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名聲不佳，我本詞人

候方域與幾位好友搖著折扇緩步而來，他們頭戴學士方巾，身著白色絲綢儒服，渾身散發書香門第的儒雅氣質，在人群中顯得鶴立雞群。

剛才他曾即興創作了一首賞月詩，立刻得到眾人傳唱，杏花樓也跟詩作一起水漲船高。此時一名身材略微肥胖的男人，拱手笑道，“候兄果真是大才，所作詩詞名揚東南，今天怕是要拔得頭籌，獲得李香君芳心，真是可喜可賀。”

候方域乃是江南名家候氏子弟，號稱江南四公子，極善創作詩詞，今日也是追慕李香君芳名，特地準備一首上佳的詩詞，信心十足能成為花魁入幕之賓。如果有幸被香君姑娘垂青，能夠讓他留宿初夜，采摘花魁處子之身，簡直是男人求之不得的幸事。

候方域此時謙讓一番說道，“豈敢，豈敢，詩詞乃是不入流微末小道，怎敢與田公子才華相提并論。”

田浪乃是江南田家獨子，他姐姐田貴妃姿容甚美，是當今圣上最寵愛的妃子，田家也跟著一路容華富貴。他爹田畹被封為錦衣衛北鎮撫司指揮使，受封左都督，田家在江南地帶，也是一時風頭正勁，無數人巴結奉迎，杏花樓據傳就有田家暗股。

候方域手搖折扇，接受四周眾文士吹捧，這次成為香君姑娘入幕之賓，他是志在必得。

就在詩詞評選之際，前方看熱鬧的百姓過多，王凌努力擠到人群前面，期間不知踩到幾人腳趾，惹得附近眾人一陣抱怨。其中就包括頗愛干凈候方域，潔白靴子表面多一個明顯黑腳印，萬一見到香君姑娘，定會被認為舉止不雅。

此時，他冷眉微皺，見衣著寒酸的青年不停往前擠。他俊臉鐵青罵道，“一個士井之徒，要看熱鬧到后面去看，前面是參加詩詞評選的士子。”

王凌注意眼前長相俊俏的書生，天生一副好皮囊，不過太過眼高于頂，說不定是一個銀槍蠟桿頭，中看不中用的家伙。他臉上汕笑說道，“兄臺不好意思，我也是來參加詩詞比賽，只是偶然習得佳作，想上前去湊一湊熱鬧，萬一能得到香君姑娘的垂青，也不枉此行。”

這時候，王凌當然不會說真話，他只是沒錢買單，才過來湊個熱鬧。

“兄臺，口氣好大。”

候方域盯著眼前布衣年，難道是參加貢院會試的寒門子弟，自覺剛才態度不佳。當下歉意抱拳說道，“在下侯方域，不知兄臺可是今次參加會試科舉貢生。”

“侯方域——大名鼎鼎桃花扇男主角。”王凌記得歷史上名妓李香君最后看上候方域，上演了一慕亂世凄美絕倫的愛情。可惜好景不長，候父嫌棄李香君妓女出身，終被趕出候府，最終郁郁而終，一代名妓就此香消玉碎，怎能不讓令人扼腕嘆息。

“貢生！”

王凌感覺肚子里三兩墨水，還是不要冒充讀書人，于是據實說道，“侯兄誤會，我只是普通商人，在城中經營一家商鋪。”

候方域眼神充滿了鄙夷之色，大明重農抑商是國策，士農工商四級，商人地位最為低賤。就算商人富可敵國，日常只能穿粗布衣料，見到有功名士子還要見禮。

“這不是王家敗家子，此人怎會出現在這里。”

田浪看到王凌表情略微驚訝，眼神中陰冷神色一閃而過。他曾去王府拜訪，無意中見到絕代佳人陳圓圓，立刻驚為天人，多方打聽其相公乃是潑皮王凌。心中暗嘆好白菜都被豬拱了，多次想利用錢財暗示納其為妾，皆被佳人斷然拒絕，從此以后茶飯不思，對耽誤佳人美貌年華的潑皮，更是深惡痛覺。

他未曾想今日冤家路窄，竟在青樓見到此人，他一想到絕色佳人在王府吃苦受累，一雙纖纖玉手因干粗活磨出繭子。心中格外不平衡，恨不得沖上前扇這混球兩耳光，方能抵消對佳人相思之苦。

“敗家子！”候方域皺著眉頭詢問，“田兄認識此人。”

田浪臉上露出鄙夷的笑容，輕搖折扇說道，“此人是南京城中有名潑皮，被新城王家趕出家門，聽說欠賭債賣媳婦，候兄最好還是離此人遠一點，省得玷污自己名譽。”

候方域雙目瞟了一眼，原來是人人唾棄的敗家子，竟敢來此地大言不慚來作詩詞，根本就是丟人現眼。

田浪話剛說完，四周立刻看熱鬧百姓認出王凌身份，開始低頭竊竊私語，眼神中鄙夷嫌棄的目光十分明顯。

王凌氣得眉頭緊皺，怎么到哪都能遇到倒霉事，他只想借機湊熱鬧不付賬？本來隨便拿出一首后世詩詞應付一下，不想頂著敗家子帽子，被這幫鳥士子嘲笑。老子就拿出后世經典詩詞好好教訓一下，這幫狗眼看人低的士子。

旁邊的讀書人嘈雜不已，一個敗家子冒充讀書人，來妓院充大頭，無疑成為眾人恥笑對象。

王凌自思毛筆字寫得丑，很多繁體字也不會寫，上前對一名長相清秀歌伎，報拳說道，“可否請姑娘幫忙執筆？”

“你可要考慮清楚，一旦做不出詩詞可要被眾人嘲笑。”歌伎見面前男子穿著寒酸，根本不像是讀書人，言語冷漠的說道。

王凌心中已有計算，淡笑說，“姑娘放心書寫，必定與此詩詞一起名揚秦淮。”

“你這敗家子倒也輕狂，如果出名，一定也助我出名。”歌妓出言調戲，根本不相信敗家子能作出絕妙詩詞。

人群中，一名士子拍著同僚肩膀，大聲驚叫，“兄臺快看，新城王家敗家子難道要作詩了么？”

“敗家子能做詩詞，不亞于母豬會上樹。”

“何止會上樹，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聞言，眾人也無心看節目，目光齊刷刷凝聚在王凌身上，暗思敗家子會作出牛唇不對馬嘴打油詩，等著看其出洋相。

王凌仰望眾人，一幅云淡風輕表情，張嘴輕吟，“德也狂生耳。偶然間，緇塵京國，烏衣門第。有酒惟澆趙州土，誰會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尊前、拭盡英雄淚。君不見，月如水。”

這首金縷曲乃是納蘭性德代表作，起句就讓人徒然一驚，詞人以鄙薄不屑的口吻自稱“狂生”，其實對自身高貴身份的叛逆。

“偶然間”三句表明自己不稀高貴的門第，甚至討厭富貴喧囂生活。“有酒惟澆趙州士，”此句感情跳躍，緊接著又一波三折，說出自己遠大志向，能像愛惜賢才的平原君一樣。

正映射出王凌被新城王家趕出背景，他不在乎王家高貴士族門弟，不在乎榮華富貴，希望像戰國時期平原君一樣，能招賢納士拯救百姓遠大報負。

令王凌卻萬萬沒想到，他本來為了裝逼而抄的詩詞，卻真的像戰國時期平原君趙勝一樣。孤身一人號召四方有志之士，為大明江山征戰殺場，驅除韃虜，恢復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