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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生命權、身體權和健康權

【要義精解】

本條明確了生命權的內容。

生命權是自然人以其生命安全、生命尊嚴利益為內容的人格權,即維持生命活動的正常延續,保障生命不受非法剝奪。

生命權的客體為生命。對于自然人而言,生命是最根本最重要的人格要素,是主體享有其他一切利益的基礎。所以說,生命權是自然人人格權中最為重要的一種。故人格權編將生命權置于具體人格權之首。

自出生到死亡,自然人當然享有生命權。對于出生之前的胎兒,我國民法典總則編第16條規定:“涉及遺產繼承、接受贈與等胎兒利益保護的,胎兒視為具有民事權利能力。但是,胎兒娩出時為死體的,其民事權利能力自始不存在。”這是對胎兒利益擬制性特別保護的規定,但并未從根本上改變有關權利能力自出生開始享有的法則。所以,胎兒仍非民法意義上的人,不具有生命權。但是,從醫學意義上講,胎兒并非沒有生命,仍應保障胎兒及其出生轉化為自然人的利益,正因為如此,第16條采用擬制方式為胎兒利益提供保護。

生命權具有如下屬性特征:(1)基礎性。生命權是其他任何權利的本源,是包括人格權在內的所有其他權利的基礎。所以,生命權是最為重要的基礎權利。(2)不可逆轉性。生命一旦喪失,生命權即永遠滅失,且不可恢復。人死不可復生,任何對生命權受侵害所提供的救濟都不是對生命權本身的救濟。(3)不可救濟性。侵害生命權表現為殺人,凡侵害自然人生命的行為,均構成侵害生命權的侵權行為。但對于生命權侵害的民法救濟卻面臨諸多邏輯困難與倫理難題。民法規定,權利能力終于死亡。當被害人已死亡,其生命已事實上終結,自身無從享有與提起任何內容的權利主張。縱使相關主體可請求財產性救濟,其實質終非對于生命或受害人本身的救濟 ?關于生命權救濟的法律困境,可以參見張俊浩主編:《民法學原理》(修訂第三版),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143頁;朱慶育:《民法總論》,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395頁。對于生命權救濟法律困境的化解,學理上提出了“間隙取得請求權說”“侵害人賠償義務說”“民事權利能力轉化說”“同一人格代位說”等,具體可參見楊立新:《人身權法論》(修訂版),人民法院出版社2002年版,第477頁。 ,如死亡賠償金、喪葬費等都是對死者近親屬的賠償。(4)無差別性。任何人的生命權均應受到無區別的保護,不因種族、性別、民族、社會經濟地位、教育程度等而區別對待。

生命權以維護生命安全和生命尊嚴為其主要內容,所以,通常只有當生命權受到侵害或處于危險境地時才會積極主張生命權。生命權人對于自己的生命雖事實上可控制,但對于自己的生命原則上仍沒有法律處分的權利。故所謂自殺權不為法律倫理所認同。 ?對于自殺,我國當前法律并未規定,只是將自殺行為作為道德調整對象。因自殺純屬個人行為,法律無法禁止自殺,禁止自殺的法律缺乏可操作性。參見劉士國主編:《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格權法律條文建議附理由》,中國法制出版社2017年版,第26頁。 而爭論較大的問題是安樂死認同與否。安樂死是指處于憐憫而造成或加速一個遭受不可治愈疾病或末期疾病(尤其是痛苦難耐的那種疾病)的人死亡的行為。 ?Bryan?A.?Garner?et?al.,Black??s?Law?Dictionary(Ninth?Edition),St.?Paul:Thomson?Reuters,2009,p.634. 安樂死可分為積極安樂死與消極安樂死。前者是指醫生通過給予藥物或注射積極協助患者而使其死亡;后者則是指通過不提供或撤銷如進食管或呼吸器等維持生命的支持措施,而使患者死亡。盡管二者均基于患者之請求,且均造成患者死亡,但前者以特定方式有意縮短患者生命,而后者則旨在避免延長死亡過程,使得患者可伴隨不可治愈之疾病的自然轉歸而自然死亡,如此自然死亡被視之為有尊嚴地死亡的權利,與基本人權相符。 ?陳甦主編:《民法總則評注》(下冊),法律出版社2017年版,第765頁。

當前世界范圍內只有比利時和荷蘭分別于2001年和2002年通過國家層面的立法將安樂死合法化。我國有學者主張區別對待積極安樂死與消極安樂死,認為積極安樂死因介入醫生的積極行為,雖有意結束末期患者的巨大病痛,但其行為方式仍等同于故意殺人,故在倫理上難以被接受,所以,在刑法上仍將構成故意殺人罪,在民法上仍不構成有效的免責事由。而消極安樂死被稱為“尊嚴死”,因符合人性尊嚴,應被允許。 ?劉士國主編:《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格權法律條文建議附理由》,中國法制出版社2017年版,第27、30頁。 但在實證法層面,我國目前仍不存在有關積極安樂死與消極安樂死的立法,所以,至少對于消極安樂死,立法的態度仍不明朗,實踐操作亦將引發疑難與分歧。

【對照適用】

在世界范圍內,生命權首先在一些國家的憲法性文本中得到確認。如1776年美國《獨立宣言》宣告:人人生而平等,他們都從他們的造物主那里被賦予了某些不可轉讓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之后,基于對戰爭肆虐及生靈涂炭的反思,有關國際條約也對生命權進行了確認。如1948年聯合國大會通過的《世界人權宣言》第3條規定,人人有權享有生命、自由和人身安全。此宣言是第一個規定生命權的世界性人權文件。1966年《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6條也明確規定,人人固有的生命權,應受法律保護,不得任意剝奪任何人的生命。

生命權不僅是憲法確認的一項基本人權,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項具體人格權,為一些國家或地區的民法典所確認。例如,《德國民法典》第823條從侵權法保護權益的角度規定了生命權益不可侵害。加拿大《魁北克民法典》第3條規定,每個人都擁有人格權,諸如生命權、個人神圣不可侵犯與安全完整的權利,以及其姓名、名譽與隱私受到尊重的權利,上述權利是不可剝奪的。

在我國,《憲法》雖未規定生命權,但生命乃一切基本人權之基礎,故生命權當然受憲法保護。我國原《民法通則》第98條明確規定:“公民享有生命健康權。”民法典總則編第五章“民事權利”第110條關于具體人格權的羅列規定亦將生命權置于人格權之首。本條是對生命權內容相對具體的規定,但也僅限于對生命權的肯定及其內容的大致陳述,并未涉及生命權享有及保護等諸多具體復雜問題。

【要義精解】

本條是關于身體權內容的規定。

按照本條的規定,身體權是自然人維護其身體完整性及行動自由而不受非法侵害的權利。

身體權的客體是自然人的身體。身體包括五官、四肢及毛發、指甲等;假肢、假牙等已構成肢體一部分而不得分離者,亦應屬于身體。身體的部分,如頭發、牙齒、血液等,若基于主體之意思而與主體相分離,將使該分離部分喪失其身體上之人格利益。此分離部分將因此成為物,屬于動產,歸于身體權人,得因轉讓而歸屬他人,亦可因拋棄成為無主物而由他人先占取得。但身體部分的分離,若系依主體意志其后將再與身體結合,如自我移植皮膚或自己捐血,或為受胎而取出卵子再移入母體等。此分離部分是否仍屬身體權范疇,不無疑問。王澤鑒先生認為,此等依權利主體之意志,將身體部分先為分離,再行結合,旨在維護或實現身體之功能,仍屬權利主體的自主決定權。因此,從法律規范目的而言,應認此等部分在其與身體分離期間,仍與身體構成功能上的一體性。故對此等分離部分的侵害,仍構成對身體的侵害。 ?王澤鑒:《人格權法:法釋義學、比較法、案例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103頁。

身體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根基,所以,身體權是自然人最根本的人格利益之一。傳統理論認為身體完整性不得破壞,不得將身體組織的部分轉讓,但隨著現代科學技術和法律倫理的發展,允許自然人將屬于其身體組成部分的皮膚、血液、脊髓或個別器官捐贈給他人,以服務于救死扶傷或醫療科研目的。這種捐贈,不視為對身體權的侵害,但須滿足嚴格的法定條件。

身體權重在保護身體的完整性不受侵害,但本條還包含身體行動自由的保護。行動自由固然與身體緊密相關,然而自由畢竟非身體本身所能包含,其所可能遭受的損害亦通常不涉及身體完整性的破壞。但可能因為具體人格權中自由權的或缺,且實踐中侵害行動自由時有發生,慮及行動自由遭受侵害通常與身體的控制相關,故為加強對民事主體行動自由的保護,將行動自由納入身體權的內容之中,相當于擴張了身體權的內涵。

【對照適用】

我國原《民法通則》第98條明確規定:“公民享有生命健康權。”該條僅規定生命權和健康權,但未涉及身體權。我國傳統民法理論與實務一般不承認身體權為獨立的具體人格權,只將身體權益的保護歸于生命權與健康權之中,認為對身體的侵害可以通過生命權、健康權來規范救濟。 ?佟柔主編:《中國民法》,法律出版社1990年版,第483—484頁。 不可否認,身體權與生命權、健康權確實緊密關聯,侵害自然人身體可能導致對其健康的損害,亦可能剝奪其生命。但身體權與生命權、健康權終究有別,“生命權保護自然人生命的延續,健康權保護身體各組織及整體功能正常,身體權所保護的是身體組織的完整及對身體組織的支配”。所以,有必要確立身體權為獨立的人格權。2001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與2003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等司法解釋均涉及身體權的保護。但2009年原《侵權責任法》第2條第2款在羅列侵權法所保護的權益時,并未包含身體權。

在適用上,本條既然將行動自由納入身體權之內容中,則實踐中關于行動自由侵害救濟的規范基礎自可援引本條,無須依據民法典人格權編第990條有關人身自由保護的一般人格權規定。

【要義精解】

本條是有關健康權內容的規定。

健康權是自然人以維護其機體生理機能正常運行及其功能正常發揮為內容的人格權。健康權所保護的健康,是指身體器官及其功能的正常發揮。健康,不限于器質健康,且包括功能健康;不限于生理健康,亦包括心理健康。 ?張俊浩主編:《民法學原理》(修訂第三版),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144頁;王利明:《人格權法研究》(第三版),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8年版,第320頁。有觀點認為,作為健康權客體的健康,是指維持人體生命活動的生理機能的正常運作和功能的完善發揮。生理機能的正常運作與生理功能的完善發揮,構成健康的兩個要素。通過此二要素協調一致發揮作用,達到維持人體生命活動的最終目的,因而健康只包括生理健康,不包括心理健康。參見楊立新:《人格權法》,法律出版社2015年版,第160頁。

健康權是自然人享有的最基本人權之一,與生命權、身體權一同構成自然人享有其他一切權利的基礎。身心健康是自然人生存的前提條件,是自然人參加社會活動的重要保證。如果身心健康的權利得不到有效保障,自然人的其他權利和活動均難以實現。

身體權與健康權密切相連,但身體權在客體和內容上與健康權存在不同,?“身體權所保護的,是肢體、器官和其他組織的完滿狀態,而健康權所保護的,則是各個器官乃至整個身體的功能健全” ?張俊浩主編:《民法學原理》(修訂第三版),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144頁。 。實踐中,盡管侵害身體,往往也會損及健康,反之亦然。但也不盡然,如以謾罵致人患病,侵害的是健康權;若非法剪除他人數根頭發,則只侵害身體完整性而不損及健康。所以,身體權與健康權分別被確立為具體人格權,值得肯定。

【對照適用】

1946年《世界衛生組織章程》明確主體享有健康權,其導言指出,健康不僅是免除病痛和殘弱,而且是保持身體上、精神上與社會適應方面的完好狀態。健康是每個自然人均平等享有的權利,享受可能獲得的最高健康標準是每個人的基本權利之一,不因種族、政治取向、宗教信仰、經濟和社會條件而有區別,政府、社會有義務為保障公民的健康提供必要的條件和設施。

健康權作為與生俱來的基本人權,被規定在各種人權公約與文件以及諸多國家的憲法中,成為國際社會致力保護的基本人權之一。聯合國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委員會于2000年通過了一項關于健康權的一般性意見,闡明健康權不僅包括及時和適當的衛生保健,而且也包括決定健康的基本因素,如享有安全的飲水和適當的衛生條件,充足的安全食物、營養和住房供應,符合衛生的職業和環境條件以及獲得衛生方面的教育和信息,包括性和生殖衛生的教育和信息。

我國當前法律體系對于健康權的保護是系統周延的。不限于民事司法解釋、民法的規范保護,刑法、行政法及諸多民事、行政領域的特別法亦涉及對健康權的保護。例如,《勞動合同法》第32條規定:“勞動者拒絕用人單位管理人員違章指揮、強令冒險作業的,不視為違反勞動合同。勞動者對危害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的勞動條件,有權對用人單位提出批評、檢舉和控告。”《職業病防治法》第4條規定:“勞動者依法享有職業衛生保護的權利。用人單位應當為勞動者創造符合國家職業衛生標準和衛生要求的工作環境和條件,并采取措施保障勞動者獲得職業衛生保護。工會組織依法對職業病防治工作進行監督,維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用人單位制定或者修改有關職業病防治的規章制度,應當聽取工會組織的意見。”而在民事法內部,不僅民法典人格權編與侵權責任編涉及對健康權的保護,其他各編亦多規范保護。例如《民法典》第506條規定:合同中造成對方人身損害的免責條款無效。第731條規定:“租賃物危及承租人的安全或者健康的,即使承租人訂立合同時明知該租賃物質量不合格,承租人仍然可以隨時解除合同。”?

【要義精解】

本條明確規定負有法定救助義務的組織或者個人應當及時救助生命權、身體權、健康權受到侵害或者處于其他危難情形的自然人。

本條在此體現了生命權、身體權、健康權作為最基本人權的重要性。當生命權、身體權、健康權受到侵害或處于危險情形,如何去除侵害或排除危難,對于生命權、身體權、健康權的維系和防護至關重要。盡管自然人在特定條件下,可能通過實施正當防衛或緊急避險等私力救濟措施以抗擊侵害或逃避危險,或者通過依法向法院提出停止侵害、排除妨礙、消除危險等預防型訴求獲得救濟,但前者受害人的自衛力量可能有限,不能有效逃避侵害,而后者畢竟需要耗時費力,并非緊急情形下合適援引的救濟措施。所以,《民法典》第997條規定:“民事主體有證據證明行為人正在實施或者即將實施侵害其人格權的違法行為,不及時制止將使其合法權益受到難以彌補的損害的,有權依法向人民法院申請采取責令行為人停止有關行為的措施。”此即要求法院應當事人請求及時發布人身保護令或禁令,以此可實現對生命權、身體權、健康權的及時施救。

“負有法定救助義務的組織或者個人”,系指依照法律規定負擔救助他人生命權、身體權、健康權的義務的組織或個人,如公安機關、消防部門、法院等機構及人員。救助義務的根源還可能是約定,如游泳池經營主體基于與游泳人員的合同,承擔對溺水人員的生命健康的救助義務。此救助義務來自合意或行業習慣,可交由市場或交易調整,不在本條的調整范圍內。

【對照適用】

生命、身體、健康等權益至關重要,人格權請求權可提供事前、事中的規范調整,但仍可能不夠迅捷、得力。所以,為更全面、充分保障自然人的生命權、身體權、健康權,仍需要負有法定救助義務的組織或者個人及時介入,提供對受害人力所不能及的救助。

【要義精解】

本條是關于自然人人體器官組織等捐獻的規定。

身體權的內容主要是維護身體的完整及身體利益的安全。身體權人雖然對自己的身體可事實支配,但身體權與其他人格權一樣,不應被視為完全意義上的支配權。身體權人對于自己的身體僅享有有限的法律支配權利,如為治療疾病,在知情同意基礎上接受對身體實施手術或特別治療,或者是在法律與公序良俗允許的范圍內捐獻自己的器官組織或遺體。后者即屬本條特別規范的問題。

人體器官組織等的捐獻行為,是指自然人依法自愿、無償地捐獻其人體細胞、組織、器官等身體組成部分或者遺體的行為。這些人體細胞、組織、器官主要包括血液、骨骼、腎臟、角膜等。隨著現代醫療技術的發展,器官組織移植在技術上已經很安全且成熟,可以保障自然人在對自己健康不造成嚴重損害的前提下將器官組織捐獻給急需器官組織維持生命健康的患者。器官組織捐獻對于救死扶傷、促進醫學發展具有重要意義。但我國當前器官組織捐獻的現狀是,我國每年急需器官組織移植的患者人數眾多,但僅有極低比例的患者有幸獲得供體。 ?劉士國主編:《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格權法律條文建議附理由》,中國法制出版社2017年版,第84頁。 自2015年1月1日起,我國全面廢止使用死囚器官來進行器官移植,自然人自愿捐獻器官組織因此成為器官組織移植使用的唯一合法渠道。本條因應身體權的價值及時代需要,肯定了身體權人在法律與公序良俗范圍內可自主無償捐獻人體器官組織或遺體,同時也明確規范了人體器官組織或遺體捐獻行為,意義重大。

根據本條的規定,人體器官組織或遺體的捐獻需要滿足以下條件:

其一,必須自愿捐獻。

自然人捐獻器官組織或遺體須遵循自愿原則。捐獻行為可以是生前行為,也可以是死因行為。無論以何種方式捐獻,捐獻均須出于捐獻者真實意愿或至少不違背其生前意志。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強迫、欺騙、利誘他人捐獻器官組織。故器官組織捐獻要求捐獻者應為完全行為能力人。未成年人或精神病人因意思能力不足,無法自主決定,而器官組織捐獻可能涉及人體組織與功能的重大改變,不宜由他人代理決定;此外,未成年人因其身體處于成長發育階段,法律應禁止未成年人捐獻器官組織,以免給其造成損害。

自然人生前未表示不同意捐獻的,是否可以將其死后的器官組織或遺體捐獻呢?對此,出于特定情形下救死扶傷、醫療科研或者刑事偵查等需要,本條第3款規定,該自然人死亡后,其配偶、成年子女、父母可以共同決定捐獻其器官組織或遺體。此決定一方面可促進公益,同時至少未違背自然人生前的自由意志。當然,如果自然人生前明確表示不同意捐獻的,自應當尊重其個人真實意志。

其二,必須無償捐獻。

本條第1款明確要求必須“無償捐獻”,此要求捐獻不能有相應的對價,否則就變異為買賣行為。而人體組成部分的買賣恰是《民法典》第1007條所禁止的情形。當然,作為感恩,接受捐獻人給予一定生活補助等,應不受限制。

捐獻人體器官組織行為強調必須無償,是考慮到人體器官組織是從人的身體分離出去的,而身體作為身體權的客體,包含強烈的人格尊嚴色彩,所以,對于身體組成部分的分離不得違反公序良俗,不得以捐獻行為掩蓋將人體器官作為物任意處分的有償交易。所以,《人體器官移植條例》第10條特別規定了器官捐獻的接受人范圍,即為保證器官捐獻不違反公序良俗原則。該條規定:“活體器官的接受人限于活體器官捐獻人的配偶、直系血親或者三代以內旁系血親,或者有證據證明與活體器官捐獻人存在因幫扶等形成親情關系的人員。”

其三,捐獻行為不得造成捐獻者身體的嚴重損害。

捐獻行為是對身體組織的處分行為,這種處分必須以不造成捐獻者身體重大損害為前提,否則將有悖器官捐獻的價值。如血液或骨髓的捐獻,因這些組織或器官可再生,通常不會造成重大損害。再如一個腎臟的捐獻,其功能還可能為另一個腎臟所代償,通常也不會造成身體的重大損害。此外,自然人以遺囑或其他生前表示愿意捐獻遺體或其組成部分,因所涉乃死者身體,故只要不違背公序良俗,通常不會關涉該要件。

其四,必須采用書面形式。

器官組織捐獻通常涉及對身體組成部分的重大處分,一旦實施,其后果往往不可逆轉,會對捐獻者及受捐者均產生重大影響。所以,為保證自然人充分謹慎考慮是否捐獻,本條特別規定自然人同意捐獻其器官組織的,應當采用書面形式或者有效的遺囑形式。

【對照適用】

本條是基于身體權的重要性以及器官捐獻的積極意義,且實踐中隨著醫學技術發展器官移植大量存在,故《民法典》特別規定本條,以作為器官組織捐獻的基本規范。

本條實際上是對《人體器官移植條例》第8條的大部分繼受。第8條規定:“捐獻人體器官的公民應當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公民捐獻其人體器官應當有書面形式的捐獻意愿,對已經表示捐獻其人體器官的意愿,有權予以撤銷。?公民生前表示不同意捐獻其人體器官的,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捐獻、摘取該公民的人體器官;公民生前未表示不同意捐獻其人體器官的,該公民死亡后,其配偶、成年子女、父母可以以書面形式共同表示同意捐獻該公民人體器官的意愿。”第8條與本條最主要的不同在于,第8條明確規定,“對已經表示捐獻其人體器官的意愿”的,捐獻人“有權予以撤銷”,但本條對此未予明確。考慮到《民法典》屬于新法,其對于捐獻人撤銷權未予規定是否預示否定?對此可能引發爭論。筆者傾向于認為,本條只是器官組織捐獻的一般性規范,并沒有完全細化調整與其相關的各方面問題,故諸多有關器官組織捐獻的具體問題,仍須訴諸于《人體器官移植條例》這一特別法的規范。此外,鑒于器官組織捐獻利害關系重大,為充分尊重捐獻者的意愿,仍應允許捐獻者在實際捐獻器官組織之前,有權對其捐獻意愿予以撤銷。在價值位階上,合同法尚且允許贈與人在贈與財產前隨時撤銷贈與,那么,法律更應保障捐獻人在捐獻器官或組織前可隨時撤銷捐獻的意思。

除了《人體器官移植條例》第8條的規定,該條例第7條規定:“人體器官捐獻應當遵循自愿、無償的原則。?公民享有捐獻或者不捐獻其人體器官的權利;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強迫、欺騙或者利誘他人捐獻人體器官。”第9條規定:“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摘取未滿18周歲公民的活體器官用于移植。”此外,原衛生部《關于規范活體器官移植的若干規定》第1條規定:“活體器官捐獻應當遵循自愿、無償的原則。公民享有捐獻或者不捐獻其人體器官的權利,對已經表示捐獻其人體器官的意愿,有權予以撤銷。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強迫、欺騙或者利誘他人捐獻人體器官。捐獻人體器官的公民應當年滿18周歲且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這些特別法規定與本條一起較全面地調整人體器官組織捐獻,有助于活體器官組織捐獻的規范化。

本條第3款規定了“自然人生前未表示不同意捐獻的,該自然人死亡后,其配偶、成年子女、父母可以共同決定捐獻”。其中,共同決定如果無法取得全體一致,此決定是否可能依照決定的順序、多數決或者其他什么標準作出,抑或該決定必須取得完全一致?很顯然,該問題在適用中可能引發分歧。

【要義精解】

本條是關于禁止買賣人體細胞、人體組織、人體器官、遺體的規定。

身體權人對于身體的法律支配只能是有限的支配,身體權不應被界定為絕對的支配權,因為,身體是生命和健康的載體,是人格的載體,承載著主體的人格尊嚴,所以,身體不能如同財產一樣被權利人任意處分。

很多年來,世界范圍內器官短缺的現象非常嚴重,而隨著器官移植技術的發展,國外不乏主張讓器官交易合法化的觀點,認為器官交易可以解決短缺問題,促進救死扶傷,遏制非法交易,保障規范器官的正常用途。 ?Lloyd?R.?Cohen,Increasing?the?Supply?of?Transplant?Organs:The?Virtues?of?a?Futures?Market,58Geo.?Wash.?L.?Rev.?1989.? 但此種觀點不為我國立法所認同。所以,本條禁止以任何形式買賣人體細胞、人體組織、人體器官、遺體。《刑法》第234條之一亦對此入罪,其中規定: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的,處5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5年以上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所以,在我國,無論民法或刑法,對于人體器官的交易均嚴令禁止。而在國際社會,禁止人體器官交易也早已是公認的原則。

之所以不認可任何形式的人體細胞、人體組織、人體器官、遺體的買賣,原因在于:(1)器官組織買賣將嚴重損害人格尊嚴。器官組織作為人體的組成部分,體現了人格利益和人格尊嚴,一旦將器官乃至人體商品化,將極大貶損自然人的人格尊嚴,嚴重違背人類的生命倫理道德,也可能誘發道德風險,會造成不法分子為獲取高額利潤以欺詐、強迫等非法手段來強制摘取或騙取他人器官組織進行販賣,甚至可能導致自殺或謀殺。(2)器官組織的買賣也可能損害權利人本身。因為,不乏一些人可能因生活所迫或謀取一時的利益,無視可能對自身身體健康造成的嚴重損害而出賣自己的器官組織。 ?王利明:《人格權法研究》(第三版),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8年版,第299頁。

至于遺體,關于其法律屬性歷來頗有分歧。“人格利益說”主張,自然人的身體權在死后并不消滅,須予以“延伸保護”。 ?楊立新:《人格權法》,法律出版社2015年版,第85頁。 “權利客體說”認為,自然人死后,其身體變成遺體。遺體不再負載人格,只是一般的物,可以作為權利客體,并為人所支配。 ?余能斌、涂文:《論人體器官移植的現代民法理論基礎》,載《中國法學》2003年第6期。 “折中說”認為,遺體是一種特殊的物,不宜將其視為一般的權利客體,否則,遺體將可能被任意處分,顯然是與公序良俗相違背的。所以,遺體應被視為死者近親屬管理權的標的,該管理權系指進行火化、安葬,并保護死者的尊嚴不因遺體被損害而受侵害。 ?劉春茂主編:《中國民法學·財產繼承》,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1990年版,第107頁;[德]迪特爾·梅迪庫斯:《德國民法總論》,邵建東譯,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876頁。 應該說,遺體不再是自然人之身體,其與活體明顯有別,而自然人死后不再具有權利能力,不再可能享有任何權益,所以,即使承認所謂的人格“延伸保護”,亦只能是對死者近親屬的保護。但是,遺體也不同于純粹的物,不能簡單視其為權利客體,因為,“遺體寄托了近親屬的個人感情、對死者的懷念、死者和生者的尊嚴,也體現了一定的善良風俗” ?王利明:《人格權法研究》(第三版),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8年版,第310頁。 。所以,遺體負載有一定的精神利益,其不屬于一般的物,死者近親屬對遺體不享有所有權,不得對其任意占有、使用、收益、處分。死者近親屬享有依照公序良俗原則處置遺體的管理權,同時也是其管理職責。正因為如此,對于遺體,亦禁止以任何形式進行買賣。

禁止買賣人體細胞、人體組織、人體器官、遺體的條文規定,無論在公法或私法層面,均屬于強制性規范,所以,買賣人體細胞、人體組織、人體器官、遺體的法律行為一律無效。

【對照適用】

《人體器官移植條例》第3條規定:“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以任何形式買賣人體器官,不得從事與買賣人體器官有關的活動。”所以,本條是對條例第3條的承繼。我國澳門特別行政區“民法”第71條第3款同樣禁止人體器官之交易。該條第3款規定:“禁止以人體器官及其他人體組成部分做交易,即使已與人體分離且取得有關權利人之同意亦然。”

須注意的是,本條措辭上禁止的雖只是“買賣”,但本著同樣的價值判斷與否定理由,任何形式的“交易”均應被禁止,包括買賣、互易、擔保、抵債等。

【要義精解】

本條明確規定了進行臨床試驗須滿足的條件和程序,并禁止收取任何費用。

本條中的“臨床試驗”,是指為研制新藥、醫療器械或者發展新的預防和治療方法,以人體為對象進行的試驗。

在現代醫學發展中,研制新藥、醫療器械或者發展新的預防和治療方法,在經過基礎理論研究、動物實驗后,都要經過人體試驗才能最終進入臨床應用。所以,對于醫學進步而言,臨床試驗是不可或缺的一環。然而,對于受試者而言,臨床試驗畢竟帶有探索性、測試性和高風險性,可能給其身體健康造成嚴重損害。因此,基于對自然人身體權、健康權乃至生命權的重視和保護,本條專門就臨床試驗的條件和程序作出嚴格的法律規制。

按照本條的規定,在條件和程序上,臨床試驗須滿足以下幾點:

第一,應當依法經相關主管部門批準并經倫理委員會審查同意。無論研制新藥、醫療器械或者發展新的預防和治療方法,最終均為施之于人,國家相關主管部門有職責對其進行審查管控,包括臨床試驗環節,否則,將對國民健康產生巨大風險。進行臨床試驗,除了相關主管部門批準外,還需要取得醫療機構或醫療研究機構的倫理委員會審查同意。

第二,臨床試驗實施者必須向受試者或者受試者的監護人詳細告知試驗相關情況。因為臨床試驗具有較大不確定性和潛在損害風險,故要求試驗實施者在進行試驗之前,必須向受試者詳細說明試驗目的、方法、可能獲得的好處、潛在的風險等,以使受試者在充分知情的情形下自主決定是否接受試驗。此說明標準應確定為最高的告知義務標準,以盡可能保障受試者的知情權、自主決定及身體健康權益。

第三,須取得受試者書面同意。書面的知情同意要求,一方面是提供給受試者謹慎考慮的機會;另一方面,也是對臨床試驗相關情況詳盡披露告知的保障。

本條第2款特別強調,“進行臨床試驗的,不得向受試者收取試驗費用”。即盡管受試者可能身患疑難雜癥,臨床試驗可能為其帶去治愈或減緩病痛的巨大好處,但畢竟臨床試驗具有較大不確定性及損害風險,且臨床試驗有助于促進公共衛生事業的發展,具有社會公益性,故第2款明確禁止向臨床試驗受試者收取任何費用。

【對照適用】

本條雖涉及身體的醫學臨床試驗,但在民法上系屬新增規定。此前,我國涉及藥物研發或醫師執業的一些管理規范對臨床試驗有更為細化的規定。例如,國家藥監局、國家衛生健康委2020年發布的《藥物臨床試驗質量管理規范》第23條規定:“研究者實施知情同意,應當遵守赫爾辛基宣言的倫理原則,并符合以下要求:(一)研究者應當使用經倫理委員會同意的最新版的知情同意書和其他提供給受試者的信息。如有必要,臨床試驗過程中的受試者應當再次簽署知情同意書。(二)研究者獲得可能影響受試者繼續參加試驗的新信息時,應當及時告知受試者或者其監護人,并作相應記錄。(三)研究人員不得采用強迫、利誘等不正當的方式影響受試者參加或者繼續臨床試驗。(四)研究者或者指定研究人員應當充分告知受試者有關臨床試驗的所有相關事宜,包括書面信息和倫理委員會的同意意見。(五)知情同意書等提供給受試者的口頭和書面資料均應當采用通俗易懂的語言和表達方式,使受試者或者其監護人、見證人易于理解。(六)簽署知情同意書之前,研究者或者指定研究人員應當給予受試者或者其監護人充分的時間和機會了解臨床試驗的詳細情況,并詳盡回答受試者或者其監護人提出的與臨床試驗相關的問題。(七)受試者或者其監護人,以及執行知情同意的研究者應當在知情同意書上分別簽名并注明日期,如非受試者本人簽署,應當注明關系。(八)若受試者或者其監護人缺乏閱讀能力,應當有一位公正的見證人見證整個知情同意過程。研究者應當向受試者或者其監護人、見證人詳細說明知情同意書和其他文字資料的內容。如受試者或者其監護人口頭同意參加試驗,在有能力情況下應當盡量簽署知情同意書,見證人還應當在知情同意書上簽字并注明日期,以證明受試者或者其監護人就知情同意書和其他文字資料得到了研究者準確地解釋,并理解了相關內容,同意參加臨床試驗。(九)受試者或者其監護人應當得到已簽署姓名和日期的知情同意書原件或者副本和其他提供給受試者的書面資料,包括更新版知情同意書原件或者副本,和其他提供給受試者的書面資料的修訂文本。(十)受試者為無民事行為能力的,應當取得其監護人的書面知情同意;受試者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的人的,應當取得本人及其監護人的書面知情同意。當監護人代表受試者知情同意時,應當在受試者可理解的范圍內告知受試者臨床試驗的相關信息,并盡量讓受試者親自簽署知情同意書和注明日期。(十一)緊急情況下,參加臨床試驗前不能獲得受試者的知情同意時,其監護人可以代表受試者知情同意,若其監護人也不在場時,受試者的入選方式應當在試驗方案以及其他文件中清楚表述,并獲得倫理委員會的書面同意;同時應當盡快得到受試者或者其監護人可以繼續參加臨床試驗的知情同意。(十二)當受試者參加非治療性臨床試驗,應當由受試者本人在知情同意書上簽字同意和注明日期。只有符合下列條件,非治療臨床試驗可由監護人代表受試者知情同意:臨床試驗只能在無知情同意能力的受試者中實施;受試者的預期風險低;受試者健康的負面影響已減至最低,且法律法規不禁止該類臨床試驗的實施;該類受試者的入選已經得到倫理委員會審查同意。該類臨床試驗原則上只能在患有試驗藥物適用的疾病或者狀況的患者中實施。在臨床試驗中應當嚴密觀察受試者,若受試者出現過度痛苦或者不適的表現,應當讓其退出試驗,還應當給以必要的處置以保證受試者的安全。(十三)病史記錄中應當記錄受試者知情同意的具體時間和人員。(十四)兒童作為受試者,應當征得其監護人的知情同意并簽署知情同意書。當兒童有能力做出同意參加臨床試驗的決定時,還應當征得其本人同意,如果兒童受試者本人不同意參加臨床試驗或者中途決定退出臨床試驗時,即使監護人已經同意參加或者愿意繼續參加,也應當以兒童受試者本人的決定為準,除非在嚴重或者危及生命疾病的治療性臨床試驗中,研究者、其監護人認為兒童受試者若不參加研究其生命會受到危害,這時其監護人的同意即可使患者繼續參與研究。在臨床試驗過程中,兒童受試者達到了簽署知情同意的條件,則需要由本人簽署知情同意之后方可繼續實施。”

此外,臨床試驗的國際規范主要有:?《世界醫學大會赫爾辛基宣言——人體醫學研究的倫理準則》《涉及人的生物醫學研究的國際倫理準則》等。

【要義精解】

本條明確規定從事與人體基因、人體胚胎等有關的醫學和科研活動,不得違法和違背公序良俗。

隨著現代科學技術的發展,人體基因的研究不斷推進,但任何科學技術都有兩面性,值得人們深切關注以及法律的有效規制。人體基因技術作為科技的一部分,當然也不例外,它給人類帶來希望的同時,也可能毀滅人類。人體基因的研究,有助于發現基因的結構、功能和在細胞內的表達以及與疾病的關系等,因此基因的應用將愈來愈廣泛,尤其是在醫學層面,使醫療真正能夠實現“治本”,轉向以預測性預防為主的醫療,從而使遺傳疾病、糖尿病、精神疾病等有獲得預測、預防和治愈的可能,并使人的壽命得以延長。但是,人體基因技術應用于人類,涉及基因序列的改變,不但有可能破壞其他基因,衍生道德及安全等爭議,甚至影響人類未來發展進程,帶來如基因隱私保護、基因武器等諸多將困擾人類的問題。

與人體胚胎相關的醫學和科研活動,同樣涉及人類繁衍及命運,尤其是人體胚胎的克隆,涉及生命倫理的問題,目前多數國家對于克隆人采取禁止的態度,禁止違背人類尊嚴的任何形式的克隆人類活動。我國堅持禁止生殖性克隆人的立場,但從人道主義、救死扶傷出發,應當允許治療性克隆研究,只是須加強對于克隆研究的管理和控制,以避免治療性克隆技術被不法分子濫用。

基于人體基因、人體胚胎等醫學和科研活動具有重要意義,不可能禁止,但因其不加規制的話,也可能給人類帶來毀滅或厄運,所以,本條特別規定,從事與人體基因、人體胚胎等有關的醫學和科研活動的,應當遵守法律、行政法規和國家有關規定,不得危害人體健康,不得違背公序良俗。

【對照適用】

盡管人體基因、人體胚胎的研究在我國由來已久,但目前的法律規范仍很欠缺。《人體器官移植條例》對于人體克隆沒有任何規定。聯合國教育、科學及文化組織大會于1997年11月11日通過的《世界人類基因組與人權宣言》,明確提出任何有關人類基因組及其應用均須以尊重人權、基本自由和人的尊嚴為前提。

本條是我國法律首次就人體基因、人體胚胎科研問題作出明確規定,凸顯我國《民法典》對于生命、身體、健康權益乃至人類命運的關切。

【要義精解】

本條是關于禁止性騷擾的規定。

性騷擾是各國職場中經常發生的與性相關聯的騷擾他人的現象。當前,各國對于性騷擾的界定并不很一致。在美國,反對性騷擾,是從美國禁止雇傭歧視立法(即公司權法第七篇)發展而來的職場規則,所以,性騷擾被稱為“工作場所的性騷擾(Workplace?Bullying)”。1980年,美國聯邦政府平等就業機會委員會在《就業機會均等法》中對性騷擾作出如下規定:在下列三種情形中,向對方作出的不受歡迎的與性有關的行為或提出性要求,及其他言語行動,是對《民權法案》第七章的違反,均會構成性騷擾:(1)迫使對方接受有關行為,作為受雇或就學的明示或暗示的條件;(2)對方接受有關行為與否,將成為影響個人升遷或學業成績的先決條件;(3)有關行為具有以下目的或導致以下后果:不合理地干擾個人工作或學業或制造一個令人不安、不友善或令人反感的工作或學習環境。而在歐洲,歐洲議會1990年《關于保護男女工作人員尊嚴的議會決議》中將性騷擾界定為:性騷擾是指不受歡迎的性行為或其他以性為目的的行為,它損害工作女性和男性的尊嚴。性騷擾包括不受歡迎的身體、語言或非語言行為。

盡管學說與立法對于性騷擾界定有所不同,但總體而言,性騷擾具有如下特點:(1)性騷擾主要和工作場所或學習場所聯系在一起。所以,性騷擾多被稱為“職場性騷擾”。當然,學校也經常是性騷擾的發生場所,學校的性騷擾,可能針對教職員,也可能針對學生。(2)性騷擾必須是和性有關的言語或行為。性騷擾常常通過表達性挑逗語言、觸摸生殖器、發送黃色圖片等言語、文字、圖像、肢體行為來實施。(3)性騷擾尚不構成性犯罪。違背他人意志實施的性攻擊,可能構成強奸罪或猥褻婦女罪;而性騷擾通常不采取性攻擊手段,只是通過與性有關的語言、行為等騷擾他人,構成有損他人人格尊嚴的性侵犯。

性騷擾多發生在職場,在職場發生的性騷擾又多為“密室交易”,采證十分困難。這對于受害者的維權救濟十分不利。所以,反對職場性騷擾真正的責任主體應是機關、企業、學校等單位,這些主體在加強對管理人員的管理、完善性騷擾的規章制度的同時,還要誠實履行“照顧職場環境的義務”。例如,日本《男女雇傭機會均等法》第11條規定,雇主有責任在雇傭管理中防止發生性騷擾,即防止在工作中因對所雇傭的女性勞動者有與性有關的言行而使該女性受到損害,或者由于性言行而損害女性勞動者的就業環境。法國《勞動法修正案》第三編“衛生、安全、勞動條件”中,將確保勞動者免受性騷擾作為雇主和其他相關人員的主要義務。本條第2款亦明確規定:機關、企業、學校等單位應當采取合理的預防、受理投訴、調查處置等措施,防止和制止利用職權、從屬關系等實施性騷擾。

性騷擾雖被確立為獨立侵權行為,但其侵害的客體可能是多樣的,例如,采用身體接觸、誘奸等,可能構成侵犯他人身體權;采用發送黃色圖片、挑逗性文字或語言騷擾等,可能侵害的是他人的健康權或人格尊嚴;偷窺個人休息室或更衣室等,可能侵害他人的隱私權。所以,被他人實施性騷擾的,受害人有權依法請求行為人承擔民事責任,此民事責任應該根據被侵害的人格權益及侵害樣態的不同等在個案中確定,具體可能主張停止侵害、排除妨礙、消除影響、損害賠償等。

【對照適用】

禁止性騷擾是《民法典》新增的規定,體現了在性騷擾侵權中加強人格權保護的精神。《婦女權益保障法》第58條規定:“違反本法規定,對婦女實施性騷擾或者家庭暴力,構成違反治安管理行為的,受害人可以提請公安機關對違法行為人依法給予行政處罰,也可以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女職工勞動保護特別規定》第11條規定:“在勞動場所,用人單位應當預防和制止對女職工的性騷擾。”該兩條規定對于性騷擾可能導致的公私法責任以及用人單位防制性騷擾的責任加以明確。與其相比,本條擴大了預防制止性騷擾的主體范圍,增加了利用從屬關系實施性騷擾的行為方式。

【要義精解】

本條是關于非法拘禁、非法搜查身體須承擔民事責任的規定。

因為民法典人格權編未確立自由權為獨立的具體人格權,而身體行動自由對于自然人至關重要。行動自由不受侵犯,是自然人參與社會交往和社會事務最起碼、最基本的權利,是自然人參與各種社會活動和享受其他權利的先決條件。但身體行動自由受侵犯在實踐中不時發生,主要體現為非法拘禁與限制。所以,本條明令禁止以非法拘禁等方式剝奪、限制他人的行動自由。

非法搜查,是指機關或個人違反法律權限或法律程序,擅自對自然人身體進行搜查的行為。非法搜查顯然侵害了被搜查人的人格尊嚴,但是否構成對身體權的侵害,則不無疑問,畢竟,非法搜查不會損害權利人的身體組織完整性。我國學說與實踐更多將非法搜查認定為侵害身體權的形態之一,認為在非法搜查中,若采用暴力手段,無論是否致個人身體受損,均構成對身體權的侵害 ?王利明:《人格權法研究》(第三版),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8年版,第313頁。 ,因為行為人對他人身體進行了未經法定正當程序和權利人同意的接觸 ?劉士國主編:《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格權法律條文建議附理由》,中國法制出版社2017年版,第59頁。

若以上述推論,本條所規制的身體行動自由亦應屬于身體權的范疇。侵犯行動自由盡管不損害身體的完整、安全,但行動自由的限制畢竟與身體緊密相關,非法拘禁構成了對身體權人控制支配身體可能性的侵犯。所以,無論非法拘禁或非法搜查,均構成對身體權的侵犯,至于因此侵犯所應承擔的民事責任,應視侵害情節和后果等因素具體判定。

【對照適用】

《憲法》第37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任何公民,非經人民檢察院批準或者決定或者人民法院決定,并由公安機關執行,不受逮捕。禁止非法拘禁和以其他方法非法剝奪或者限制公民的人身自由,禁止非法搜查公民的身體。”可見,《憲法》以基本法的層次已經表達了對人身自由的高度肯定,以及對非法拘禁和非法搜查的價值反對。《刑法》對于非法拘禁明確入罪,其第238條規定:“非法拘禁他人或者以其他方法非法剝奪他人人身自由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剝奪政治權利。具有毆打、侮辱情節的,從重處罰。?犯前款罪,致人重傷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使用暴力致人傷殘、死亡的,依照本法第二百三十四條、第二百三十二條的規定定罪處罰。為索取債務非法扣押、拘禁他人的,依照前兩款的規定處罰。?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利用職權犯前三款罪的,依照前三款的規定從重處罰。”本條則從民事責任層面表達對非法拘禁與非法搜查的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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