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良藥

嬌嬌慢慢悠悠地醒來，皇帝早已經去上朝了。

宮人撩起紗帳。

她下了床榻，就看見錦心跪在一邊。

嬌嬌驚喜：“錦心！”

她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錦心了！

錦心臉上涂了厚厚的脂粉，道：“主子，是皇上恩典，許奴婢再伺候主子了。”

她的聲音很沙啞，幾乎說不出來什么話了。

顯然，錦心遭過罪了。

但她能全首全尾地回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嬌嬌道：“你趕緊去休息啊。這幾日先歇著，好了，再回來。”

她頓了頓，吩咐宮人：“請醫女過來替錦心診治。”

后宮里頭，嬪位以上才有資格請太醫，否則都是醫女過去診治。

有頭有臉的宮女能去請醫女來看一眼。尋常的宮女病了只能自己熬一熬，熬過去便可以回去當值，可病重了，就會被送去惠安堂，生死由天了。

錦心道：“是！謝主子恩典。”

她磕了三個頭，然后就退下了。

嬌嬌看著她謙恭的身影，心里不是滋味。

皇帝的一念之間，下頭人的生生死死。

日子就這樣波瀾不驚地過著。

北風一陣比一陣緊，在深秋的風里，桂花漸漸落了。

屋里還是很暖和的。

皇帝還是雷打不動的，天不亮就去上朝了。

而嬌嬌有賴床的毛病，天冷，她懶得很早就起來，總是再躺一陣子才肯起身。

巳時剛過，嬌嬌終于起來了，宮人替嬌嬌梳妝。

嬌嬌看到替她梳頭的是個面容姣好的年輕女孩子，與她差不多大的年紀。

她問：“你叫什么名字？”

宮人跪下：“回主子的話，奴婢喚作銀簪。八歲小選入宮，今天剛來主子身邊伺候的，今年十六歲。”

十六歲啊，也就是和她一般大。

嬌嬌道：“起來吧。”

銀簪道：“是。”

嬌嬌看著鏡中的自己。

菱花鏡很清晰，照出她嫵媚的容顏。

銀簪給她的頭發分股，編了垂鬟分肖髻，頂部結鬟，一股頭發放在耳側，如燕尾，垂在肩上。

妝匣打開，珠翠釵簪擺了滿滿幾個托盤。

這還是嬌嬌首飾的一部分。

多年來，皇帝陸陸續續地賞，嬌嬌的首飾越來越多。

嬌嬌瞧了瞧，道：“少戴點。”

她不喜歡梳高髻，尤其不喜歡戴繁蕪的鳳冠。

她有好幾頂鳳冠。

其中一頂六龍三鳳冠上頭，金龍銜著一串長珠，金鳳展翅，上頭鑲嵌了各色寶石，美則美矣，但實在是太重了。

嬌嬌戴了一次，只半個時辰，就覺得脖子不是自己的了！

銀簪挑了一只小小的金絲偏風釵插到嬌嬌的發髻上，鳳口垂下一串細細碎碎的金流蘇。

她又在另外一邊插上一支鳳頭金簪。

然后，銀簪把嬌嬌垂在肩膀上的頭發用紅色發繩扎成一股，編入兩顆拇指大的白色珍珠。

嬌嬌道：“這樣就可以了。”

她又戴上一對羊脂玉手鐲。手鐲潔白溫潤，晶瑩剔透，很是漂亮。

錦心在一邊，笑道：“主子，要不要試一試今日新得的耳環？”

一個宮女舉著托盤上前一步。

嬌嬌側臉一看。

盤子里是八對耳環，都是羊脂玉的。其中一對金鑲羊脂玉蝴蝶耳環，做工精細，嬌嬌看著就歡喜。

她道：“就這對。”

皇帝這方面很大方。

嬌嬌有穿不完的新衣，戴不完的首飾，用不完的胭脂水粉。

她左右無事，幾乎每天都在仔細地捯飭自個兒。

等嬌嬌妝扮好，已經快午時。

但她并不餓。

嬌嬌道：“出去走走吧！”

她不太想悶在屋子里頭。

其實，嬌嬌也沒什么地方可去，左右她就是在乾清宮到養心殿這一片逛一逛。

當然，前殿是不能去的。

那是皇帝見近臣的地方。

這時，一個太監進來，磕了一個頭，道：“主子，張院判已經候在偏殿了。”

嬌嬌道：“好。”

每隔十天，張炳會來請平安脈。

但今天并不是他請平安脈的日子。

過了一會兒，張炳就進來了。

等張炳見禮一畢，錦心笑道：“張院判，主子的小日子遲了有四日了。”

嬌嬌懵懵懂懂得：“遲了就遲了唄，反正總是不準的。”

她在這方面可以糊涂，但錦心作為底下人必須得在意了。

而且皇帝也留意到了。

這不，張炳都過來了。

張炳把了脈，笑道：“主子康健，但在這上頭也得仔細些。微臣開個方子，服用后，不日就會來。”

這就是嬌嬌沒有身孕的意思了。

他再行一禮，就退下了。

張炳自去偏殿開方子。

東暖閣主子得皇帝隆寵，她的藥方得皇帝過目的。

這一頭，錦心有些失望。

她盼著嬌嬌有喜，這樣嬌嬌必會被冊封，有了名分，無論這一胎將來如何，也就算是終身有靠了。

但現在這愿望落了空，錦心未免有些擔憂，她失望了不打緊，萬一皇帝失望了該怎么好啊？

宮里可不缺才十六七歲就沒了皇恩的嬪妃。

其實，皇帝待主子已經夠好了。

宮里嬪妃也都是容色上佳的，可絕大部分不過一兩次就被皇帝拋之腦后了。

她們就像是博古架上精致的陳設，被皇帝供在后宮里，但就是看都不會看一眼。

錦心在這伺候了有快大半個月了，愣是沒見皇帝踏進后宮一步！

她再一打聽，這樣的情況已經有兩年了。

錦心不由得懸心！

要是這消息漏了出去，主子可就是六宮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萬幸乾清宮的規矩是夠嚴的。

底下人都不敢造次。

實在是主子的規矩學得不夠好。

在她的言行舉止上能做文章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要是主子早生十幾年，她這個段數在王府里估計活不過一天。

好在一直是有皇帝護著她呀，把她當眼珠子對待。

嬌嬌沒什么感覺。

她對懷孕位份這些都沒有什么概念。

但是她不想吃藥！

實在是之前的甜湯給她的陰影太大了，幾乎是每天都得喝，喝得她都想吐。

嬌嬌立即道：“我不喝藥！”

小日子不來還好些！她省得麻煩！為什么需要喝藥呀！

錦心道：“主子，您的小日子得調準了，這對您將來好。”

嬪妃最后都是得靠兒女才有體面。主子得調理好身子，趁著皇帝寵愛，趕緊綿延皇嗣。

嬌嬌撅嘴，道：“我不喝。”

錦心道：“主子，張院判的藥不苦，喝完了還可以吃蜜棗。”

嬌嬌堅持道：“不苦我也不喝。”

她眨了眨眼睛，道：“我不想喝，說什么都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