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別院

嬌嬌醒來的時候，日光大亮。

身邊空著，皇帝已經不知所蹤。

她坐了起來。

宮女趕緊上前伺候：“主子起身了。”

一群宮女魚貫而入，給嬌嬌梳妝打扮。

即便她在屋里穿的，一年四季也是綾羅綢緞，華麗貴氣。

她云髻上的累絲金鳳釵，垂下的一串皆是明珠，顆顆圓潤有光澤。

嬌嬌道：“今個吃什么呀？”

其實太久沒有主子來了。師傅們閑置了太久。

好不容易來了主子，這里的廚房的師傅們卯足了勁兒，一日三換菜品，大展身手。

每天的用膳，嬌嬌都挺期待的。

不過時，桌上擺了木耳肥鴨熱鍋、鮑汁海參、醬爆排骨、蔥炒雞絲、竹蓀炒肉、鮮魚丸子湯、肉片辣椒香干、銀芽炒粉絲、豆腐包子、湯包、粳米粥、餛飩、銀絲面、綠豆紅豆紅棗湯、桂花糕等等。

嬌嬌嘗了口豆腐包子。

包子皮松軟，餡兒除了豆腐外，還有五花肉、蝦米、青蔥、黃瓜，口感微辣，湯汁鮮美。

嬌嬌多吃了一個。

好的包子個頭不大。她吃了包子還能再吃得下別的。

嬌嬌吃了一塊桂花糕，那糕點做成桂花花瓣模樣，看著就漂亮。

她吃下去，只覺得糕點細膩松軟，香甜可口，里頭有桂花濃郁的香氣。

這比宮里頭做得好。

嬌嬌再去吃銀絲面，這一小碗面份量很小，也就是兩筷子面，上頭撒了蔥花，剛出鍋不久，熱乎乎的。

面條做得很細，如銀絲一般。湯很多很鮮，主料也是雞湯。

澆頭是肉絲蘿卜絲豆腐干絲黃瓜絲炒起來的，各種顏色搭配在一起，很好看又很好吃。

嬌嬌配著荷包蛋，吃著幾個炒菜，把湯汁都喝得干干凈凈的。

她再去吃鮮魚丸子。

這魚丸是炸過的，外面酥，里面軟，肉質細嫩，好吃極了。

嬌嬌連吃了兩個，吃得很高興。

她道：“真好！”

嬌嬌已經打定主意，到時候求求皇帝，把府上做菜的大師傅帶走。

見她放下筷子，宮女趕緊道：“主子，您要不要出去散散？”

飯后稍微休息后，她是該散散的。

嬌嬌起身，道：“走吧！”

她走過長廊，穿過月洞門，再轉了一會兒，就到了后花園。

園子里雖不如御花園那么漂亮，但也有精致可取的地方。

日色正好，秋光氣爽，微風徐徐。

池塘邊，桂花開得正盛，金黃色的花朵如米粒一樣，隱約在青碧色的樹葉間。

嬌嬌從袖子里掏出手絹，遞了過去。

宮女立即接過，彎著腰，將手絹攤開舉到齊眉處。

嬌嬌伸手摘花，將花朵放在手帕上，不經意地問：“你叫什么名字？”

這個宮女很伶俐，長得不算特別出挑，但很順眼，而且行為舉止讓嬌嬌覺得很舒服。

宮女笑道：“奴婢沈氏，名喚錦心。冀城人，家中沒有親人，二十四歲了，已經自梳。”

宮中絕大部分宮女到了一定歲數都會被放出去，但有一些宮女因為種種原因想留下來，那就自梳，立誓一輩子不嫁人。

嬌嬌道：“以后你就在我身邊伺候吧！”

錦心大喜，立即跪下：“跪謝主子恩典。能夠伺候主子是奴婢的福分。”

嬌嬌神色淡淡的。

她身邊來來往往有太多人了。

嬌嬌摘了一會兒花，道：“這些花留著，到時候泡茶喝吧！”

錦心趕緊將花包好，道：“主子要不要在前面的亭子稍稍休息一下。”

嬌嬌道：“也好。”

她慢慢地拾階而上，便走到涼亭前。抬頭往上看了一下，她就認出來涼亭的匾額“滄浪亭”三個字是皇帝的御筆。

錦心帶著宮女們給涼亭的石凳鋪上了薄墊子。

另外有幾個宮女在涼亭外下風處的一小塊平地上，架起爐子，煮起了茶。

宮女旁邊的案幾上擺了許多茶具，瞧著都是天青色如玉般的瓷器。

錦心道：“府里頭有唱曲兒的姑娘，主子要不要傳來聽聽。”

嬌嬌心里一動，問：“是南邊的曲兒嗎？”

錦心笑道：“是的。”

嬌嬌道：“好，聽聽看。”

她是行家，能歌善舞。

嬌嬌小時候，皇帝讓樂府的姑姑們細細地教過她吹拉彈唱。

當中有一個風姿姑姑是揚州那邊來的，教了她很多。

風姿姑姑以前是瘦馬，被大鹽商自小養著，學了琴棋書畫，也學了歌舞聲樂，后來被人送進了樂府里。

風姿姑姑仔細地告訴過她：“貴人們都喜歡身段輕盈柔軟的。練好了，伺候起貴人們，自是能讓貴人們銷魂蝕骨、流連忘返。”

有時候，嬌嬌覺得，她和風姿姑姑也沒什么區別。

只不過，風姿姑姑得笑著去伺候貴人們，而她只消伺候好皇帝一個人。

皇帝是一個很好的主子，待她是真好。

有了皇帝的寵愛，她錦衣玉食、仆從成群，過得很舒適。

她是應該感到滿足的。

可嬌嬌總覺得她的人生少了點什么。

至于少了什么，她也不說不出來。

嬌嬌的日子就像是十六的月亮，雖然看著很圓，但是畢竟不是真的圓。

她往上拉了拉衣領，遮住細嫩肌膚上的紅痕。

嬌嬌的身上總是有這些痕跡。

舊的痕跡還沒有褪去，新的痕跡便會添上。

不多時，就有宮女們抱著琵琶、拿著笛簫過來。

她們向嬌嬌行禮后，當中顏色最好的一個嬌媚地唱起來《眼兒媚》。

嬌嬌就坐在涼亭里，輕搖羅扇，看宮女們烹茶唱曲。

錦心奉上剛煮好的茶。

嬌嬌端起茶盞，揭開茶蓋，輕輕地吹一下，然后喝了一口。

清茶里有桂花香。

嬌嬌抬起頭，往上看。

涼亭外是湛藍的天，雪白的云，并無飛鳥，當真是秋空清寂。

她聽了一會兒，覺得這曲子雖然唱得足夠媚，但是里頭少了幾分纏綿的意味。

嬌嬌道：“罷了。還是我來吧。”

她款款地起身，走步，團扇半遮臉，媚眼斜飛，裊裊地唱起了小曲。

“秋風送桂香，思夢化柔腸。望月高樓上，霜清掩小妝。”

她唱的曲兒，伴著清涼的秋風，飄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已經料理好一切，換上了湖藍色的長袍，走到了園子里。

聽到婉轉的歌聲，他整個人酥了一半。

皇帝快步走到嬌嬌的身側，含笑將她拉進懷里，笑道：“嬌嬌你這就寂寞了？你看，我忙好就來陪你了。”

在嬌嬌身邊，皇帝很少自稱自己是朕。

他想和嬌嬌走得再近一些。

不想讓那些所謂的規矩框住了他的嬌嬌。

湊得近了，嬌嬌聞到了皇帝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

不過，她什么都沒有問。

在宮里，不該問的不要問。

只要皇帝不想說的話，即便她很想知道，即便她天天去問也是問不到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