導致交叉壓力,而這種壓力可以說明為什么會出現大大“偏離”某一組織主模式的情況。受到壓力被迫表現不同政治傾向的個人,或者逸出常軌,或者“陷入冷漠”。多組織的自居心理有削弱政治選擇情感的作用。另外,在美國和英國,雖然投共和黨或保守黨票的體力勞動者在經濟問題上不比支持民主黨或工黨的工人心胸開闊,但卻比各黨的中產階級支持者要開明。19每個主要政黨都有相當部分的選民認同其他黨的價值標準,這一事實迫使每個黨的領導人在其執政時向另一黨作出讓步,使黨在野時有望得到急需的支持。

同樣,政治參與問題也可以從不同角度看,這取決于你是關心分歧,還是關心共識。相信高度參與永遠有利于民主的觀點是沒有根據的。20正如德國20世紀30年代的事件所證實的(見第五章),參與水平的提高也許反映了社會凝聚力的衰退和民主程序的崩潰,而穩定的民主或許靠的是普遍相信選舉結果不會造成社會太大的分歧。民主制理論的一個主要問題是:在什么條件下社會可以有維護民主制的“充分的”參與,而不引入削弱社會凝聚力的分歧根源?21

在這個問題上,我或許要指出,民主制越有凝聚力,越穩定,社會各階層越可能以同一態度對主要刺激因素作出反應;也就是說,如果形勢有利于左翼意見的發展,社會主義者會在生活富裕的人和工人這兩部分人中得到選票,盡管他們的力量在社會上層仍然比較弱。同樣,在右翼居統治地位的時期,保守派的得票數在比較窮的階層中將會增加。相反,共識水平較低說明,主導政治勢力只在它起初依靠的社會階層中擴展——如左派在工人中,而反對勢力則在其他階層中,即右派在中產階級中不斷增長。這恰恰是馬克思主義者稱之為革命的那種情況,如第五章所指出的,這種情況曾出現在1933年前的德國以及1917年的莫斯科和圣彼得堡。22研究美國投票行為的歷史變遷可以用這樣一句話來概括:“州在變,國家也在變。”美國社會的基本凝聚力證實了這一點。23因此,通過分析不同階層和不同地區選舉行為沿同一方向發生的變化,有可能研究不同國家或同一國家一段時期政治凝聚力的大小。

曼寧·多爾(Manning Dauer)的《亞當斯聯邦主義者》24是最近論及共識的一部重要歷史著作,該書從生態學角度研究了1800年前后選舉中聯邦黨的衰敗和杰斐遜的勝利。雖然多爾論證了兩派當時的分歧,但這些不是他關切的中心。確切地說,他感興趣的是為什么當時兩黨制會失敗。如第九章所述,他指出聯邦黨之所以會衰敗,是因為漢密爾頓和該黨的右翼不理解民主政治的競賽規則,即為了保持大黨的地位,必須呼吁社會各階層的支持。由于聯邦黨人過于看重城市商人的要求,疏遠了他們的鄉村支持者,這在一個基本上以農業為主的國家里,必然導致大黨地位的喪失。

在調查1948年民主黨和共和黨兩黨選民的分歧和社會差別時,哥倫比亞大學的三個社會學家25注意到兩黨的選民對一些問題有一致意見。例如,他們在什么是社會的主要問題上意見一致;對其中某些問題,特別是國際主義和公民權問題有一致看法;對戰爭和蕭條一類重要事件有共同的預期;對評價候選人的合理標準、選舉本身的重要性以及指導民主程序的競賽規則有一致認識。26

政治運動

研究改革運動和極端主義運動是美國政治社會學的第二個最重要的領域,本書第四章和第五章將介紹我們關于其中某些運動組織的知識。這看起來似乎是多余的,但美國社會科學家像歐洲社會科學家一樣,對改革運動和極端主義運動的興趣一直比對傳統的保守黨派的興趣大得多。27在圖書館的書目中,“英國工黨”的條目比“保守黨”的條目多得多。許多美國人研究過英聯邦各部分的工黨,但幾乎無人寫過關于保守黨的書或文章。瑞典和斯堪的納維亞其他地區的社會民主黨和合作社已證明是美國學者大有興趣的所在,然而卻幾乎無人——即使有也極少——過問那里的非社會主義黨派。保守運動、保守力量、保守的政治哲學家如伯克(Burke)、博納爾德(Bonald)和德梅斯特爾(De Maistre),以及一體化和凝聚力的問題,實際上在不久以前一直受到冷落,無人問津。

同樣,對法西斯運動和共產主義運動的研究,大多強調產生和支持極端主義的因素,而不是強調那些在穩定的民主制中抵制極端主義的因素。在美國,我們對威脅公民自由的根源進行研究,對產生麥卡錫主義的社會根源進行研究,也對20世紀30年代法西斯組織和50年代麥卡錫所使用的信條和口號進行研究,還對威脅人民黨意識形態固有的“正當程序”進行研究。28然而,對大蕭條時期美國人抵制左、右兩種極端的原因,卻幾乎沒有給予任何關注。就過去的經濟情況而論,這次蕭條對美國的影響可能比對德國以外的任何西方國家都大。本書第一篇和第三篇提供的材料詳細論及了這些問題。

官僚機構的政治

韋伯對官僚機構和權力作為大型正規組織的要素的強調,以及他對官僚組織固有的基本特性的系統分析,在大量研究中得到了繼承和發揮。29但是,政治社會學幾乎不注意他對集中制官僚國家權力的產生與民主的喪失這兩者關系的分析,甚至連他關于官僚和民主的基本著作也幾乎沒有翻譯過來。信奉韋伯假說的學者,無論明的,還是暗的,在術語的特定意義上,都把官僚機構的研究與政治組織的研究分開,并把其他各種組織作為研究對象,如醫院、商業公司、工廠、教會和工會等。如韋伯本人所承認,這些研究表明,官僚組織內存在導致背離官僚統治理想——“合理的效率”“等級制”和“中立性”——的、由系統本身決定的、無休止的張力和沖突。換言之,權力要求與官僚化之間的張力不僅存在于政治組織與社會之間,而且存在于一切組織自身之中。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醫生與醫院管理人員的沖突、撰稿人與報刊編輯的沖突、教授與大學管理人員的沖突、企業和政府的職員與第一線人員的沖突。事實上,在目標和程序上發生沖突是一切組織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無論是美國國務院、紅十字會、蘇聯共產黨,還是公司的銷售部。

韋伯對官僚機構政治中立性的分析,即官僚機構的成員是公正的專家,而不是有利害關系的當事人的準則,是得自對民主政治制度必備特性的精心考察。這個準則使執政者變更期間民主政府的延續成為可能。由于允許政府的工作人員獨立于暫時在位的政治家的人格和政策,所以政府的官僚性質減少了黨派沖突的緊張情勢。從政治領域到行政管理領域,減少沖突的功能是官僚機構固有的。解決沖突必須以一些客觀標準為基礎,對這種必要性的不斷強調使得官僚機構有可能扮演調停的主角。30因此,在許多方面,要求推行官僚準則和官僚慣例的壓力有助于強化民主共識。31

民間組織的內部管理

與韋伯不同,米歇爾斯對后來的研究幾乎沒起過什么鼓舞作用。他的思想很大程度上是被用于敘述意義,或用于論戰,指斥一些組織是反民主的。美國社會學家認為,根據政黨生活的差別——比如說,美國兩個主要政黨的生活與米歇爾斯在《政黨》一書中所述德國社會主義政黨的生活的差別——考察他的寡頭政治理論的普遍有效性,是不值得去花時間的。這是因為,與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的德國社會民主黨不同,美國的政黨顯然以不斷的派別斗爭、頻繁的領導人更替和缺少中央權力結構為特征。在美國,只有工會或職業協會一類利益組織具有類似于米歇爾斯視為政黨必備之結構的內部結構。32

大型組織中寡頭統治的存在提出了一個問題:各種民間團體是否民主的這一事實在多大程度上影響它們作為社會政治凝聚力之媒介的有效性?托克維爾論述過各種由少數人組織起來并由他們控制的團體對維護民主政治的張力和共識的貢獻,后來也有些人論證沒有內部民主并不要緊,因為民間組織為了生存必須受到約束,以履行一種本質上具代表性的職責。例如,人們曾指出,聯合礦業工會領導人約翰·劉易斯,雖然他在自己的組織中是位獨裁者,政治上是共和黨人,但他領導工會采取罷工和集體談判策略,像世界其他地區的左派勞工領導人所進行的那些斗爭一樣富于戰斗性。另一方面,有大量證據表明,民間團體的成員往往絕少反對他們痛恨的政策。在共產黨人控制的工會中是如此,在英國醫學聯合會中也是如此,雖然1944年對該聯合會成員的一次民意測驗表明,大多數人支持其領導人強烈反對的公費醫療制度的不同方面。33

為民間組織中的寡頭統治進行辯解的主要理由是:(1)它能使組織在與其他團體發生一般性的社會沖突時更好地發揮其特有的戰斗作用,或更有助于得到政府的讓步;(2)組織內部不存在發生沖突的結構性基礎(如在代表一個單一利益集團的工會中)。然而,一份最近的工會問題研究報告表明,組織內部的民主和沖突,猶如更大社會中的民主和沖突,可以有助于增加凝聚力和團結34,因為在一黨制中,無論是在市民社會,還是在工會,對其管理動機的厭惡往往導致拒斥整個制度,原因是這種制度難以對永久統治者和組織本身加以區別。相反,在有執政者更換的民主制中,組織成員和公民可以譴責在任當權者的任何具體罪惡,從而保持對組織的完全忠誠。因此,在具有合法多黨制的組織或國家中,將比在獨裁的組織或國家中,看到更多的忠誠,較少的背叛。

一體化機構

倘若把民主作為社會制度的一種形式來研究是政治社會學的一個關鍵任務,那么顯然還有許多其他問題需要進一步加以推敲和調查。其中最重要的問題或許是第三章要討論的政治制度的合法性——公民對政治制度的公認程度。大多數社會學家同意,穩定的權威是權力加合法性。但是在政治制度的分析中,幾乎沒有什么研究使用合法性的概念。

甚至像宗教與國家共識之間這樣的基本關系,一般都是假設的,而不是經過查證的。早在一個多世紀以前,托克維爾就說過,美國是一個比大多數歐洲國家更信宗教的國家;他還指出,在美國的宗教虔誠與它的民主機構之間存在某種因果關系。今天,許多美國知識分子在長期信奉非宗教主義的尾聲,正在重新發現宗教的力量。有些人現已準備接受宗教是穩定和民主的主要根源的假設。然而,這種不加批判的謳歌宗教社會功能的傾向,對于認識宗教的作用,可能會像以前宣傳它的反社會性一樣毫無收獲。有證據(見本書第四章)表明,宗教,特別是各種形式的宗教派別,已經起了功能上替代政治極端主義的作用。在大蕭條時期,當有組織的激進主義在美國幾乎毫無進展時,小的宗教派別卻迅速發展。35另一方面,最近的資料顯示,那些高度篤信宗教的人往往是政治上最不寬容的人。36顯然,像把宗教作為公眾爭論中分歧的根源繼續進行傳統分析一樣,宗教與民主機構的力量消長關系也有更深入研究的余地。

這個問題引起了社會機構是否可以根據其一體化和非一體化特征加以分等和分析的問題。37如果我們考察大型機構,我們會清楚地看到,大型經濟機構雖然因為“生產過程……要求各種不同部門的‘合作’或一體化”38而成為社會一體化的首要根源,但這種機構也是最分裂的,最離心的。

在復雜的社會中,財富的分配顯然是利益沖突的最重要根源。家庭制度占據相反的一極:它是一體化的典型形式。第二種最強大的一體化力量,如已指出的那樣,常常被認為是宗教,因為宗教多半可以通過轉移人們對分層制度的注意和使人們適應他們生活中的命運,改善由這種制度引起的扭曲。不過,在許多社會中,宗教也是造成相當程度緊張的根源。按階級路線組織起來的機構既可以加劇分歧,也有助于一體化。一般地說,分層制度在那些地位低的人當中產生不滿情緒,因而是分歧的一個根源,但是這種制度也是使人們各得其所、激勵他們恪盡職守的主要手段。例如,把工人階級的團體組織成工會或工人政黨,可以為沖突的表達方式創造一種機制,而更重要的或許是,它可以通過為工人提供一種獲得他們需求的合法手段而把他們納入主體政治。

研究知識分子在政治生活中的功能轉變也是必要的,特別是研究他與其他精英分子和權力集團的關系,研究他作為問題定義者的作用。39教師、專業人員和有創造才能的藝術家不滿意他們在政治領域所扮角色由來已久,他們的判斷往往要被各種議會的委員會和許多企業領導人侵吞。正如我在第十章力圖指出的,一個國家教師和知識分子所持價值標準是這個國家的一筆重要的政治資源。

從根本上說,本書旨在指出,政治社會學應當回到托克維爾提出的問題:民主政治的社會必要性和社會后果。而且我認為,本書將證明,恰如其分地探討這種問題的任何嘗試都迫使我們選擇他所成功地使用過的方法:比較分析法。

注釋

1. 關于政治社會學和政治行為的研究,有許多文獻報道很有意義。關于政治學的最近幾種文獻是:R.Bendix and S.M.Lipset,“Political Sociology—A Trend Report and Bibliography,” Current Sociology,6(1957),pp.79—169; Joseph R.Gusfield,“The Sociology of Politics,” in Joseph B.Gittler,ed.,Review of Sociology(New York:John Wiley & Sons,1957),pp.520—530。重要研究的摘要有:Robert L.Lane,Political Life(Glencoe:The Free Press,1959)和Heinz Eulau,Samuel J.Eldersveld,and Morris Janowitz,eds.,Political Behavior(Glencoe:The Free Press,1956)。

2. Talcott Parsons,The Sociology System(Glencoe:The Free Press,1951),pp.126—127.

3. Karl Marx,The German Ideology(New York:International Publishers,1939),p.2.

4. 引自《神圣家族》法文版,見G.Gurvitch,“La Sociologie du jeune Marx,” Cahiers internationaux de sociologie,4(1948),p.25。

5. Karl Marx,op.cit.,p.44.

6. K.Marx,“Ideology—‘Saint Max’”,Gesamtausgabe,Ⅰ,5,p.226,引自The German Ideology,p.203。

7. 關于階級凝聚力的生產以及為了階級利益而超越個人利益問題的最好的馬克思主義討論可見Georg Lukacs,Geschichte und Klassenbewusstein(Berlin:Malik,1923)。

8. 見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中對法蘭西第二共和國權力法案的攻擊,他稱它為騙子。據V.Adoratsky,ed.,Selected Works of Karl Marx(Moscow:Cooperative Publishing Society of Foreign Workers in the USSR,1935),pp.328—329。

9. Alexis de Tocqueville,Democracy in America,Vol.Ⅰ(New York:Vintage Books,1954),pp.9—11.通過消除地方團體和個人與政府間的中間權力向大社會發展的趨勢,羅伯特·尼斯比特(Robert Nisbet)在The Quest for Community(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53)一書進行過分析。

10. 關于這些思想的研究見S.M.Lipset,M.Trow,and J.S.Coleman,Union Democracy(Glencoe:The Free Press,1956)。

11. Tocqueville,op.cit.,p.321.

12. 見Max Weber,“Zur Lage der bürgerlichen Demokratie in Russland,” Archiv für Sozialwissenschaft und Soziapolitik,22(1906),pp.234—353; “Der Sozialismus,” in Gesammelte Aufs?tze zur Soziologie und Soziapolitik(Tübingen:Mohr,1924),pp.492—518;Carlo Antoni,From History to Sociology:The Transition in German Historical Thinking,trans.By Hayden V.White(Detroit:Wayne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59),pp.145—146。

13. T.Parsons,The Structure of Social Action(New York:McGraw-Hill Book Co.,1937),p.509.另見C.Wright Mills and Hans Gerth,“Introduction:The Man and His Work,” in Max Weber,Essays in Sociology(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46),p.49。

14. Reinhard Bendix,Max Weber:An Intellectual Portrait(New York:Doubleday & Co.,Inc.,1960),p.433.

15. 轉引自J.P.Mayer,Max Weber and German Politics(London:Faber & Faber,1943),p.128。

16. Robert Michels,Political Parties(Glencoe:The Free Press,1949).該書首次在德國出版是1911年,在美國是1915年。

17. 重要的是使不同功能系統——社會、結構集團和人——的分析保持獨立。一部分手工工人投保守黨的票,對于工黨或勞動階級組織來說,可以認為是功能失調;對于個人來說,既可以認為是正常功能,也可以認為是功能失調;對于社會來說,可以認為是正常功能。

18. R.Michels,Sozialismus und Fascismus in Italien(München:Meyer & Jessen,1925),Vol.1.

19. Bernard Berelson,Paul F.Lazarseld,and William McPhee,Voting(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54),p.27; M.Benney,A.P.Gray and R.H.Pear,How People Vote(London:Routledge and Kegan Paul,1956),p.194.

20. 關于政治冷漠可以反映民主健康狀況的論述見Herbert Tingsten,Political Behavior:Studies in Election Statistics(London:P.S.King & Son,1937),pp.225—226;以及W.H.Morris Jones,“In Defense of Political Apathy,” Political Studies,2(1954),pp.25—37。

來自美國不同的研究資料表明,沒投票的公民數量可能比投票反對民主價值標準的,投票希望強有力領導的和投票反對給予激進分子及其他政治少數派以公民自由的加在一起都要多。見Samuel A.Stouffer,Communism,Conformity,and Civil Liberties(New York:Doubleday & Co.,Inc.,1955),pp.83—86; H.H.Field,“The Non-Voter—Who He Is,What He Thinks,” Public Opinion Quarterly,8(1944),pp.175—187; Robert E.Lane,“Political Personality and Electoral Choice,”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49(1955),pp.178—179; F.H.Sanford,Authoritarianism and Leadership(Philadelphia:Stephenson Brothers,1950),p.168。

21. 把選舉研究與社會凝聚力的一般問題聯系起來的主要嘗試可見Talcott Parsons,“Voting and The Equilibrium of the American Political System,” in E.Burdick and A.Brodbeck,eds.,American Voting Behavior(Glencoe:The Free Press,1959),pp.80—120。這篇文章充滿關于美國選舉制度的提示性假說和解釋。

22. 在1929年到1933年的德國,納粹黨從一個小黨發展成擁有三分之一以上選票的黨,大多數中產階級溫和派政黨急劇衰落;這個時期,共產主義者的得票數也在增加,而社會民主黨的得票率在下降。俄國二月革命到十月革命期間的選舉研究,可以清楚地顯示階級支持在彼得堡和莫斯科兩大城市發生的變化。二月革命時還是個小團體的布爾什維克,隨著軍校學生脫離中產階級,到十月革命時獲得了大部分工人階級的選票。見Oliver Radkey,The Election to the Russian Constituent Assembly of 1917(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59)。

23. 見Louis Bean,Ballot Behavior:A Study of Presidential Elections(Washington:Public Affairs Press,1940); How to Predict Elections(New York:Alfred A.Knopf,1948)。考察1936年以來美國各次選舉的調查研究資料顯示,選票分布在各階級中有類似形式。英國的選舉研究也表明,保守黨得票數增加意味著在工人和中產階級中有較多的保守黨支持者,而工黨的得票數增加則是由于上層階級和體力勞動者的支持。見John Bonham,The Middle Class Vote(London:Faber & Faber,1954)。

24. Manning Dauer,The Adams Federalists(Baltimore:The Johns Hopkins Press,1943).

25. Bernard Berelson,Paul Lazarsfeld,and William McPhee,op.cit.

26. 賈諾維茨(Janowitz)和馬維克(Marvick)對公意和選舉的一般問題的研究是分析1952年總統選舉,研究重點在于“根據維護民主社會的必要條件評價選擇過程……[并提出]選舉在何種程度上代表一種協議過程”的問題。如果說選舉將產生一種“協議過程”的話,他們提出了一些要滿足的條件;為了檢驗1952年選舉是否滿足理論導出的條件,他們分析了可以得到的調查資料。他們發現,“1952年選舉可以判定是一種協議過程”,但是這個結論并不比調查訪問資料可以有效地用于研究某些最復雜的政治分析問題的實例更重要。Morris Janowitz and Dwaine Marvick,Competitive Pressure and Democratic Consent, Michigan Governmental Studies,No.32(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56),p.96.

關于民主選舉制度的條件,羅伯特·A.達爾(Robert A.Dahl)在理論層次上提出了許多重要論點。他的許多結論可以表述為經驗上可以檢驗的命題。他的書對于把研究者的注意力引向感覺強度與系統穩定性之間關系這個一般問題尤為重要,特別是在少數派的感覺比多數派的感覺強烈得多的時候。見Robert A.Dahl,A Preface to Democratic Theory(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56),特別見Chap.4,pp.90—123。政治學家戴維·伊斯頓(David Easton)的文章也有社會學意義。David Easton,“An Approach to the Analysis of Political Systems,” World Politics,9(1957),pp.383—400.

27. S.M.Lipset,“Political Sociology,1945—1955,” in H.Zetterberg,ed.,Sociology in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Paris:UNESCO,1956),pp.43—55.這篇評論不僅適用于我本人的工作,也適用于其他任何社會科學研究者。關于支撐強調沖突(激進的)或強調公意(保守的)的意識形態假設,可參見Bendix and Lipset,op.cit.。值得注意的是,魯道夫·黑貝勒(Rudolf Heberle)給他的論社會運動的書加了如下副標題:An Introduction to Political Sociology

28. 見Samuel A.Stouffer,op.cit.;Daniel Bell,ed.,The New American Right(New York:Criterion Books,1955); Leo Lowenthal and Norbert Guterman,Prophets of Decent:A Study of the Techniques of the American Agitator(New York:Harper & Bros.,1949);和Edward Shils,The Torment of Secrecy(Glencoe:The Free Press,1956)。

29. 關于對超越這個傳統的各種美國研究工作的分析和總結,見Peter Balu,Bureaucracy in Modern Society(New York:Random House,1956)。

30. 最近一本研究官僚機構在形成社會凝聚力中的作用的政治社會學著作是Philip Selznick,TVA and the Grass Roots(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49)。塞爾茲尼克(Selznick)沒有忽視沖突——他說明了導致某些團體間合作的過程本身怎樣又導致與其他團體的疏遠和沖突。不過,他主要關心的是把具有不同目標的組織和團體聚攏在一起的機制,而且強調意識形態和合作者的自補充在實現這個目標中的作用。在Leadership in Administration(Evanston:Row,Peterson and Co.,1957)一書中,他系統闡述了他在田納西流域管理局(TVA)研究中提出的概念,并通過著力強調制度化的意義和過程,即組織生活的“競賽規則”,為研究組織內沖突與一體化的關系建立了一個完善的社會學框架。他就建立價值和程序以提高給定組織能力而提出的命題,大概也可以用于更大系統的研究。

31. 工業社會的人類關系學派關心的是官僚機構內的凝聚力和公意。但是,這個學派認為沖突對于特定和整個社會來說總是異常的和功能失調的。關于這個學派的著作和有關批評討論文章的目錄可參見Louis Kriesberg,“Industrial Sociology,1945—1955,” in H.Zetterberg,ed.,op.cit., pp.71—77。

32. 見本書第十二章,根據美國勞工運動的分析,試圖發展寡頭統治理論。

33. Harry H.Eckstein,“The Politics of the British Medical Association,” The Political Quarterly,26(1955),pp.345—359;另見Oliver Garceau,The Political Life of the 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41),該書分析了美國醫學聯合會(AMA)中的寡頭政治及其表現的問題。

34. S.M.Lipset,M.Trow,and J.S.Coleman,op.cit.

35. 見Elmer T Clark,The Small Sects in America(New York:Abingdon Press,1949)。

36. Samuel A.Stouffer,op.cit., pp.140—149.

37. 不過,從來沒有一個機構只有一個特征。在任何機構的內部關系中,一體化因素和非一體化因素都是固有的。如涂爾干(Durkheim)所指出,甚至像犯罪這樣的極端破壞形式,也間接有助于社會的一體化。

38. T.Parsons,The Social System,op.cit., p.139.

39. 特別見Theodore Geiger,Aufgaben und Stellung der Inrelligenz in der Gesellschaft(Stuttgart:F.Enke,1949); Karl Mannheim,Ideology and Utopia(New York:Harcourt,Brace & Co.,1936),特別見pp.136—146; Joseph Schumpeter,Cartelism,Socialism and Democracy(New York:Harper & Bros.,1947),pp.145—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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