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揚看著那群人千瘡百孔的身軀,心中十分不忍。雖然已經奄奄一息,可他們的眼神里,無一例外的充滿了對生的渴望。
即便已經回天乏術,自己又怎么能夠如此狠心,將他們活活燒死呢?
柳文揚思來想去,終究還是無法下定決心。忽然,他眼前一亮,想到了一個人。
或許,萬雪嬌會有辦法。
萬雪嬌醫術高超,非一般大夫能及。如果她能救治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也只好順其自然了。
不論結局如何,都要盡力一試才行。
這些人的生命已經危在旦夕,瘟疫之癥如此恐怖,絕不能將他們帶進城中。眼下,也只好讓他們暫且在這里待著。自己先去大牢中問問萬雪嬌吧。
下定決心,柳文揚便向領頭的官差吩咐道:“你們在這里仔細看守著,不許城中百姓靠近。也不要讓這些病人到其它的地方去了。本官去想想辦法。”
官差們點頭稱是。柳文揚又想了想,神色嚴峻地叮囑道:“你們只需要負責看守隔絕,也不要觸碰他們。”
說完,柳文揚看了一眼那些奄奄一息的病人們,便轉身往大牢中趕去。
事不宜遲,一定要趕緊找到萬雪嬌,說清情況,問一下有沒有更好解決的辦法。
柳文揚心事重重地往大牢趕去。
他正行色匆匆地走著,忽然聽到身后有一清朗男聲喊到:“柳大人。”
轉頭看去,原來是朱臣。
“大人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兒?”朱臣走上前來,對著柳文揚拱了拱手,問道。
“東門集市出現了一群身患重病的百姓,渾身腐爛流膿。”柳文揚看了看四周,又壓低了聲音湊到朱臣耳邊說道,“據說,十有八九是瘟疫。”
“大夫說,已經無藥可醫,只能燒死,以免擴散。我想這樣做未免太殘忍了。所以想趕去大牢中問一問雪嬌姑娘有沒有辦法可以救他們。雪嬌姑娘醫術高超,說不定會有主意的。”
朱臣一聽,心里便明白了。那些人只怕是吃了那家包子店的狗肉包子,這才感染上了瘟疫。
想到這里,朱臣心中不免有些膽寒。幸虧自己嘗出了包子有問題,不然,恐怕今天東門集市的那群人中間,也會有自己茍延殘喘的身影。
“柳大人,我與你一同去吧。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略微知道一些。”朱臣說道。
柳文揚點頭說道:“好。我們快走吧。”
此時大牢中,萬雪嬌正沒好氣地抽著地上泛潮的稻草,嘴里念念叨叨的,無聊至極。
柳文揚與朱臣的到來,讓萬雪嬌有些吃驚。
“你們倆怎么一起來了?”
柳文揚與朱臣對視了一眼,臉色很不好看。
“到底怎么了?”萬雪嬌看他們的神色仿佛發生了什么大事,更著急了。
“雪嬌姑娘,你別急。”柳文揚說道,“我們來,是想問一問姑娘。今天早上東門集市忽然出現了一群渾身腐爛已經奄奄一息的人。胡大夫說可能是瘟疫,要把他們燒死。姑娘怎么看?”
“渾身腐爛?”萬雪嬌聽后愣了愣,心中有些不安起來,該不會是……
“柳大人,他們是不是滿身膿瘡,皮下充血。身體潰爛,還有一股難聞的酸臭味?”萬雪嬌急切地問道。
“的確如此。”柳文揚神色緊張。“這是怎么回事,姑娘知道嗎?”
“鼠疫。”萬雪嬌已經不用多思考,聽到前面幾個字,就已經知道了,從嘴里吐出這兩個字來。
話音剛落,柳文揚的臉色變得煞白。
鼠疫,又叫黑死病。他以前只是聽過,卻從來沒有看過,只是知道這種瘟疫非常的恐怖。
而萬雪嬌說出后,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這癥狀的確是鼠疫沒錯,只是,怎么會有這么多人感染上這種病呢。當初為了醫治羅子俊的鼠疫,已經花費了她太多的心力。
而這次……
“怎么會有這么多人得了鼠疫?”萬雪嬌細想之下,覺得十分奇怪。“究竟是哪來的傳染源?按照大人所說,現在已經有十幾個感染了鼠疫的老百姓了?”
柳文揚尚未答言,旁邊的朱臣便臉色暗沉地說道:“何止十幾個。只怕,有上百個。”
“什么?”
萬雪嬌跟柳文揚大驚失色。
“上百個?這是怎么回事?”柳文揚轉向朱臣,不可置信地問道。
“若不是親身經過,我也不敢胡說。”朱臣嘆了一口氣,沉重地說道:“那天早上,我原本想買幾個包子吃,走到包子鋪時,就只剩下三個了。我便買了下來。”
“我曾經在平陽城里待了整整一個月。對于鼠疫,已經熟悉到能夠察覺每一絲清淺的氣味。那天的包子中,就是這種味道。”
朱臣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恐懼。他繼續說道:“幸虧我當時嘗出了包子有問題,及時吐了出來,這才沒有得病。否則,今天我大概也沒有辦法好好的站在這里了。”
萬雪嬌已經聽明白了。
“你說,你去買包子的時候,已經只剩三個了。”萬雪嬌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
“是的。”朱臣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那包子鋪每天,可都是至少做一百個包子。”柳文揚覺得背后有些發涼。
也就是說,之前的那些包子,早已經被城中的老百姓們買去了。除了今天早上發病的這十幾個,更多的感染鼠疫的人,都還生活在城中,暫時沒有發病的跡象。
只是,發病是遲早的事。
如果現在不采取措施,等他們病發,開始腐爛流膿,那么這鼠疫一定會在京城中蔓延開來。
到時候,整座京城,恐怕會成為一座充斥著腐肉氣息的死城。
“可是,平陽城距離京城有千里之遠,這鼠疫怎么會流傳到這里來?”柳文揚非常奇怪。
“不知道那家包子鋪里用的狗肉是從哪里來的。這狗一定有問題。”朱臣沉思著。
“想必是店家黑心。不知道從哪里找了流浪狗來頂替新鮮的狗肉。那些流浪狗身上攜帶的病毒最多,只是不知道,它是從哪里感染的鼠疫。”萬雪嬌分析著,雙眉緊鎖,一臉愁態。“雪嬌姑娘,眼下應該怎么辦?”柳文揚慌忙問道。
萬雪嬌沉思片刻,說道:“柳大人,你立刻派人隔絕那些病人所處的地方,百米內不得靠近。否則,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會被感染。”
柳文揚聽后,連忙吩咐下去。
“那城中的人呢?”朱臣一想到京城中的老百姓們還有很多身上潛伏著鼠疫病毒的人,不免心驚。
“另外那些吃了包子還沒有發病的人,或許是吃的少。既然還在患病初期,或許還能有救。”萬雪嬌在心中仔細想了想,說道。
“雪嬌姑娘,有沒有什么藥物,能夠治療患病早期的百姓們呢?”柳文揚十分焦急,“既然還沒有發病,姑娘,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為今之計,我也只能盡力一試了。”萬雪嬌神色嚴峻,“大人,請你立刻告知全城百姓。為了防止傳染,一定要即刻去藥房中,抓柴胡和甘草兩種藥物,回家熬煮喝湯水。每次熬煮,兩味藥各二兩即可。”
柳文揚聽后,也不好耽誤,立刻吩咐人去貼了告示,通告全城百姓。
告示一貼出來,老百姓們紛紛圍了過來。
“為什么要讓咱們去買藥?咱們又沒病。”
“你傻啊,你沒看見上面寫著,為預防傳染病嗎!”
“什么病?該不會是今天早上咱們看到的那些人吧?”
“什么?那些人身上有傳染病?我還擠到最前面去看熱鬧!”
老百姓們看著告示,想起來今天早上在東門集市上看到的那恐怖的一幕。
那些人腐爛流膿的身體,令人作嘔的酸臭味道,充斥著絕望與痛苦的眼眸,仿佛又重新浮現在老百姓們的眼前。
這種比瘟疫蔓延的還要快的恐懼心理,迅速的席卷了整個京城。
而京中幾家藥鋪的門檻,幾乎都要被踏破了。
柴胡與甘草原本就是極其普通的藥物,雖然常用,但是藥房中也并沒有備下許多。
如此一來,這兩味藥頃刻便售罄了。而幾家藥鋪的東家,一邊緊鑼密鼓地安排著進藥,一邊也都暗暗留下了許多自用。
于是家家熬藥,戶戶煮水。
他們只盼著這一碗碗湯水的藥香,真的能夠把那些人身上散發出來的腐肉氣息壓抑驅走。
百姓們手忙腳亂地買藥煮水。而柳文揚與朱臣,依然在想京城中鼠疫的來源。
思來想去,也只有那家包子店,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只有弄清了那天狗肉的來源,才有可能查清楚,這鼠疫究竟是從何傳來,如何傳來。
朱臣思索半日,對柳文揚說道:“這么想也不是辦法,我看,咱們還是親自去一趟那戶賣包子的人家吧。前因后果,也許只有他知道的最多了。”
柳文揚聽后,點點頭,說道:“你說得對。走吧,咱們去看看,或許能找到什么線索。”
朱臣便帶著柳文揚,往那包子鋪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