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主裁判黃內官的一聲哨響，“蹴鞠聯賽”的最后一場比賽正式開始。

首先開球的是兗王府。只見當先一人輕輕一撥，將皮球傳給了當家蹴鞠手周乙，然后其他人迅速聚攏在他周圍，等著他傳球。

這就是所謂的蹴鞠玩法，一人持球運用球技戲耍對手，其他人在外圍負責保護和接應。

若是按照傳統規則，球場的面積通常不大，球門就豎立在正中央的高處，所以并不需要多少跑動，基本在任何位置都可以起腳打門。

然而，新的規則卻是把球門放在了兩邊，球場也比之前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這讓他們踢起來感覺非常不方便，想要進球，就得一點點地向對方球門方向移動，若是碰到了勢均力敵的對手，還不知道要在中場拉鋸到什么時候。

真搞不懂設計這套新規則的人到底怎么想的，竟然還得到了宮中貴人的認可。

他們的確搞不懂，所以梁晗打算用實踐教學，好好教教他們。

只見他仿佛一支離弦之箭，在周乙剛一拿球，正打算玩兩個花活，秀一下腳法的時候，突然插進了周乙與皮球之間，巨大的沖擊力直接把周乙撞得一個趔趄，還沒反應過來，便見眼前這個少年直接大步流星地往前趟著球狂奔，驚呆了幾乎場上場下的所有人。

他們怎么也想不到，蹴鞠還可以這么踢，猶如脫韁野馬，攜帶萬鈞之勢向前沖刺。

梁勇、兌戟當先反映了過來，立即一左一右，配合著梁晗組成進攻三叉戟；隨后是兗王府的一眾蹴鞠手，也意識到不妙，拼命的往回追。

然而，他們怎么可能追得上梁晗的速度，甚至連吃灰的機會都沒有。

便被梁晗趁著對方守門員習慣性地防高球的時候，冷靜的一腳推射，皮球從對方胯下穿過，輕輕松松鉆入球門網窩。

“嘟……”主裁判哨聲響起，同時指向了場中央，示意進球有效。

“哐……”緊接著，場邊的吳大，用力一敲銅鑼，隨即他那標志性的喊聲，通過鐵皮喇叭響遍了此刻的球場內外，“紅方，永昌伯爵府進球有效，得一籌。當前比分，1：0。”

“哄……”球場內外頓時就炸了，剛開賽就進球，而且還是梁家，怎么可能？

同樣炸了的還有汴京城大大小小的酒樓茶肆，他們為了招攬生意，早就派了好幾個跑腿的，專門等候比賽進展的情況，只要進球就飛奔回來傳報。

結果，誰也沒有想到這第一個傳報來的如此之快，才只是剛開場而已??！

而且最讓人想不通的是，率先進球的竟然會是永昌伯爵府，九支球隊當中，連敗七場，成績最最墊底的球隊，這怎么想也不應該?。?

這一刻，整個汴京城的人差不多都傻了，只能攥著彩票安慰自己，“蒙的，肯定是蒙的……”

同樣這般安慰自己的還有兗王府的那些蹴鞠手，他們甚至都沒想通，剛剛那球是怎么丟的，至于梁晗那種趟著球狂奔的踢法，反而被他們不自覺地忽略掉了。

“應該只是意外而已，沒什么大不了！”一眾人這樣想著，中場重新開球。

這一次，他們明顯比之前更加專注，梁晗再次故技重施，但拿球的周乙這次有了防備，雖然同樣被撞得有些踉蹌，但還是在最后時刻將皮球傳了出去。

可是在梁晗的逼搶下，這一腳皮球傳的質量不高，只見高，不見遠，兗王府有人想要接應，但卻在爭頂時被梁家這邊猛地一撞失去了位置，球權再次丟了。

于是，剛剛的那一幕再度上演，梁家這邊得球后就直接往前傳，打身后，梁晗則憑借著他無與倫比的速度硬吃，讓兗王府那些習慣了站著踢球的蹴鞠手根本反應不過來，又一次形成了三叉戟奮勇沖鋒的攻勢。

這一次，兗王府的守門員吃一塹長一智，不再像之前那樣習慣性的防高球。

梁晗感覺自己的機會不大，于是一腳回傳右邊的兌戟，兌戟不停球一腳抽射，可惜沒壓住，皮球擦著球門上沿飛出了底線。

然而，雖然皮球沒有打進，但仍舊昭示著，這場比賽一邊倒的形勢。

而且與賽前所有人都認為的不同，占據絕對優勢的，并非看上去無比強大的兗王府，而是從來沒有贏過一場比賽的永昌伯爵府，驚掉了不知道多少人的下巴。

接下來的比賽，幾乎全都成了之前這兩個球的翻版。

梁家這邊頻頻通過身體對抗搶到球權，然后頻頻在兗王府的球門前制造險情，雖然進球效率有些感人，但在中場休息前，還是將比分改成了3：0。

為此，兗王府這邊是又急又惱，甚至一度中斷比賽找主裁判黃內官理論。

結果黃內官指著張貼在球場邊的比賽規則，一個字一個地大聲讀出來，告訴兗王府，也是告訴賽場內外所有觀眾，只要不惡意傷人，正常的身體對抗是被規則允許的。

這樣一來，兗王府也只能閉上了嘴巴，抓破腦袋苦思冥想應對之策。

但是明顯作用不大，哪怕他們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注重個人炫技，開始試圖在梁家這邊，身體沖撞之前把球傳出去，通過短傳配合規避身體對抗的劣勢。

可惜他們終究不是巴塞羅那，打不出那種行云流水似的配合，一旦失誤就會被梁家抓住機會打快速反擊，很快就再也沒有了繼續比下去的意志。

最終，永昌伯爵府一場5：0的大勝，成為了汴京城近乎所有人的噩夢。

賽后統計，梁家僅憑這一場球就狂賺1100多萬貫，不但將之前的虧損全部抹平，還凈賺了700多萬貫。而汴京城里因此破產的人家，簡直不知凡幾。

盡管這個時候的樓閣還不夠高，通常摔不死人，但上吊的、喝藥的仍舊大有人在。

梁晗得知這個消息也是唏噓不已，沒想到自己隨隨便便一句話，最終造成了如此嚴重的后果。

可是他又不得不為，不得不在最后一場比賽當中全力爭勝，否則，需要上吊喝藥的，很有可能就得是他們梁家。

回到伯爵府之后，梁曄被梁伯爺和吳大娘子狠狠教訓了一頓。

如果不是看在他大婚在即，否則絕對少不了一頓板子。但盡管如此，梁曄也是足足在祠堂里跪了大半個月，直到距離親迎還有三天的時候才被放了出來。

梁晗這邊則是大手一揮，直接給了他手下這些人每人2萬貫的賞錢。

不管上場的，還是沒上場的，就連琴棋書畫那四個從文的也不例外，人人有份。

對此，大家也都沒有任何異議，畢竟相處那么長時間，又是雨露均沾、平白得來的好事，何必斤斤計較有的沒的？

不過這樣一來，梁家與汴京勛貴好不容易維持的表面和諧，算是徹底的破碎了。

一邊是梁家痛恨那些勛貴落井下石，絲毫不顧往日的情分，竟然眼瞅著梁家到了懸崖邊上，還在加力的往下推，難道生怕梁家死的不夠快？

另一邊是那些勛貴懷疑梁家早就準備好了套子，等著他們往里鉆。

畢竟規則都是你們梁家六郎制定的，如何利用規則贏得比賽肯定是早就明知的，若說之前的那些比賽不是故意扮豬吃老虎，有誰會信？

對此，梁家也好，梁晗也罷，全都沒有站出來解釋，索性隨他們去。

梁晗更是該干什么就干什么，要么進宮陪鄂王習武，要么去私塾跟莊先生讀書，隔三差五再帶著手底下這幫人搞個拉練，日子過得甭提有多充實了。

漸漸的，終于到了梁曄與盛華蘭正式大婚的日子，梁家也好好熱鬧了一會。

雖說與汴京的這些勛貴鬧掰了，但總有一些當時不曾落井下石的親朋故舊，紛紛或是親臨，或是送來賀禮，以表示對兩位新人的新婚祝福。

就連官家趙禎也聽聞了此事，命內官送來了一對三寶玉如意，直接將婚禮推向了高潮。

婚禮過后的第二天下午，梁晗在莊先生那里上完課回來，正在按照先生要求自習兵書戰冊，卻聽長隨林虎稟報，說是二哥、二嫂到求己居來了。

梁晗有些吃驚，要說二哥梁曄來他這里倒是常事，可怎么華蘭也跟著過來了？

正要跑出去迎接呢，兩個人卻已經到了屋門口，一問方知，竟然是新婚頭一日，新娘子押著新郎官，來他這個小叔子這里認罪賠不是的。

搞得梁晗既是無語，又是有些哭笑不得。

要說這位華蘭大姐姐還真是有本事，竟然只用了一天的工夫，就把自己的二哥收服了。

當她得知，此前的“蹴鞠聯賽”全都是他急于求成，沒好好聽完梁晗的講解，就自作主張開設賭局，才把梁家險些逼入絕境的時候，就立即要他向梁晗道歉。

起先梁曄還老大不情愿，感覺當哥哥的給弟弟道歉，面子上過不去。

但是不知道華蘭跟他說了些什么，竟然把他給哄得乖乖聽話，屁顛屁顛的就來了。

“六弟，都是你二哥不好，他是看你與大哥將世子之位讓給了他，可他卻什么忙都幫不上，所以才這般急于表現自己的。如今造成這幅局面，我們真是羞愧得無地自容！”華蘭滿臉歉意，將梁曄想說，但始終不好意思說的話都說了。

“二嫂這話說得，我二哥的性格我還不知道嗎？”梁晗趕緊給兩人讓座，“其實，二哥哥就是太不自信了，才會如此急于求成。要我說，這經商之道可絕不簡單，甚至一點都不比當官的差！而這首先要緊的，就是要算清楚利弊得失，眼光還需要放得長遠……”

這時，林虎端來三碗酸梅湯進來，打斷了梁晗的話。梁晗喝不慣這個時代的茶，自那日在盛老太太處喝了一次酸梅湯，就喜歡上了這個，于是就在屋子里常備著了。

林虎退了出去，只聽梁晗繼續說道，“二哥、二嫂，你們肯定覺得，這次梁家雖然狂賺了700多萬貫，但也因此將整個汴京城的勛貴得罪了十之八九，有些得不償失了，對吧？”

“難道不是？”梁曄最近一直憂心這個，所以當即開口反問，華蘭也是一副不解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