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深秋,還有陣陣涼風襲來,這大冷天的麥穗竟感覺背后汗毛直豎。
這是哪個無聊的人類的惡作劇?
她把這張卡片塞回信封,但信上的內容卻如同在心中烙印了一個印記般,無論如何都抹不去,甚至記憶還在有意識的在加深。
她找了個閑置的蚊香盤,最后決定把它全部剪碎,取出打火機全部焚燒掉。
碎紙片在蚊香盤中溫溫吞吞地燃燒著,化作一縷青煙,裊裊升騰后消散無痕,只留下殘留著溫度的灰燼。
然而她的心悸仍是壓抑不住,就像一只蹦跳的兔子快要跳出胸腔,只能強行用理性強行壓制。
……
傍晚時分,阡陌客內。
呂昀牽著麥穗的手進來,才一開始在外面聽到規律的鼓點聲,還以為在里面k歌,但看到門口站著兩個戴著亮片發飾的男人,麥穗瞬間明白了。
“沒事的,我們只是來放松一下。”
呂昀撫摸著她溫熱的手,輕聲輕語道。
來到大廳,呂昀快速倒前臺辦完房卡,領著麥穗往里面走。
兩個人路過封閉的車廂,很多男人在聚眾抽煙,桌上擺滿了鹵菜和啤酒,散落一地的花生殼。很顯然他們無暇顧及其他,甚至明目張膽地把腳踏在皮沙發上,自顧自地吹著牛皮。
還有的包廂內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轟炸著耳膜,絢爛的彩燈隨著音樂的節奏不斷地變幻著,人們握著麥克風在那里自我陶醉地吟唱著,仿佛在這里可以不用顧及世俗的目光。
因為太過吵鬧有些聽不清,呂昀只好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麥麥,我上個洗手間,你先找個沙發坐會。”
麥穗點頭答應。
她就這么百無聊賴地在這里散步,有時候折花弄草,有時候推開空包廂的門看看里面的布置。
“二少,半杯酒都只抿一小口,你擱這養魚呢?”
里面的女人一頭卷發,穿著露背的吊帶裙,在聚光燈的照耀下,烈焰紅唇顯得格外嬌俏。
她一手搭在那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肩上,一邊朝他賣弄風騷,她見男人不給面子,挑了挑眉把茶幾上那杯白酒一飲而盡:“諾,你喝不完的我替你喝。”
男人隨意地把外套放在沙發上,穿著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襯衫,可能是開了熱空調的緣故,特地解了領口的幾粒扣子,他本就身材高挑,即便沒有太過逾越的動作,在外人看來,也顯得格外魅惑。
這個包廂內除了他們兩個還有其他人,一對在喝酒調情的情侶,幾個在玩
俄羅斯轉盤的男男女女,骰盅里的骰子晃得叮當響,一陣陣歡聲笑語如同熱潮一般涌出包廂,包廂里混合著高級香水和名貴香煙的味道,讓人不難想到奢靡二字。
包廂里光影交錯,落在幾個人身上,是那樣熟悉又陌生,那個女人她認識,幾乎是用盡咬牙切齒的力氣說出來的:方析——陳絮的頂頭上司,這個暗戳戳拍項潛裸照的女人。
差點就讓項潛聲名掃地的女人?!
可是她,怎么會跟項潛相安無事地坐在一起?
麥穗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透過縫隙看到:兩個人玩的正盡興,絲毫沒注意到門外有人。
一段健康的戀愛關系不應該建立在相互依賴和獨立的基礎上嗎?麥穗在這段感情中出于弱勢,她不要求項潛能對她坦誠相待,至少他也應該與異性保持距離吧?
“你在干嘛?”她在鍵盤上飛快打下一句話,此時已是淚如雨下,淚水滴落在屏幕上,飛快的掠過恍若了無痕跡。
像極了在這段感情里極不得勢、無名無分的自己。
這世間萬物,總是以新代舊的,無論是交易的物品還是曾經珍視的人。尤其是像項潛這樣的富家子弟,身邊的女人什么類型沒有?排到天安門也說不定,也輪不上她一個小鎮出身的普通女孩。
想來也真是諷刺,往日里說的那些情話當權當戲言,都作不得真假。
而包廂里的人聽到手機的震動,一開始并沒有反應過來,而是繼續一杯杯跟對面的人拼酒量,他這時忽然想到什么,還是迷迷糊糊中拿起手機看,快速在鍵盤上輸入幾個字:“我在公司加班呢,怎么啦?”
麥穗已顧不得其他,忍住找他大聲對峙的沖動,最終還是握了握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直到呂昀從洗手間走出,從前臺揩了張紙巾,邊擦手邊朝她走過來:“麥麥,你怎么哭了?”
麥穗眼眶一片充血,睫毛還粘連著淚珠,呂昀向來細心,一下就察覺到了麥穗的不對勁。
“怎么啦?是誰欺負你了。”
呂昀第二次問道,麥穗扭頭擦了擦尚未干透的兩頰,輕飄飄帶過一句“沒事”,但這事卻如萬鈞之力不可相抗般,落在心頭久久無法挪移。
“你一早就知道他會來這里,是嗎?”
麥穗言辭鑿鑿地問道,最開始她還不敢篤定,到最后竟也不由自主的說出來。
聽到她的話,呂昀裝作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直到麥穗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才暴露她本來的面目。
“是啊,這下你看清楚他的為人了嗎?”
由于前段時間秋老虎來襲,蚊子總是有一下沒一下惱著她,導致呂昀原本姣好的面容中出現了幾道抓痕。
但此刻她的神情非常淡漠,好像這件事與她無關似的,并且也不想多加理會。
“之前不讓我接近項潛,也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麥穗一步步的逼近她,眼淚只有深深的不解。
呂昀眼里出現一層朦朧的水霧,她死死抵住下唇,手指絞著衣角揉出褶皺來,仿佛要把所有酸澀一并融入布料。
“麥麥,項氏的水太深了,你別去為項潛冒險!”
這是她最后的警告。
麥穗想,呂昀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也許是看到網上議論紛紛,也許是有人跟她說了一大堆,無論怎樣,總要帶著謹慎入局。
麥穗知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忙拉著她往外面走。
這時呂昀卻暴露出一個關鍵信息:“麥麥,你知道嗎?肖叔是派來監控項潛的人。”
因為常聽麥穗說起項家的事,呂昀多少也耳濡目染,雖然每次肖叔都是作為司機出席。但肖叔每次盯著她的眼神,那略帶笑意的熱情,都超乎尋常,不難看出一切都有跡可循。
就連與肖叔接觸最少的呂昀都看出來了。
然而這樣石破天驚的一句,麥穗也只是淡淡的:“我知道。”
兩人正準備揮手告別,剛從洗手間里出來的項潛叫住了她:“麥穗!”
眼見著氣氛不對,呂昀識趣地走開了,原地只留下項潛和麥穗兩個人。
項潛本來持有警惕心,見到麥穗的朋友走遠,這才放下心來,握著麥穗的手:“你怎么在這?”
麥穗頓時冷下臉來:“項潛,我才知道你男女老少都通吃。”
項潛被她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砸得有點懵,正想著怎么討好她,誰知這丫頭片子頭也不回地沖出二里地,把項潛遠遠的甩在身后。
項潛有些惱羞成怒,他長這么大還沒被女人甩過臉色,就算家里人如何跟他不對付,只會對他避而遠之,而不會正兒八經發生沖突。
項潛本想抓住麥穗的衣袖,她卻一再脫靶,剛出了阡陌客的門,就有個穿著花襯衫的流氓痞子在電線柱上張貼不良廣告,見到從轟趴館出來氣勢洶洶的項潛,還向他遞美女卡片,項潛直接白都不白一眼,任由痞子在后面罵街。
深秋的涼意層層疊疊的覆上來,起初,輕柔的雨絲只是密密麻麻的下著,樹葉上的水珠緩緩凝聚成一粒,滴落在綠化帶的草坪里,慢慢消融不見,但云峰翻涌間,天地間霧蒙蒙一片,小雨落在周圍商鋪的遮陽棚上,頓時化作雨幕傾瀉,雨水落在廢棄的輪胎里,陳舊的菜籃里,鮮紅的告示牌上,打得易拉罐叮咚作響。
項潛追出來很遠,始終沒有看到麥穗,但其實麥穗就站在轉角,靜靜地看著他茫然失措的樣子,她像被無形的匕首扼住了喉嚨,斷斷續續的哭腔里帶著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