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緒論

第一節 研究背景及意義

一 研究背景

全球價值鏈的發展是20世紀80年代以來第三次全球化浪潮的主要推動力。近年來價值鏈貿易已經占據全球貿易的60%—67%，全球經濟已然進入了價值鏈主導的時代。國際分工已從最終產品分工轉向基于垂直專業化的生產要素分工，產品價值創造不再局限于特定國家，不同國家從事產品生產的不同工序，最終產品的實現需要全球范圍內的協調和銜接。各國基于自身要素稟賦程度和技術水平選擇構建新的或加入已有的價值鏈，規模較大且掌握核心技術的發達國家，傾向于建立全球（區域）價值鏈，壟斷高附加值環節；[1]而新興市場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多通過加入并跟隨已有價值鏈模式，憑借勞動力、環境、資源和能源等低要素成本參與國際分工網絡。例如，美國、德國、日本等將部分價值鏈轉移至周邊國家，促進了具有區域性特征的“北美工廠”“歐洲工廠”和“亞洲工廠”的形成（Baldwin, 2015）。

中國在近代以來的前兩次全球化浪潮（1870—1941年和1950—1980年）中或被迫參與或錯失機遇，但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的改革開放使中國歷史性地抓住了第三次全球化浪潮（1980年至今）帶來的巨大機遇，中國借力于國際產業轉移和自身優勢得以迅速成長。改革開放初期的經濟特區、加工貿易、引進外資、沿海開放等政策，加之中國的人口和資源稟賦等優勢，吸引了大批跨國公司的業務外包和生產轉移，歷經幾十年高速發展逐步奠定了中國在國際分工體系中“世界工廠”的地位。而后，中國為恢復關稅貿易總協定締約國地位、加入世貿組織而對貿易體制進行的改革，也為其更深入地參與國際分工提供了制度保障。但中國在發達國家主導的價值鏈上依然處于“被分工”地位，對全球價值鏈缺乏控制力從而缺少分工主動權，使得中國在發達國家主導的價值鏈上實現高端躍升難免遇到“天花板”，且這一困境將長期存在。中國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和最大的貨物貿易國，巨大的經濟體量決定了中國未來發展不能僅靠進一步嵌入發達國家價值環流，還需要積極構建自己引領的全球價值鏈。

構建自己引領的全球價值鏈，首要問題是對當前國際分工格局有準確的認知和判斷。隨著發達國家再工業化戰略對實體經濟的重塑以及中國與其他發展中國家經濟內生聯系的不斷增強，中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作用已不再是傳統價值鏈分析模式下的“世界工廠”那么簡單。得益于全球產品內貿易發展以及中國開放政策、制度環境、市場規模、人口結構、技術進步和產業鏈完備性等綜合性優勢，中國已經事實上成為銜接發達國家價值環流和發展中國家價值環流的重要樞紐。在中國與發達國家的價值環流中，中國從最初級的組裝加工起步，通過加大引進外資、制定“出口導向”的發展戰略逐步嵌入發達國家價值鏈體系，努力向價值鏈中高端滲透，是發達國家制造業中間品的供給側要端；在中國與發展中國家的價值環流中，中國通過企業“走出去”、國際產能合作、提升貿易便利化和互聯互通水平等形式參與并部分引領發展中國家價值環流。“一帶一路”建設顯著地促進了中國與沿線國家的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進一步提升了中國對沿線發展中國家價值鏈的引領作用。

二 研究意義

（一）理論意義

第一，提供分析新興市場經濟體在國際分工網絡中角色演變及升級路徑的系統性的理論框架。本書在馬克思主義分工思想的指導下，以價值環流形式表示國際分工網絡，“系統性”體現在價值環流的思想貫穿本書的理論和實證分析。量化中國參與國際分工格局，進而提出“共軛環流”是中國參與全球價值鏈的基本框架。隨后，將價值環流的思想嵌入產品內國際分工理論模型框架。以價值環流的形式描述由發達國家、新興市場經濟體和其他發展中國家所構成的國際分工網絡，揭示國際分工布局形成及演變機理，分析新興市場經濟體在分工網絡中的樞紐地位及其分工地位的提升機制。

第二，探索提升國家在國際分工網絡中樞紐地位和分工地位的背后機理。對一國在國際分工網絡中樞紐地位和分工地位的考量有利于全方位把握一國對國際資源的影響力和引領力。從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和西方經濟學兩個維度，首先基于國家特征分析影響一國樞紐地位的背后機制，其次，進一步探析一國在國際分工網絡中的樞紐地位影響其價值鏈升級的內在機理。

第三，檢驗二元價值環流升級的差異性，為價值鏈升級研究提供新框架和新思路。在發達國家“低端鎖定”以及中國對發展中國家引領能力逐漸增強的雙重背景下，中國在發達國家價值環流以及發展中國家價值環流中升級空間及升級路徑的差異性值得分析。從分析馬克思主義國際分工思想的二重性以及構建數理模型兩個維度，探究二元價值環流嵌入影響中國分工地位的內在機理。

（二）現實意義

第一，為創建中國主導的全球價值鏈提供思路。目前，中國正處于雙重時空坐標中，一方面，在發達國家主導的價值鏈中，中國多扮演“被分工”角色，跟隨現有全球價值鏈模式，很難實現價值鏈攀升；另一方面，中國與其他發展中國家的經濟發展表現出越來越強的內生性。如今全球分工網絡呈現新特征，中國作為連接發達國家價值環流和發展中國家價值環流的樞紐國，應更加關注如何在積極嵌入發達國家價值鏈的同時，創建中國主導的全球價值鏈，推行中國主導的全球規則，提升制度性話語權并積極發揮作用，從而讓更多發展中國家融入全球價值鏈體系。

第二，為中國開放型經濟由“貿易大國”到“貿易強國”提供發展思路。由改革開放初期的“一窮二白”到如今的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第一大貨物貿易國，中國開放型經濟發展取得了巨大成就。然而，中國制造業存在“大而不強”的問題，使中國缺乏國際影響力和規則制定的話語權。本書展示了中國由“貿易小國”向“貿易大國”的轉變，分析了中國嵌入世界經濟體系的路徑和取得的偉大成就，并基于存在的現實問題對中國開放型經濟的未來發展提供思路。

第三，有利于促進中國在國際分工新形勢下鞏固樞紐地位、實現分工地位升級。本書呈現了中國在國際分工網絡中的樞紐地位演進路徑及國家樞紐地位決定機制，分析了中國為何會成為重要樞紐國，提出中國應積極構建新的綜合優勢，鞏固樞紐地位。中國過去關注的問題是如何通過對外貿易和引進外資來獲得技術外溢效應，提升技術水平，而忽視了制造業存在的“大而不優、大而不強”的問題，被鎖定在全球產業鏈的中低端。該研究為中國如何在國際分工新格局下實現分工地位升級提供了思路。

第四，為新發展格局下如何嵌入國際循環提供了思路。基于中國開放型經濟的發展實踐，在馬克思主義思想的指導下，通過分析“消滅分工”思想，提出中國應積極創建自主的、平等的和主動的分工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