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惆悵

趙麗嬪疑心自己聽錯了。

正得寵的少女為什么要嘆氣呢？

她都嘆氣，那她們這些沒恩寵的人又該怎么辦呢？

這時，嬌嬌又揚起明媚的笑容。

她道：“我回去了。”

然后，嬌嬌裹了裹披風，然后往回走去。

雪紛紛。

趙麗嬪道：“你怎么走？”

嬌嬌沒有回頭，道：“從鳳彩門回去。”

趙麗嬪看著嬌嬌，有點愣神。

明明她們不應該是仇敵么？

斗爭難道不是常態嗎？

趙麗嬪知道自己不該問，但她還是問了出來。

她道：“為什么？”

嬌嬌道：“再苦的日子也要找到一點甜啊！”

她繼續往前走，纖細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宮巷的轉角處。

東暖閣里，銀簪在外頭足足等了三刻鐘，也不見嬌嬌呼喚，覺得有些奇怪。

這時有小太監過來，笑道：“主子，銀絲卷送到了。實在是御膳房忙得不可開交，這會子才做好。”

銀簪愣了。

銀絲卷不是早送來了么？

她認出來小太監是常來送膳的，是盛淮安的徒弟。

那么之前來送銀絲卷的是誰？

銀簪趕緊到里頭一看，頓時臉都白了。

窗戶大開，哪里還有嬌嬌的身影。

銀簪嚇得六神無主，道：“怎么辦？主子怎么好端端不見了呢？”

錦心也跟著進來，急了：“快發動人去找啊！”

要是找不到嬌嬌，她們這些人都完蛋了。

偏偏今天大多數人都去前殿忙了，留下伺候嬌嬌的人并不多。

岑嬤嬤又去盯前殿了。

錦心道：“主子走不遠的。”

這一帶到處都有人守著。

肯定就在這附近。

銀簪道：“是不是去養心殿了？”

錦心想了想，道：“我們先去鳳彩門那邊看看吧！”

果然，她們到那后，就見嬌嬌慢慢地走過來。

銀簪本來急得都快要哭了，頓時心就放到肚子里。

她趕緊迎上去，遞過去手爐，撐起來傘，道：“主子剛才去哪兒了？叫我們好找！”

嬌嬌接過手爐，笑笑：“就是突然感覺下雪了，想在宮巷里走一走。”

錦心道：“主子快回去喝碗姜茶暖暖身子，外面太冷了。”

夜里了，風呼呼地吹著。

雪就跟鵝毛一樣落了下來。

嬌嬌回過神，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飛雪，道：“今年的雪真大啊！”

不過一會兒，她剛才走過的路就被雪覆蓋住了。

銀簪很忐忑。

兩盤銀絲卷，嬌嬌都沒吃，整整齊齊地放在了桌子上。

銀簪索性拿銀針試了一下。

兩盤都是安安全全的。

那個送銀絲卷的宮女到底是什么心思？

莫非只是送錯了？

但從她的言語之間，銀簪覺得那個宮女是故意的。

嬌嬌泡好了澡，便披著袍子，就走了出來。

她意興闌珊，道：“銀絲卷，你們吃吧。”

嬌嬌不想吃了。

她突然又問：“皇上到底有多少位嬪妃呢？”

錦心道：“皇上的女人很多。有名分的就很多，還有些沒名分的。”

嬌嬌奇怪地道：“怎么還會有沒名分的？”

錦心道：“皇帝可以召幸，或者留宿后妃們的居所。但有時候，后妃們身子不爽利，就會安排身邊的宮人伺候。絕大多數這種情況承恩的宮人一生就伺候皇帝一次，不會有名分。”

嬌嬌道：“就伺候了一次啊？”

有時候，她一日都不止這個次數了！

錦心道：“嗯。還有些，是皇上自個偶然看上的。宮里所有的女子，皇上都可以去臨幸。但大部分皇帝看中的宮女，一輩子也就那么一次，名分更是沒有了。但因為承受了天恩，就不可能出宮了。”

嬌嬌打了一個寒顫。

她是知道這種情景下，宮女們將來的命運。

嬌嬌過了一會兒，問道：“那她們心里愿不愿意呢？”

錦心笑道：“大多數宮女很樂意的。說不定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呢？高宗皇帝的湯皇后，就是宮女，后來生下了仁宗皇帝，被冊封為皇后。仁宗皇帝登基，尊她為太后，享盡榮華富貴。”

銀簪搖搖頭：“這種太少了啊！宮女們那么多，最后成了皇后的，也就是湯皇后一個人。絕大部分宮女還是二十五歲出宮的。”

嬌嬌道：“能出宮，得了一份自在，也是很好的。”

至少，她是不可能有這份自在了。

錦心嘆了口氣，道：“大部分宮女們出宮也沒落到好啊！心疼姑娘的人家誰舍得送她入宮啊？進來就是為奴為婢的。宮女犯錯了，會受到重罰，還可能沒了性命。尋常女子十幾歲出嫁。宮女好不容易熬到出宮，回到家里，又因為過了年紀，難以婚配。有些甚至會被家里又賣了。賣到人家家里的，當人妻妾，好歹還有個歸處。日后生兒育女，也能有個盼頭。但有些人會被賣進窯子里啊？”

嬌嬌皺眉：“什么是窯子？”

錦心道：“就是青樓，男人們花錢就能找點樂的地兒。窯里的姑娘們大多數一進去就被灌了藥，不能生了。那里頭凄慘的事兒太多了。話本子那些都是哄人開心的。為妓者，賤籍。花魁能脫籍，嫁給賣油郎都是好歸宿了。”

嬌嬌瞧過這個話本子。

她只當打發時間的故事看。

嬌嬌道：“話本子里都不是真的嗎？”

錦心笑道：“主子看著開心就好。”

嬌嬌又問道：“皇上的女人很多。那到底有多少呢？”

錦心在這有些日子了，這個是知道的。

她道：“后妃四十八人。這是在乾清宮的宴會上有席位的。后妃一人一桌。嬪位兩人一桌，低等的三人一桌。最末等的選侍，就是十位選侍一張長桌了。”

四十八人，對于皇帝來說，就是個基本的樣兒。

大華歷代皇帝，都是有這么些嬪妃的。

除夕夜宴熱鬧。

即便是在東暖閣里，關上門窗，也是隱隱聽見鼓瑟笙歌，都是吉祥喜慶的曲調。

因是過年，這里也掛著紅燈籠，扎著紅綢帶。

嬌嬌目不轉睛地盯著紅燈籠看，心里覺得有幾分惆悵。

這樣富麗堂皇的后宮里，到底困住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