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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武當傳人

  • 俯仰一世
  • 大漠
  • 10543字
  • 2022-11-04 10:50:01

第一卷 匹夫當有責

生逢亂世寇橫行,

仗劍行俠蕩不平。

驟遇天機無反顧,

難舍亂世未了情。

關中往事傳千載,

宿命糾葛系蘭亭。

九死一生終護寶,

俯仰無愧祖先名。

在西安城郊的終南山腳下,出現了一小隊人馬,他們手持地圖、長刀開路,披荊斬棘向深山中前行。

這一隊人馬走走歇歇,二十里山路用了一整天時間,才到達目的地。

只見其中一名雍容中年男子指著眼前的一口池塘,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就是這里了,地圖上有這個水池,古墓的入口應該就在附近。”

水池的直徑只有不到百米,于是眾人散開,圍著水池分頭尋找了一番,卻沒有任何發現。

這雍容男子拿著地圖,皺起了眉頭:“奇怪,毛翠峰教授在這水池上畫了一個圈,說明古墓入口應該就是這里。當初建造古墓的時候,溫家也一定會挑選一個參照物的,免得歲月變遷無法找尋,怎么會找不到呢?”

隊伍里唯一的女子聽到他的話,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問:“爸爸!這古墓從建造到如今,已經有一千多年了,這個水池能夠歷經千年不枯竭不變遷?”

雍容男子笑道:“我也這樣想過,不過毛教授曾經到過這里,是他發現的這個水池,還發現了水池底部的泉眼兒。泉水的涌出量不大,綜合降水量,剛好與蒸發損耗相差不多。毛教授也曾在古書中看到過這個水池,所以千年之前的參照物,應該就是它。”

那女子有些焦灼:“爸爸,這水池如此之小,大家已經繞著它找了一圈,也沒有發現古墓的入口啊!”

雍容男子答道:“毛教授說,那副古圖不是按比例所畫,所以他也無法確定具體的位置,但一定在方圓一公里之內。”

一名面容清秀的男子開口安撫那女子:“思思,你別急,讓我再好好看看原圖!”說完,他從懷中拿出兩張圖,仔細研究起來。

只見這兩張圖,一張上面寫著“溫氏之墓”,一張寫著“蘭亭序真跡藏身之處”,上面各畫著詳細的地圖。兩幅地圖這男子早已看過無數遍,此時他還是毫無頭緒,只能翻來覆去的看。

那女子得等不耐煩,便說:“安哥,把地圖給我看一看。”

那女子一手接過一張地圖,未及細看,先“咦”了一聲,然后兩手捏了捏,又掂了掂兩張地圖,好奇地說:“這兩張圖一樣大,為什么卻一張重一張輕?”

一位年紀稍大的老年男子聽了,連忙走過來,拿起兩幅地圖仔細掂量了一下。隨即他臉色凝重,對雍容男子說:“龍爺,看來這地圖另有玄機!地圖中間有夾層!”

這老人從腰包里拿了一把小刀,手握那份重了一點的地圖,沿著邊緣輕輕割開了一條縫隙,果然發現了一個夾層。他小心翼翼的將夾層切開了一寸寬的口子,然后又從百寶囊般的腰包里拿出一把鑷子,輕輕探進了夾層。

一行人神色緊張,目光黏著在那張地圖上,只見清癯男子緩緩抽出鑷子,夾出了一塊兒薄如蠶翼的白紗,交給了為首的雍容男子。

雍容男子將白紗鋪平,上面的字竟然全是小篆。那年輕女子湊過來,輕聲讀道:“背依池畔巨石,月圓之夜亥時三刻,面向圓月,前行二百步,左行百五十步,復向身影方向三十步,即為入口。”

清癯男子聽罷,抬頭觀天,掐指一算,幽幽說道:“今天正是月圓之夜!真是天賜良機!亥時未到,我們先去尋那巨石!”

突然,空曠的山谷里發出一聲巨響,這行人一驚,忙轉頭向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

這行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們到底在找什么?

這千年的古墓中到底藏著什么?

還是讓我們從頭道來!

1

時間化作疾風,挾裹硝煙和黃沙,吹破歷史的天空。

1937年7月7日的那場事變,化作永恒的亮劍,留給后世記憶中無可磨滅的浮雕。

這夜,北平南郊盧溝橋附近,日本華北駐屯軍某部一片喧囂,大隊長清水節郎正在率軍進行演習。

對面宛平城內的中國守軍,也正通過觀察哨,嚴密地關注著日軍的動向。宛平城指揮部內,駐守盧溝橋的是國民黨第29軍37師219團團長吉星文,此刻他正眉頭緊鎖。

“老金,日本人最近天天在咱們爺們的眼皮子底下搞演習,好像有點不對勁兒啊!這都快半夜了,他們還在折騰,我總覺得今天會有什么事。你讓弟兄們打起精神來,千萬別讓日本人鉆了空子!”

坐在吉星文對面的,是219團三營營長金振中。金振中是個黑黝黝的河南漢子,今年三十四歲,比團長吉星文還大五歲,他所轄的三營是個加強營,共1400名官兵,是駐守盧溝橋的主力。

金振中聽完吉星文的話,使勁點了點頭。他理解吉星文的不安。吉星文是吉鴻昌的侄子,少年時立志效族叔吉鴻昌之為人,當兵報效祖國。1922年就隨吉鴻昌參加西北軍,1933年在長城抗戰中立下戰功,升至團長。以吉星文的作戰經驗,判斷敵軍動向十之八九不會錯。

此時,正是二十世紀初期。經歷了被稱為新舊世界的分水嶺的十九世紀,舊世界仿佛過眼云煙,淹沒在大航海時代消散的浪花中,漸漸遠去;新世界如同迅雷閃電,正乘著工業革命造就的蒸汽機車,呼嘯而至。

當年慈禧太后為了自己享樂,以舉國之力造頤和園,甚至挪用海軍軍費,以致甲午戰敗。后來又經過八國聯軍的禍害,大清王朝終于走到盡頭,中國進入了半殖民地的深淵。從甲午戰爭到如今,經過四十年的蠶食鯨吞,日本已經霸占了中國的臺灣、東北等部分領土,但狼子野心豈能滿足,它妄圖徹底吞并中國。

就是在這樣的歷史節點上,吉星文和金振中,站在了盧溝橋的地理節點上。盧溝橋是從西南進入北京城的必經之道,誰控制了盧溝橋,就扼住了平漢、平津、平綏三大鐵路線交匯點,扼住了北平西南咽喉要道,所以盧溝橋戰略地位至關重要。

吉星文和金振中,在夏日里蕭瑟的夜風中,在對面日軍營喧囂的演習聲中,陷入了沉思。

突然,通訊兵打破了寂靜:

“報告團長!報告營長!日軍稱演習場傳來槍聲,士兵志村菊次郎失蹤。他們懷疑是我軍所為,要求立即入城搜查!日軍已抵達城門,楊副營長正帶領弟兄們阻擋!”

吉星文眉頭緊皺,目光緊迫,金振中點點頭,低聲說:“還是來了!”二人迅即站起,大跨步向宛平城西門走去。

剛走出宛平城西門,就看到了三營副營長楊慶山,他正率領三營士兵在盧溝橋頭與日軍對峙。

吉星文尚未近前,日軍大隊長清水節郎就沖身邊的胖翻譯大聲叫囂。

他話音剛落,胖翻譯就扯著嗓子朝這邊大喊:“吉團長!你的人開槍打傷了皇軍的士兵,還把人劫走了!皇軍要立刻進城搜查,否則后果自負!”

三營副營長楊慶山見吉星文等人到來,士氣大振,迅速閃開一條道路,吉星文等人快步上前。

吉星文神情嚴峻,決絕地對清水節郎說:“清水大隊長,我的士兵沒有命令決不會出城!你所說之事,絕不是我219團士兵所為。況且深夜入城搜查,擾民不安,不合常理。吉某守土有責,斷然不能放你們進城,請回吧!”

胖翻譯翻譯完,清水節郎就皺起了眉頭,搖著腦袋又嗚嗚哇哇了幾句,便氣哼哼地帶著部隊回了日方營地。在清水節郎調轉馬頭之時,胖翻譯還是惡狠狠地將他的話翻譯了過來:“你們等著瞧!大日本皇軍決不會放過你們!”

吉星文留下金振中,命其死守盧溝橋,他則迅速返回團部。向上級匯報后,他得到了確切的指令:“中日華北高層正在交涉此事,你部務必嚴陣以待。絕不許先開槍,若日軍發起攻擊,誓死抵抗,保護盧溝橋,堅守宛平城。”

第二天拂曉,日軍突然對盧溝橋和宛平城一帶發動炮擊。

中國第29軍司令官宋哲元命令前線官兵:“確保盧溝橋和宛平城,盧溝橋即爾等之墳墓,應與橋共存亡,不得后退。”

吉星文和金振中全力抵抗,依托宛平城、固守盧溝橋,誓與盧溝橋共存亡。

在接下來的二十余日里,吉星文率領37師官兵,擊退日軍多次進攻。日軍見難以從盧溝橋突破我軍防線,便玩起了“現地談判”的陰謀。一方面想通過談判施壓,逼迫我方就范;另一方面則借談判之名,爭取時間調兵遣將。

1937年7月28日,日軍完成軍力部署,對北平城發起總攻。

宋哲元見勢不妙,當晚就撤離北平。

第二天,北平淪陷,一天之后,天津淪陷。

自此,華北大地被日軍占領,日本侵華戰爭全面開始。

2

1937年7月30日,中華民國的首都南京,報童稚嫩的聲音傳入人們耳中:

“號外!號外!日軍占領北平,第29軍退守保定!”

一個青年聽后大驚,連忙叫住報童,遞過鈔票,接過報紙。

當青年看到陣亡軍官名單中“第219團37師三營副營長楊慶山少校”時,忍不住淚流滿面。

這青年不是別人,正是楊慶山之子——楊志武。今年剛滿21歲的楊志武,時下正在南京讀書。自七七事變之后,楊志武每天都讀報,關注著前線的事態。當從報紙上得知,父親楊慶山所在的第219團,多次擊退日軍進攻,楊志武在為父親自豪的同時,心中難免擔憂不已。

雖說好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此刻的楊志武,手捧報紙站在街頭,忍不住內心巨大的悲痛,淚水涌出。昨天報上還說,北平城有西北軍五虎之一的宋哲元將軍帶領第29軍駐守,固若金湯,想不到僅僅一天就失守了。

楊志武滿腔悲憤,半晌才想起邁開腳步,渾渾噩噩地向前走去。

突然,他看到前面圍著一群人,一個橫幅上寫著“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招兵報名處”。

楊志武站住了,他盯著條幅,緊咬下唇,直到滿嘴都是咸腥的味道。

倏然,楊志武擦干眼淚,毅然向那群人走去,就從這一刻起,他決定繼承父親的遺志,投軍報國。

七七事變,是日軍全面侵華的標志,在只用了兩天時間就攻占了北平和天津后,日軍開始盲目自信,叫囂要“三個月內滅亡中國”。

1937年8月,中國軍隊在上海主動反擊,“淞滬會戰”打響。淞滬會戰耗時整整三個月,雖然最終我軍戰敗,上海淪陷,但卻徹底粉碎了日軍“三個月滅亡中國”的妄想。

接下來,日軍又攻占了南京,制造了慘絕人寰的“南京大屠殺”。在隨后的徐州會戰中,中華兒女滿心悲憤、拼死抗戰,在臺兒莊戰役中,圍殲日軍一萬余人,中國正面戰場終于取得了對日作戰的第一次重大勝利。

1938年6月,日軍出動30萬兵力猛攻武漢,中國軍隊浴血奮戰,斃傷日軍20余萬人,大大消耗了日軍的有生力量。雖然日軍最終攻占武漢。日軍占領武漢后,湖北全省惶恐。

在湖北西部的均縣,一對母子正在商議遷居之事。

這戶人家只有母子二人,母親姓金,兒子叫趙安。趙安今年二十歲,他本是孤兒,自幼被金氏收養,后隨金氏從上海到均縣定居。

當下,金氏有病在身,行動不便,她憂心忡忡:“安兒,鬼子來勢洶洶,現在已經攻下武漢,說不定明天就打到均縣了。萬一均縣被鬼子占領,就算你會武功,咱娘倆也難在這亂世中自保,咱還是趕緊回老家西安吧!”

趙安聽了母親的話,皺起眉頭,說:“母親,您身體不好,自打去年到現在,您就一直咳嗽。現在上路,您肯定吃不消。鬼子也不一定會打過來,咱娘倆還是先留在這兒,等您養好了身子再走也不遲。”

金氏也皺起了眉頭,搖搖頭說:“不成!我這病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再說我本來就想回老家去看看,離開二十多年,都沒回去過一趟。趁著我還沒病倒,趕緊走!”

趙安還是搖頭。

金氏見兒子不同意,心里著急,剛想張口說話,又咳嗽起來,用手帕捂了嘴,看到手帕上有血絲,怕兒子擔心,悄悄地收起了手帕。

趙安一看母親急得直咳嗽,擔心金氏動氣,只好勉強答應:“母親!您別急!兒子聽您的話還不行嗎?咱們回西安,回西安就是了!”

金氏長出了口氣,看著兒子,目光里都是慈祥,“那好,安兒,明兒你就上山跟師父告別,后天咱娘倆就上路。”

當晚,趙安睡不著,在院子里踱來踱去,看著母親消瘦的身影在窗內晃動,心中不免難過。這些年,母親孤身一人,含辛茹苦把自己撫養成人,才四十幾歲,兩鬢已經斑白。眼見母親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趙安焦灼不安,真擔心此次長途勞頓母親吃不消。

趙安至今依然記得兒時自己第一眼看到母親時,她那照人的光彩。母親從路邊抱起饑寒交迫的自己,就如同觀音菩薩下凡一般,那一幕一直深深地刻在趙安的腦海中。

3

1922年,金氏帶著趙安從上海來到均縣,那時趙安四歲。金氏在鄉下買了一個院子,母子二人就在住了下來。

鄉下沒什么學校,好在金氏飽讀詩書,就自己教趙安讀書寫字,給他講做人做事的道理。可惜趙安從小好動,對讀書興趣不大,特別貪玩。

趙安五歲時,一天,金氏讓小趙安自己在屋內抄寫文章,自己去廚房準備午飯。小趙安剛抄寫到一半,院中躥進來一只野兔。小趙安放下筆,跑到院中去抓兔子。

兔子蹦蹦跳跳往外逃,五歲的小趙安一路追,一直追到村邊的樹林里。兔子鉆到林中就不見了,小趙安找了好一會兒也沒找到。正在沮喪時,小趙安聽到身后有聲音,他以為是兔子,連忙開心地轉身,不想卻看見一條五彩斑斕的毒蛇,正吐著信子游動。

小趙安認得蛇,不久前鄰居家的孩子被毒蛇咬到,渾身浮腫死掉了。金氏還特意畫了蛇的樣子,指給小趙安看,告訴他看到毒蛇一定要趕緊躲開。

小趙安見蛇就在眼前,嚇得跌坐在地,閉著眼睛大哭了起來。哭了一會兒,發現沒動靜,小趙安就偷偷睜開了眼睛,卻發現毒蛇已經死了,蛇肚子還破了個洞,血淋淋地躺在他面前。更令趙安驚奇的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道士正盯著他左瞅右看。

“小娃娃,傷到沒有?”老道士問道。

小趙安搖搖頭。

老道士撇撇嘴,拍拍身上的酒葫蘆,說:“那還哭什么,毒蛇已經被我捏死了,連蛇膽都被我泡酒了!快回家吧,以后別再自己到這兒來了,這里的毒蛇專吃小娃娃!”

小趙安站起來,規規矩矩地向老道士鞠了一躬,說:“多謝道長!”話音剛落,小趙安腿一軟,又坐倒在地。

老道士走上前,搭住小趙安的手腕,號了號脈,卻皺起眉頭自言自語起來:“沒什么事,就是受了點驚嚇嘛!咦!這孩子的脈搏……哈哈!”

老道士邊說邊在小趙安身上捏起來,捏過小趙安身上的幾處關節,老道士大喜過望,嚷嚷起來:“哈哈!難得!難得啊!小娃娃,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家!”

小趙安回頭張望,指著遠處的村子說:“我家就在那邊的村子里。哎呀!我怎么跑出來這么遠,娘一定會生氣的!”

老道士抱過趙安,說道:“哈哈,來,坐在我肩膀上,很快就到家了。”說完,將趙安放在肩上,使出輕功飛奔起來。

小趙安坐在老道士肩上,看兩旁的樹木飛快掠過,眨眼就到了村邊,心中煞是驚訝。正要問老道士怎么會飛,卻看到金氏正一臉焦急地往村外走來,他連忙喊道:“母親,母親,我回來啦!”說完,他從老道士肩膀溜下,跑到金氏身旁。

金氏焦灼萬分,見到小趙安,才算松了一口氣,連忙把兒子摟在懷中,緊張地問:“安兒,你去哪了?嚇死我了,前幾天村里才有孩子被蛇咬死,你以后再不許跑出村子!”

小趙安在母親懷里扭過頭來,沖老道士吐了吐舌頭,老道士也沖小趙安吐了吐舌頭。

金氏看到這一幕,有些疑惑。老道士笑呵呵地解釋:“這娃娃確實差點被毒蛇咬到,正好我老人家下山采藥,經過那里,聽到這娃娃的哭聲,把他救了下來。”

金氏一聽,心中大駭,抱著兒子左看右看,看小趙安毫發無損,一塊石頭才落了地,連忙把老道士請進院中。

進入院中,金氏請老道士落座,奉上了茶,懇切地說:“多謝道長相救之恩!我和小兒相依為命,倘若小兒被毒蛇咬傷、咬死,我必痛不欲生。小兒幸得道長相救,我這里謝過道長。”說完,金氏便彎下腰,給老道鞠躬致謝。

老道士起身扶住金氏,說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倒是這娃娃好動貪玩、性子活潑,日后怕也難管,不如教他一些防身的本領,以后再遇兇險,也有逃脫之術。”

金氏起身,點頭說道:“道長說得有理,這亂世之中,倘能學得一些防身的本領,自是好事,可這荒郊僻嶺,去哪兒能學得防身之術呢?”

老道士嘿嘿一笑,立刻挺直腰板,拍拍胸脯,一臉驕傲地說:“我老人家就是武當派的傳人,武當掌門還是我的師侄呢!你兒子根骨不錯,是個學武的好苗子。本來我老人家不想再收弟子了,不過這娃娃跟我有緣,我老人家就辛苦一下,收他為徒吧!”說完,老道士手撫胡須自顧自得擺起了架子,等著金氏和趙安過來道謝拜師。

4

均縣原名武當縣,大名鼎鼎的武當山就在均縣,所以金氏對老道士說自己是武當派的傳人并不懷疑,附近的道士,十個里有九個都是武當派的。不過金氏看老道士邋里邋遢,孩子氣十足,倒還真難相信他是武當掌門的前輩高人。

金氏輕身探問:“道長,你真是當今武當掌門的師叔嗎?那你的道號是……”老道士聽到這兒,臉上一紅,尷尬起來,支吾地說:“這個嘛……哎,我很少參與派中事務,道號多年不用了,現在,他們都叫我瘋道人……不過我可真的是掌門師叔,如假包換!不信你看!”

說著,老道士一腳將院中的石墩踢了起來,只見石墩騰空而出,飛出數米才落地。那石墩至少有上百斤,金氏見老道士這般身手,念及老道士救了兒子性命,必定也不會是不良之人,低頭沉吟片刻,便叫過小趙安來,問他:“安兒,你愿不愿意跟道長學武功?”

趙安仰頭,看看母親,又看看老道士,問道:“道長,剛才你扛著我跑那么快,是什么武功?我能學會嗎?”

老道士一聽就樂了,有意賣弄起來:“那是武當派的輕功梯云縱,娃娃,我還有很多更厲害的本領,你要是拜我為師,跟我上武當山,我都教給你!”

趙安回頭,怯怯地看著金氏,說:“母親,我愿意學,我想跑得像道長那么快,我還想像道長那樣打死毒蛇,這樣以后再看見毒蛇,我就不怕了。而且,而且……母親,我不喜歡讀書嘛!”

金氏聽了,慍怒地瞪了小趙安一眼,轉頭對老道士說:“道長,既然我兒愿意,我也不阻攔,只是他才五歲,就此讓他隨您上山,我著實不舍。再說,書還是要讀的!人不學不知義,只會武功不懂道理,將來也不過是個莽夫。”

小趙安忍不住插嘴:“母親,莽夫是啥啊?做個莽夫有啥不好嘛?”

金氏回頭狠狠瞪了小趙安一眼,說道:“莽夫只要有一顆愛國心,也算是良善之人;可要是忘了生養自己的土地和鄉親,成了上海流氓張嘯林那樣的敗類,那就是中華民族的叛徒了!”

金氏的話,是說給兒子的,也是說給老道士聽的。

老道士聽完金氏的話,嚴肅起來,義正言辭地說:“夫人說得對,老道年事已高,身在武當,不能從軍,為國效力,可心在江湖,倘若我師門有倒行逆施、叛國賣國之徒,我老人家必將清理門戶!”

金氏聽了,心中豁然,笑著說道:“道長有此言,我就放心了。”

小趙安一臉疑惑,忍不住插話:“娘,我到底能不能跟道長學武功啊!”

金氏沖兒子微微一笑,拍了拍小趙安的腦袋,說:“傻小子,還不快磕頭拜師!”

從此,小趙安拜入武當派,單月跟老道士在武當山練習武功,雙月回家跟母親讀書,成為武當派的俗家弟子。

上山之后,小趙安才知道老道士為什么被稱為瘋道人。

老道士年歲已高,武功高強,是武當派中是排名前三的高手,但不喜俗務,除了練武就喜喝酒,常常喝得酩酊大醉,喝醉了就戲弄派中晚輩,以此為樂,所以大家送他綽號“瘋道長”。瘋道人頑童一個,但心腸極好,也從來不吝指點晚輩功夫,被他戲弄過的晚輩,也都會得到他的指點,所以在派中人緣極佳。

小趙安上山的頭半年,瘋道人每日叫他砍柴挑水、燒火做飯,小趙安頗為不滿,甚至跟金氏嚷嚷,不要再上武當山了。金氏明白樹欲參天,必先入土,再三安撫小趙安。

在這半年里,瘋道人發現小趙安不僅根骨奇佳,聰明過人,而且韌性十足、頑強堅定。于是在半年之后,瘋道人開始真正教授小趙安武功,他對小趙安傾囊相授,不僅將武當派最高明的內功、輕功、拳腳都教授給了小趙安,還將武當的各種掌法、暗器、劍法都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他。趙安也非常用功,沒幾年便練就了一身好本領。

小趙安十歲那年,師父院中的大槐樹上多了一個鳥窩。幾只幼鳥每天嘰嘰喳喳,等著父母捉蟲回來喂食。一天,小趙安正在院中練武,忽然看到一條蛇正沿著樹枝往上爬,眼看就要爬到鳥窩前了。

情急之下,小趙安跑向大樹,猛地躍身而起,左腳猛蹬樹干,勉強躥上樹。隨即,小趙安一把捏住蛇頭,狠狠擲下樹,將蛇摔死。還沒等他來得及為自己的成功開心得意,就腳下不穩從樹上跌落,摔在地上。

瘋道人正在屋中就著小酒大啃雞腿,聽到院中“咚”一聲響,趕緊出門來看。看到跌倒在地,滿眼含淚的小趙安,又看到那條死蛇,便哈哈大笑起來。小趙安左腿劇痛,眼淚就要涌出,看到師父戲謔的眼神,卻硬生生將眼淚咽了回去,氣呼呼地瞪了師父一眼。

瘋道人笑著走上前,左捏右捏,發現小趙安左腿骨折,便將他抱進屋中。

瘋道人問趙安:“徒兒,為什么要上樹去抓蛇?”

小趙安答道:“師父,蛇要去吃小鳥!”

瘋道人又問:“你輕功不夠,那么高的樹枝,就算躍上去也站不穩,為什么還要上去?”

小趙安答道:“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瘋道人開心地笑了:“徒兒小小年紀,就懂得行俠仗義、幫扶弱小,難得啊!好好養傷,等你腿好了,師傅教你武當的看門輕功。以后長大了,想行俠仗義,必須有一身過硬的功夫才行!”

瘋道人讓小趙安坐好,從腰間的葫蘆里倒出點兒酒來,在趙安的左腿上揉搓起來。不一會兒,酒力借著內力滲入皮膚,趙安不覺得那么疼了。

小趙安好奇地盯著師父的酒葫蘆問:“師父,這個酒葫蘆您用了多少年吧?我第一次見到您時,你就挎著它呢。”

瘋道人笑答:“這酒葫蘆跟了我老人家十多年了,這還是你師兄送我的呢。”

小趙安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我還有一位師兄?”

瘋道人笑道:“為師性情懶散,不愿授徒,只因有緣,才收了你們兩個弟子。你師兄跟你一樣,都是根骨上佳,適合練武之人,要不然我也不會收他為徒。只是他從十多歲才開始學武,有些晚了,想必日后你的功夫必然會超過他。不過你師兄性子沉穩,能做大事。算起來,你師兄的年紀都能做你父親了。”

小趙安熱切地問:“那師兄現在在哪兒呢?”

瘋道人目視東方,答道:“你師兄出師已經十年了,如今在江湖上也有了響當當的名號。你現在還小,總有一天,你會見到他!”

5

斗轉星移,白駒過隙,十年時光轉眼即逝,趙安已長大成人。趙安的武功在派中出類拔萃、少有對手,瘋道人非常欣慰。

然而這十年間,軍閥混戰、天下大亂、民不聊生,七七事變后,日軍大舉入侵中華,國將不國。如此亂世,縱有武功,雖可自保,也難抵洋槍洋炮。所以武當派嚴格約束弟子,凡武當弟子,均不得下山,如想要入世,必先除名,免得惹來事端,殃及武當。

此刻的趙安,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娃娃,習得一身武功,又跟母親讀了詩書典籍,早就懂得了好男兒志在四方,治國安邦平天下的道理。只是如今,眼見母親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當下又要回西安,難免思緒萬千,惆悵不已。想到這一去,必然要先辭別師父,從派中除名,心中非常難過。可百善孝當先,況且自己從小到大,除了師父,只有母親這一個親人,趙安對母親的話自然無不遵從,這次也不例外。況且倘若日軍真打進均縣,自己尚可躲進武當,可母親卻只能留在城中,必難自保。所以思量再三,趙安還是決定陪母親回西安。

這一夜,趙安輾轉難眠。腦海里一會兒是幼年時第一眼看到母親時,那楚楚動人、國色天香的倩影;一會兒是初到均縣時粗布衣衫、高盤發髻,卻依然光彩照人的母親;一會兒是當下病體纏身,常常咳嗽不止的母親。

想到母親,趙安也有一些不解,母親到底是哪里人?母親的母親、父親又是誰?母親為什么會只身一人收養自己,帶著自己到均縣生活?小時候,趙安也問過母親,可母親總是避而不答,隨著自己一天天長大,趙安愈發想要了解母親的身世。

可不管母親來自哪里?母親從來都是趙安眼里最尊敬、最可親、最親切的人,自己自幼父母雙亡,淪落街頭行乞,如果不是被母親所救、撫養成人,恐怕早就餓死街頭、葬身狗腹了。

想到這里,趙安嘆了口氣,除了師父,自己只有母親這么一個親人,天大地大,何處不是家?只要母親開心,無論她想去哪兒,趙安都必然緊隨其后,陪她終老。只是師父曾經給母親把過脈,說母親常年悲思,傷及肺腑,如今即將開始千里之行,趙安真怕母親吃不消。

第二日,趙安帶了一只燒雞、一壺好酒,上山找師父。

瘋道人一見酒肉就笑了,接過來就要享用,可看到趙安立在身旁,一言不發,皺起了眉頭,問趙安:“徒兒,有啥事?”

趙安低頭不答。

瘋道人納悶了:“徒兒,你今兒咋成了悶葫蘆了?不說話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師父這幾手絕學都已經教給你了啊?梯云縱你已經學會了,現在跑的比我老人家還快;穿云掌你已經有了八九分的掌力,只是差些火候;金錢鏢的手法和準頭也不錯了,內功心法都已經牢記在心。你今天為何帶了酒肉來,無事獻殷勤?快說!不說清楚,我老人家可不敢吃!”

趙安看著師父,眼淚差點掉下來,心中不舍,難以開口。沉吟良久,趙安終于說:“師父,明天我就要陪母親回西安老家了,今天是來跟你辭行的。”

瘋道人一聽,松了一口氣,放心地扯下一個雞腿,狠狠啃了一口,笑嘻嘻地說:“嗨,原來是跟我老人家請假啊,去吧去吧!你母親身體不好,一路當心,早去早回。”

趙安見師父誤會,眼淚再也忍不住,溢出眼眶。他當即跪倒,說道:“師父,我這次是要隨母親回西安老家定居,不再回來了。母親身體不好,打算葉落歸根。我以后,就不能再陪在師父身邊了。”趙安說完,給瘋道人磕了三個響頭。

瘋道人張大了嘴,口中的雞肉掉在了地上。

瘋道人沉默半晌,趙安跪在師父面前,以頭觸地,不肯起身。

良久,瘋道人終于緩緩地說:“唉,想不到啊,想不到,我本以為,我老人家總算有了個可以養老送終的徒兒,可沒想到。唉,也罷,誰讓我老人家眼賊,挑的都是奇才呢?你和你師兄一樣,注定不會留在這武當山上。”

頓了頓,瘋道人扶起趙安,接著說:“徒兒啊,當年師父收你,其實也是有私心的,這么多年,師父也沒有跟你說過。今兒你要走了,師父就得跟你說說了。徒兒啊,你是天生通脈,百年不遇的練武奇才,為師本想再教你幾年,讓你秉承武當絕學,成為新一代武當掌門。可今日看,你注定要離開武當。其實為師該教給你的也都教過了,你只需每日修煉,苦練內功,不出三五年,必將修成大法。到時一定要行俠仗義,才不負師父一片苦心。師父我也快九十歲了,這把老骨頭也沒幾年活頭了,你此去,若有難處,可上山來找我,師父就是豁出性命,也要幫你。”

聽了師父這番話,趙安傷感不已,再次跪倒,泣不成聲:“師父,弟子不能在您面前盡孝,請師父一定不要怪罪弟子,來日方長,等我娘百年之后,我必將重回武當,再不下山,伺候師父直到終老。”

瘋道人嘆了口氣說道:“不用擔心為師,派中這么多晚輩,都會照顧師父。徒兒,派中的規矩你是知道的,離開武當山入世,就要從派中除名。為師也無能為力,一會兒你去找掌門師兄吧。為師還有幾句話要叮囑你:我武當派一向行俠仗義,你如路見不平,能幫必幫。下山之后,行事一定小心謹慎,不要盲目高估自己。武功再厲害,也不如手槍厲害;輕功再快,也快不過子彈。還有,以后你若去了上海,一定要去找你的師兄。他叫龍飛。”

趙安一邊聽一邊點頭,泣不成聲。

瘋道人摘下自己的酒葫蘆,遞給趙安,嘆道:“唉,你要走了,為師也沒什么寶刀寶劍,這個葫蘆你留著做個紀念。以后想到為師時,也算有個念想。傻孩子,別哭了,你走了,為師也就清凈了,好了,起來吧。”

趙安將酒葫蘆收好,站起身,對瘋道人說:“請師父放心,徒兒會牢記您的教誨。以后必將行俠仗義,行事小心謹慎。師父,徒兒不能在你身邊盡孝,您定要保重身體!”

瘋道人的目光,又落到了桌子上那盤雞肉上,嘆了口氣,揮揮手說:“走吧,走吧,別耽誤我吃肉!”

次日,趙安買了輛馬車,將金氏和母子二人的少許家當,安頓在車中,便趕著馬車向西安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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