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騙子

“你下套啊！”張道森拍桌而起，“姜椒！不帶你這么玩的啊！”

“是你自己笨。”姜椒不緊不慢的喝著茶，“屢試不爽。”

張道森：……

他走到門邊看了一眼，這對父女生活習性相近，雖是帝王身邊伺候的人卻很少，整個香閣只有他二人。

“暗谷早走了。”姜椒道，“只有咱們倆個還不能交心？”

“我要是給你交心，早就褲衩都不剩了。”張道森氣呼呼的坐回桌前，“早慧易夭知道么？”

“知道，我這不是在努力早夭么？”姜椒饒有趣味的觀察著他的臉色。

張道森剛出場時有多揚眉吐氣，現在就有多心煩意亂。

“我就不該來看你。”

“說吧！哪個姜家？”

姓姜必然和皇家沾親帶故，京城里姓姜的人不少，其中封了爵位的更是多如牛毛。

先皇在的時候就和姜椒討論過要如何切掉這些毒瘤，每年內庫中流向皇族的錢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姜椒這幾天算了不少賬，還親自去了核算了庫中銀兩。

她想過將流向皇族的錢用來強軍，那樣她死前夏朝必不會向上輩子一樣內憂外患。

姜椒沒避諱他，自己研了墨開始用沾了朱砂的毛筆在奏折上批閱。

屋內只有書頁翻動的清脆聲，以及筆尖點在紙張上的沙沙聲。

姜椒不疾不徐，張道森的心卻是冒了煙。

十多年前他認識姜兆的時候就無心于政事，那時他只想寄情于山水，姜兆整天給他炫耀自己有個好兒子。

許是在外游得煩了，他跑宮里來看練功的姜椒。

那一日，宮里一個侍官仗勢欺人傷了一個小宮女，姜椒拔他的劍將人殺了。

年幼太子所表現出來的氣場令他詫異，那幾年，他一直待在宮里，每天晚上姜兆都會帶著她習武。

她沒有一般小孩的天真，總是端著一副冷漠的架子。

張道森逗了她許久也沒能逗笑她，反而是令她厭了。

后來他被她趕出宮做生意，十歲的姜椒為他鋪出一個不廢腦子的東家夢。

外人都說他是劍客，是浪子，是個有夢的詩人，卻不知道他每到一個地方都得苦逼的替她開店。

姜椒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

洛陽朔走了半年，朝堂上也發生了幾次震動，最終都被她壓了下來。

走掉的那些人，是洛陽朔的黨羽。

可是，黨羽的黨羽還在。

張道森不喜歡官場上的彎彎繞繞，所以先帝給他的官他沒接，他選擇游山玩水做個寫游記的文化人。

可他不是傻子，一琢磨就知道姜椒要做什么。

“你在釣魚？”

“嗯，魚還很大。”姜椒抬頭看他，“都找到你這個不出山的第一刺客了。”

“劍客。”張道森糾正。

很快，他發現自己又被繞進去了：“我也沒說我要殺你吧？”

“你說對我的命感興趣。”

“不是把脈么？”張道森揚了揚眉毛。

“那是對暗谷說的，他要知道你真是來殺我的，明日百花宴就開不了了，不僅如此，那些孩子也會在今日被他殺死。”

張道森暗暗吃驚：“這么狠？”

“對于他來說，這個世上只有我一個活人，李三喜和太后各自算半個人。”

“好吧。”張道森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脖子，“我不能告訴你具體的。”

“不是千機閣接的單？”姜椒歪了歪脖子。

千機閣是江湖上名聲響亮的殺手組織，據說能辦到你想辦到的任何事，不過價格昂貴，普通人接觸不到這個層面。

這名字，是姜椒瞎取的。

發展千機閣的錢，也是姜椒拿的。

傳說千機閣閣主是個生得滄桑的老人，其人武功蓋世，手下一位護法，六位掌事。

護法是夏朝第一劍客張道森，不殺人，只收徒。

至于六位掌事，一直蒙面行事，也無人知其身份。

那神秘的閣主……

恐怕沒人能想到她竟是當今天子。

“誰找的你？”姜椒問。

“殺皇帝就算有錢拿也沒命花啊！千機閣能接這種傻逼單？”

“我看你就挺傻的。”

你看！

你就接了。

張道森再次被打斷，他煩躁的直起身，“老子再關心你老子就是個鬼！”

“鬼有很多種，吊死鬼倒霉鬼窮鬼死鬼吊死鬼……”

張道森妥協了，“師叔！我錯了！我招！我全招！”

“何必呢？和我打嘴仗，哪次不是輸。”姜椒嘀咕完又翻開一篇新的奏折。

“姜茶下的單。”

“誰？”

“姜茶，被你貶到北邊去的那個，姜兆放宮里養的小胖子。”

張道森揉了揉眉心，“就是那個……我聽說小胖子整天寫奏折饞你？

然后你又給人貶呢？

結果他在別人的奏折里繼續饞你？你倆關系不是挺好……”

姜椒手一抖，正批著的奏折毀了大半。

“喂！你怎么呢？”張道森將奏折搶了過來，他連忙掏出帕子吸上面的墨汁，“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前幾天他又寫了，我讓李三喜派人將他抓回來，不打算讓他氣我了。”

“然后呢？”張道森扶著她坐下，“別一驚一乍的，你以前的穩重呢？”

“然后……”姜椒嘆息一聲。

她記起來了，上輩子姜茶死了，死在這一年的夏天。

“他去的北方？”

“你把人送的你沒印象？”

“太久了。”姜椒按著眉心，“北方這時候哪來的橘子，奏折是一個月前寫的，一個月前的北方生出了橘子。

三月天里有好吃的橘子，甜橘，在綠色的樹上去采摘，你覺得正常么？”

“我覺得他買兇殺你就挺不正常的。”張道森說，“小胖子可是姜兆為你培養的忠臣。”

“你去一趟北方，去北方！”

“你不是派人了么？”

“讓千機閣去。”姜椒抓著他胳膊的手越發用力，緊接著大腦一陣眩暈，“你說的對，他是不會背叛我的。”

“你的意思是，他查到洛陽朔下落呢？”

姜椒扶著他手的力氣越來越小，眼前開始發黑，“不確定，洛陽朔去了哪是個謎，找到他帶回來。”

“一個月前寫的奏折，你覺得……”

“暗影衛沒有消息傳來，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現在這樣明天的百花宴……”

“去將軍府把趙將軍叫來。”

“你確定他來了你能醒著？”張道森皺眉看她，“我真服了你們父女，都拿自己命不當回事。”

“李三喜在偏殿布置了床榻，醒了再，再議事……”

說完，人已經倒在了張道森懷里。

“嘖。”張道森替她蓋好被子，他看著床上的人連連搖頭，“小椒椒，我上輩子一定欠你的，我都走了這些年還是被你拽回來了。

想當年……罷了！

你爹也是個大騙子，你是個小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