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那時候也不過才踏入人世，因為三界大戰的原因，曾經那些猖獗的妖族都不再敢出現，隱匿于人群之中，而他更因為好友離世而不知所措，也不知該去往何處。

正在迷茫之時，他感覺到了類似妖族的氣息。

可小鮫人的第一句話就讓他輕笑起來，見小鮫人如同他之前方化作人形那樣，毫不在意身上的破舊衣服，頭發也絲毫不整理好，更何況那尖銳的牙齒可以直接撕破魚肚，如果讓任何一個人類看見，大概都會尖叫著離開，再帶著火把和刀刃來將他殺死。

柳七認為他和自己同一類人，于是在他奇怪的目光下走到一旁，像是剛出生那樣彎下身子，捧了溪水倒入喉嚨之中：“我不是來殺你的，但我現在無處可去，也許可以聽聽你的故事，畢竟我們是同類？”

說著，柳七將自己的手變成了細長的枝條。

小鮫人第一次感到開心，他不敢在人類面前展露出任何的鱗片，甚至還要改變眼睛和膚色，但看起來柳七也不是人類，他將吃掉了一半的魚遞給他：“很好吃的。”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需要。”柳七擺擺手，從口袋里抄出了一個油紙包，他在離開好友故鄉的時候也沒有忘記買上一些干糧。

里面只是一個大餅，小鮫人看過人類吃過，于是將魚扔到一旁，啃了一口，一雙大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幾口將東西給吃干凈。

“為何不回家？作為沒有生存經驗的妖怪，在人類之間生存是很困難的。”柳七好心提醒，而他對此了解的也不多，他已經知道了人類那一套法則，也知道人心可怕，甚至在離開的時候見過大批的人想要去山上征討妖怪。

“回家？”小鮫人歪著腦袋思考了一下這句話的意思，旋即臉上的感情盡數消失：“我沒有家，我的族人都已經死去，他們讓我快逃。”

他還記得那些空洞無神的藍色眼睛看著他的模樣，還有由族人的身體堆積而成的小山，他索瑟了一下脖子，淡漠著看向柳七：“我也無家可歸，我該怎么辦？”

“那……不如我們一起走？”柳七揉了揉腦袋，單純的提議。

他曾經也只是看著朋友走完一生，作為非人類他有很長的壽命，這讓他并沒有在意其他人，也沒有太多的勞累，但他并不介意和小鮫人一同去嘗試。

“我叫柳七。”他伸出手。

“名字？”鮫人的肩膀耷拉下來：“我沒有名字。”

“你可以想想。”柳七拍了拍他的肩膀。

正在兩個人準備離開的時候，一道尖叫聲嚇了他們兩個人一跳，正提著魚簍的漁夫將魚叉砸進了小鮫人的腳邊，他怒目圓瞪著小鮫人已經被魚血浸濕的衣袖，尤其還能看見他長長的牙齒。

“你是妖怪！小伙子快點離開他！他是妖怪！”

老漁夫大叫起來，不遠處的村莊頓時沸騰了起來，似乎是聽見了老漁夫的喊叫聲，此起彼伏的腳步聲伴隨著石子砸在了小鮫人的身上。

小鮫人面露兇光，柳七在他將要做出些什么事情之前將他帶走，竄入了林間。

一直到了夕陽西下，四周盡是遮天蔽日的高大樹木，眼前的路都被籠罩在了黑暗里，小鮫人才縮在了角落里，將腦袋塞進了膝蓋和小腹的縫隙里：“他們都怕我，我明明只是吃點魚而已。”

柳七不得不花了一晚上的時間來告訴他，人類都是吃熟食，并且他們可沒有長長的牙齒和在陽光下會反射光芒的鱗片，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們相信妖怪會帶來災禍，但他們都不是壞人。”

“你為什么相信他們？”小鮫人看起來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

“因為我有一個人類朋友，雖然他不知道我是妖怪，但他一直對我很好，我看著他成婚生子，看著他兩鬢發白，最終迎來死亡，埋葬于土地之中，他的后代為他立下了墓碑，而我才因此踏上了旅程。”他沉湎于回憶之中，哪怕他最后不得不因為年齡而離開那里，但那依舊讓他相信他們。

小鮫人揉了揉腦袋，還是不能明白柳七的意思。

柳七則搖搖頭：“再往前走上十里路，就能有個茶館，茶館再往前走上兩三里路，便有個叫徐家村的漁村，好像他們是剛剛落腳，我們可以融入他們。”

聽到柳七的形容，小鮫人搖了搖頭：“那是我的族人們喪命的地方，我不想去。”

這次輪到柳七不說話了，兩個人沉默了良久，柳七才不得不離開自己所知道的地方，而去尋找一個新地方，他們兩個都不像人那樣容易餓死，也不容易疲累。

花了兩天的時間，他們來到了一處人數眾多的小鎮，名為平南鎮。

一進鎮子，一個三角眼睛的小駝背就搓著手靠近了兩人，此時到的柳七和小鮫人化作的不過是十七八歲的模樣，而這平南鎮地處偏遠，這樣年歲的外鄉人總是好騙的，這才興沖沖的迎了上去：“兩位公子，這是初來乍到？”

柳七眼睛微微瞇起，卻是沒回答，小鮫人倒是乖順：“初來乍到？是什么意思？”

反而是小駝背的嗤笑了一聲，眼睛滴溜溜的一轉，這兩個人倒是生的年輕俊朗，他心中自然是有了打算，笑盈盈道：“就是第一次來的意思，這平南鎮我熟悉的很，你們肯定還沒有住處吧，我一個朋友就在此處開了客棧。”

小鮫人還不明白客棧是個什么東西，柳七看出他的困惑，輕聲的在他耳邊解釋，隨后看了那小駝背一眼：“不必了，我們不會在此停留太久。”

小駝背嘿嘿一笑，倒是沒說些什么，放他們走了。

小鮫人倒是天真：“他們還挺熱情，只要我收起獠牙，是不是能融入這里。”

而柳七卻知道想要真正的融入一個地方是多么的困難，輕輕搖頭：“你還是小心為妙，他們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而后面已經有人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