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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女巫的小屋

小鳥穿過森林,飛躍河流,最后落到了廣袤的沼澤中。

濃霧不分晝夜彌漫在這兒,日月似乎都放棄了這塊兒土地。即便高處生長著茂盛的樺樹、榿木甚至刺李,卻少有生物選擇在此定居。

許多疲于翻山渡河的人想從這兒抄近路。有些人擔保自己看見了珍奇的異獸,有些人發誓自己躲過了惡魔的追捕,無論哪個都是赤裸裸的謊言。

真正走進沼澤的人無一例外都成了后來者的教訓。

一只饑腸轆轆的豺狗不懂這些。它的原始本能向它發出警告,但追不到這只兔子自己一樣會餓死。

于是饑餓戰勝了恐懼。

它跟隨兔子沖進霧中,可一轉眼兔子便消失在生刺的灌木叢里,只有它和它的胃口被留給了迷霧。

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但小鳥有什么好怕的呢?它不過是個信使罷了,還給那女巫捎來了消息。

鳥兒飛進茅屋,落到桌上,微弱的燈光從窗前探出,那來自女巫點亮的油燈。

所以如果那豺狗追尋氣味來到屋旁,它會看見這樣一幕:

一個矮小的女人坐在窗邊,烏黑長發,一襲黑裙。油燈的光亮勾勒出她奮筆疾書的側影,她神情嚴肅,像宗教繪畫上的人物。

腐爛的烏鴉在她手邊啼叫,女人留心聽著,但并未就此住筆。

茅屋之外,濃霧連同濕漉的空氣被一圈白線隔開。黑色的荊棘正貼著地面爬行,比起植物更似蟒蛇。

那只豺狗將不得不四處躲避,如果它夠聰明會試著藏進白線以內,但這一切都只是如果而已。

真相是距離茅屋半公里外的地方,一聲臨死的哀嚎從霧中傳來。狼群迅速將豺狗啃成白骨,隨后便悄然離去。它們很清楚自己在這片土地上的位置。

女人聽著小鳥冗長的報告,終于提煉出一句有用的話:發生了戰斗,尸體有很多。

豺狗此時也從地上爬起,渾身上下都輕松了不少。

他不再饑餓了,他再也不會饑餓了。

——

四小時后,艾薇拉坐到桌旁。她把羽毛筆削尖,一邊思索一邊嘟囔著什么。

隨后她蘸了蘸墨水,在羊皮紙上寫道:“本記錄非實驗記錄,但考慮到事件的特殊性,我決定單獨寫一篇記錄以供日后參考。”

剛寫一句,她在頁眉處畫了個醒目的星號。在她身后的簡陋小床上,男孩蓋著毛皮毯子,呻吟不止。

“實驗對象……”她斟酌了一下用詞,“患者是一名大約十六歲的人類男性,未發現精靈、獸人等種族的混血特征。發色深棕,典型的歌賽克樣貌,但虹膜是罕見的綠色。個子高挑、身材精瘦,推斷出身城鎮上層家庭。”

羽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窗外不時傳來窸窣之聲,但女人對此習以為常。

她盯著窗外的荊棘思索了一會兒,隨后才繼續寫道:

“發現患者的位置是一處磨坊,周圍有數具人類和狼人的尸體,明顯是死于戰斗。患者當時赤身裸體,渾身染血——主要是狼人的鮮血。

“全身并無明顯傷口,意識處于半夢半醒間,時常會大喊大叫。雖無直接證據表明其身份,但據現場狀態及其胡言亂語時的內容可以推斷,他是一名護教軍。”

她突然住筆,這才發現墨水已干,剛才想的大半連半個字符都沒記下。

她皺起眉頭,顯然是對自己的嘮叨有些不滿。墨水和羊皮紙都很珍貴,最好還是省著些用。

“我將患者轉移到了自己的庇護所,這花了一個鐘頭。隨后嚴格按照弗洛倫斯臨床檢查方法對患者的病情進行了分析。

“患者既無外傷體溫也始終正常,但仍表現出昏迷、抽搐、胡言亂語等癥狀。本人并非專精醫學,此時便決定放棄治療,結束患者的痛苦。但在我用手術刀切開患者的喉嚨后……”

男孩又開始喊叫,其中的一些話吸引了女人的注意。

她放下筆來到床前,用溫熱的毛巾仔細為他擦洗身體。先確保他能正常吞咽后,才給他喂了些水。

這也是她在弗洛倫斯學院學來的。她恨透了那個地方,可誰能想到這些知識有一天能派上用場。

男孩呼吸雜亂,大汗淋漓,看著很像在做噩夢。

女巫望著他的臉,對此卻束手無策。她回到桌旁,重新拿起了羽毛筆。

“切開患者的喉嚨后,只過數秒他的傷口就恢復原狀——注意是恢復原狀,不是自然愈合。這種現象簡直聞所未聞,我有義務調查清楚。

“我用銀質工具切除患者的四肢,摘除患者的內臟,并對隨后的復原現象進行了觀察。可以推斷這是一種與時間有關的術法,基本概念可能是將肉體復原到某個狀態。

“因為這個能力,我采集不到患者的組織,這加大了觀測的難度……那男孩滾下床了,我得去看看……”

——

“又過了四個小時,我給那孩子用了些麻醉奶,沒有任何效果,我甚至沒法減輕他的痛苦。”

艾薇拉撐著額頭,看著自己的字跡逐漸潦草。“此前我試過手頭上的荊芥、麻黃,后來又給他用過馬錢子粉、風茄汁、船型烏頭,全都沒有用……一定是有理由的,一定是有理由的,我一定是看漏了什么……”

男孩的呻吟傳來,艾薇拉靜靜地聽著。她看著自己的筆尖抵在紙上,墨跡正一點一點地暈開。

“該死!”

她把筆丟在桌上,推開椅子在房間里來回走動。她喘著粗氣,嘴里不停地嘟囔。過了一會兒才漸漸平靜下來,又看向了床邊。

男孩的狀態一直在變差。他渾身上下都在痙攣,臉上的肌肉幾乎擰成了麻繩,毫無疑問正經受著巨大的痛苦。

“我一定是看漏了什么……”女巫焦慮地嘟囔著,“我一定是看漏了什么……”

——

“我記得是放在這兒……”艾薇拉在一堆紙頁中翻找著,她從沒整理過,現在她感到后悔,“該不會落在密蒂溫了把?天殺的衛道士……”

那只羽毛筆仍躺在桌子上,連同那忘了蓋蓋子的墨水瓶。

她又再床邊守了四個小時,男孩的的抽搐越發嚴重,自言自語都變成了毫無意義哭喊。好幾次他都從床上掉下來,艾薇拉只能把他再扶上去。

他的意識幾乎在燃燒,她不知道最后會發展到什么地步。

也許下次睜開眼時,他的神志會崩潰,變成一個瘋子。也許更糟,他再也不會睜開眼睛,帶著這份痛苦在昏迷中走向生命的終結……

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擦擦汗,喂喂水,她甚至不能給他一個痛快。

與肉體無關,男孩的痛苦一定源自更深的層面。

“就是這個,靈魂學者伊歐拉的筆記!”女人激動得說出了聲,隨即把筆記舉到面前念到:“意識是肉體施加于靈魂的慣性。正如肉體會受傷流血,靈魂同樣也會破損,具體表現就是意識混亂或記憶缺失……”

她一目十行快速閱讀,身后男孩的慘叫在不斷催促著她。

“針對靈魂治療首先要明確以下后果,太長略過……使用火花與患者的意識建立共鳴,觀察患者的意識推斷靈魂的狀態……”

“好,我懂了,應該不比死者交談難多少。”她快步走到床頭。男孩正被綁在床上淚流不止,時不時還會發出尖叫。

女巫跪在床頭,閉上眼睛集中精神。她感受自己的火花,來自遙遠過去的痛楚漸漸填滿了她的意識。

光在她手中顯現,但卻是黑色的,比起光更像是煙霧。

她把手按在男孩的頭上,那黑光就像她意識的延伸,謹慎地開始向男孩腦海中窺探。

“天啊,這是什么。”

這是她失去意識前說的最后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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