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雪嬌見狀大驚，心頭慌亂著推開眾人地沖上前去，想要奪下萬元明手中的刀。

萬元明此時已經重重地跌倒在地上，鮮血從他的脖頸間汩汩溢出，瞬間染紅了衣襟，又流淌到地面上。

萬雪嬌沖到他跟前時，萬元明已經臉色虛白，眼神黯淡，整個人都已經沒有一絲力氣，只有脖子上的傷口，還在不停地往外涌著鮮血。

“父親！”萬雪嬌抱住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奄奄一息的萬元明，心中大慟，絕望地喊著。怎么會，怎么會。他剛剛還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變成了這樣。

萬雪嬌手忙腳亂地想要去捂住父親脖子上正在流血不停的傷口，可她越是用力，那血就越涌越多。

萬元明眼前已經漸漸模糊起來，只隱隱約約看到萬雪嬌震痛的臉龐。

萬元明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可這時的他已經發不出聲音，一張嘴，鮮血就從嘴角流了出來。

他這一刀拼盡全力，脖子上的動脈被一下子割斷，救無可救。

“萬大人！”柳文揚震驚地看著倒在血泊之中的萬元明，瞪大了雙眼，痛心地說道，“萬大人，你這是何苦！”

“元明……你……”王植看著萬元明奄奄一息的樣子，心痛不已。原以為他貪生怕死又不分是非。可如今看來，他是真的意識到了之前的錯處，也誠心悔過。

可是，一定要用這樣的方式嗎。

王植不忍再看，閉上了眼睛，把內心深處的痛楚緊緊鎖住。王植心里清楚，若不如此，只怕他們都難以脫身。

“元明，你是我的好學生。你……安心去吧。”王植強忍著悲慟，聲音有些哽咽的對萬元明說道。

萬元明此刻已不知身在何處，勉強吊著最后一口氣。聽到王植這樣說，心頭一松，感念不已。窮極一生，都沒有像此刻這樣暢快無愧。

這一生做過太多錯事，臨死能聽恩師這樣一句話，已死而無憾。

萬元明的神情漸漸平靜了下來。

萬雪嬌呆呆地低頭看著父親已經灰白的臉色，和終于閉上了的、永遠都不可能再睜開的眼睛，心里像被針扎一樣，密密麻麻地痛起來。

父親，死了？

萬雪嬌被這一系列的變故驚得愕然愣住，等她回過神來，父親已經死在了眼前。

她顫抖著伸出手來，去握住了萬元明的手。冰冷的觸感不斷提醒著萬雪嬌，父親真的死了。父親為我而死。他竟為我而死。枉我自詡醫術高明，卻連自己的父親，都不能救。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在自己眼前，

萬雪嬌心中酸痛不已，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父親……我情愿你永遠對我冷漠嫌惡，至少，你能好端端地活在這個世上……”萬雪嬌喃喃道。她閉上眼睛，兩行清淚默然落下。

王植與柳文揚看著眼前的情景，心中也是感慨萬千，各自悲慟。

而之前還咄咄逼人的季才，此刻被眼前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這萬元明，竟然自殺了？

季才不可置信地看著萬元明血泊中的尸體，瞠目結舌地說道:“這……這……”

羅子俊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怒目圓睜地瞪著季才吼道:“季才！這樣你滿意了吧！”“啊？我……”季才聽到羅子俊的質問，呆了一呆，還想要分辨，卻見周圍的老臣們，都目光灼灼的瞪著自己，眼神中全是怒意。

季才感覺到周身的空氣都凝固了，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他不敢再囂張，更不敢再爭辨什么。他小心翼翼地瞅著羅子俊一行人，說道:“你們走吧，這件事，我會跟皇上交代的。”

羅子俊冷哼一聲，不屑再看季才。他低頭看看還在地上抱著萬元明的尸體出神的萬雪嬌，說道:“走吧。”

柳文揚深知今日的事情過后，自己如果留在京城，也不會有什么好結果，一定會被羅明浩為難針對。

于是他下定決心，向季才說道:“你轉告皇上，這大理寺寺卿一職，微臣無能，另請高明吧。”羅子俊見柳文揚也已辭官，心中感動。雖然自己失了天下，卻仍然有這么多忠心臣子。這也是一種珍貴的財富。

季才等人見事情已了，不敢多加逗留，連忙轉身回宮，向羅明浩稟告去了。

“雪嬌姑娘，走吧。”柳文揚有些擔心地看著萬雪嬌。

萬雪嬌緩緩抬起了頭，神色悲痛而凜然。逝者已逝，她并非心志軟弱之人。此刻最重要的，就是遵循父親死前的叮囑，先去找到姨娘韓梅和妹妹萬思雅。

“柳大人，先去你府上，找我姨娘跟妹妹吧。”萬雪嬌站起身來說道。

柳文揚苦笑了一下，說道:“從今以后，再也沒有什么柳大人了。”說著，柳文揚背起萬元明的遺體，神色堅定坦然，帶著他們往柳府中走去。

一路無言，各自心亂。

此時韓梅正在柳府中忐忑不安，晨起萬元明的舉動就已經讓她感到似乎有事發生，而萬元明出去了那么久，還沒有回來，這讓她更加心神不寧。

“思雅，我總覺得心慌。”韓梅皺著眉頭跟女兒說。

“父親怎么還不回來。娘，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總覺得有點心驚膽戰的。”萬思雅也感到有些不妙，聽了韓梅的話，更是不安。

韓梅緊緊地拉著萬思雅的手，口中不斷地喃喃道:“沒事，沒事。不會有事的。”不知道她是在安慰女兒，還是在安慰自己。母女倆心中瑟瑟，只盼著萬元明即刻回來。

正忐忑時，聽到府中下人一陣喧鬧，不知在說些什么。萬思雅聽到院外的動靜，猛地站起身來說道:“是父親回來了嗎。”她心中著急，就要往外沖去。

韓梅一把拉住女兒，警惕道:“別急。還不知道是什么人，小心些。”

韓梅湊到窗前，悄悄掀開一點窗縫向院子里看去。見是萬雪嬌走在最前面踏進了院子，身后還跟著幾個人。

看來萬元明回來了，韓梅心頭一松。轉身對萬思雅說道:“是他們回來了，咱們出去看看。”

萬思雅一聽是父親回來了，連忙三步并作兩步的跑了出去，正迎上面無表情走進來的萬雪嬌。萬思雅見是萬雪嬌，眉頭一皺，問道:“父親呢？”

萬雪嬌心中一痛。她抬眼看著萬思雅，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萬思雅看著萬雪嬌的神色愣了愣。她從來沒見過萬雪嬌這樣的眼神，有痛楚，有不忍，甚至，有些憐憫和心疼。

“父親……已經去了。”萬雪嬌終于開口。

萬思雅呆呆地聽著，“什么去了，去了哪里……”她不敢相信萬雪嬌眼中悲痛的神色。

這時候，柳文揚已經背著萬元明的尸體走進了院子。萬思雅看著從他背上無力地垂下來的，父親蒼白的手，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喊起來:“父親！父親！”

萬思雅的聲音沙啞而尖利，充滿了恐懼。正自房中緩步走出的韓梅聽到女兒絕望的哭喊聲，心中陡然一驚，連忙跑了出來。

柳文揚已經將萬元明的尸體平放在院中的石臺上。

萬思雅撲上去，抓著萬元明胸前的衣襟搖晃著，卻被他脖子上恐怖的傷口驚得呆立在地上。韓梅沖到萬元明的身邊來，一眼就看到了萬元明脖子上深深的刀口，邊緣翻起的沾著血的皮肉，滿身已凝固成咖啡色的血痕，還有他青白的臉色，冰冷僵硬的身體。

“老爺！”韓梅伏在萬元明身上大哭起來，眼淚縱橫，肩膀一抽一抽的。“你怎么狠心撇下我們母女，就這么去了……老爺……”

“娘……”萬思雅喉嚨里好像堵了一塊石頭一樣，難受的說不出話來。眼神空洞地看著萬元明的尸體，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簌簌”地掉落下來。

從前萬元明在時，對韓梅母女的關切和愛意，此刻在她們心中一幕幕回演著。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人，怎么一會兒功夫，就躺在這里，再也不能動了呢？

“父親……你起來，你起來啊。”萬思雅已經悲痛的不知所云。韓梅轉身抱著女兒，心痛地說著:“孩子，孩子。你父親走了。咱們從此，無依無靠了。”

萬思雅聽后，更加慟哭起來。

萬雪嬌看著眼前痛苦不已的母女倆，也不禁悲從中來。她深吸一口氣，將快要溢出來的眼淚狠狠地壓回心里。

“姨娘。”萬雪嬌向韓梅說道。“父親臨終之前，叮囑我照顧你們。雖然他已經去了，但我不會讓你們無依無靠的。”

韓梅摟著懷中止不住淚的女兒，抬起淚眼看著萬雪嬌:“老爺……是怎么死的。”

“自刎。”萬雪嬌緊緊閉了閉眼，心痛地說道。

韓梅與萬思雅聽后，心頭大震。

韓梅知道萬元明今日舉動反常，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可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連最后一面，都不能見。

萬元明已死，韓梅與萬思雅心灰意冷。如今，除了跟著萬雪嬌，還有什么路可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