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云湄將手中的瓜子盡數放回盤中,頓了好一會兒,才道:“請進來吧。”
現在局勢愈發明朗,她孑然一身在宮中寸步難行,是時候需要盟友了。
謝婕妤打扮的喜慶,年紀雖不大,卻總愛穿些老成的顏色,今日也不例外,一身湛藍色對襟五福長襖將她的體態襯得更加豐腴有致。
“嬪妾見過昭儀娘娘,娘娘萬安。”
白燭適時在謝云湄的對座添上一盞茶,又上了兩盤點心,謝婕妤在謝云湄的眼神示意下站起,坐去對面。她知道謝云湄隨性,卻不曾想隨性至此。
只見她發髻未挽,未施粉黛,穿著一襲簡單的素月紗裙斜躺在貴妃榻上,衣裳下滑到肩,露出白皙的肩頭與鎖骨,那片柔軟春光若隱若現。一雙白皙的雙腿就隨意的搭在榻上,毫無貴女姿態,卻平添風流韻味。
饒是謝婕妤已經人事,見慣了大風大浪,此時此刻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以示緊張。
“按理,本宮還得稱婕妤一聲堂姐。”謝云湄似乎才察覺到不妥,在錦韻的服飾下披上了一件厚實的外衣,“堂姐不必拘束。”
“婕妤若是感覺到熱,便將外裳脫下吧,咱們昭儀怕冷,殿中炭火地龍燒的旺了些。”白燭邊給謝云湄換茶邊道。
謝婕妤一邊聽著白燭說話,一邊不動聲色打量,上回來她沒怎么仔細看,今日算是切身體會了一把寵妃的生活。
瞧瞧這金絲炭,就跟尋常木炭似的在華清宮隨處可見,僅僅是一個內殿,便點了五個炭盆,兩個暖爐,更別說這整整一宮的地龍了。
這燒的可都是景帝白花花的銀子。
謝婕妤不露痕跡的收回視線,一張圓臉惹人親近,張嘴便聽得舒坦:“娘娘送了那樣多的東西給二公主,嬪妾感激不盡,特來謝過娘娘的恩賞。”
謝云湄不耐煩的擺擺手,未施粉黛的面容也盡顯傾城姿色,“本宮面前,便不要說那些虛言了。”
“本宮進宮前,四嬸來王府探望祖父,提過堂姐,知曉你們的意思。”
謝婕妤誠懇道:“嬪妾會盡心盡力輔佐娘娘。”
“何談輔佐,只愿銘記本心,莫要忘記我們是謝家人。”謝云湄漫不經心的把玩著自己胸前的秀發,“二公主也有五歲了,若是生母一直是個婕妤,日后婚配,恐怕也難吶。”
這話倒不是威脅,宮中只有三位公主,謝婕妤的公主排行第二,年歲正好卡在德妃的兩位公主之間,謝婕妤雖有整個謝氏大族撐腰,但公主的外祖家畢竟勢薄,比不上德妃出身王府。
而且謝婕妤的位份已經多年未晉,若是無人幫襯,下次再晉位,恐怕得等到公主及笄出嫁了,那頂破天了也只有二品昭儀的位置。
在這勛貴密布的汴京,若是想為二公主尋個高門大戶,對方或許還真是瞧不上眼,都巴巴的盯著德妃的兩位公主了。
“娘娘之意,嬪妾明白。”謝婕妤憂思重重,她不是不懂這個理。
若是沒有謝云湄和她姐姐謝云雅,那她同為謝氏嫡女,借著謝氏底蘊耍耍威風、撐撐場面,恐怕早就到妃位了。可是珠玉在前,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這也是為何景帝要謝云湄入宮的原因,因為謝清霜在謝家是不夠看的,所以他對待她就如同對待尋常宮妃那樣,寵幸她、讓她孕育皇嗣。
也正因為有謝云湄和謝云雅在,謝清霜等謝家女眷才能如此順遂吧。
“你愿陪本宮度過宮中漫漫長路,本宮感激。可是這條路,難吶。”謝云湄不怕將景帝的對弈全盤托出,“若是敗了,公主也或受牽連。”
聽完這些事件的來龍去脈,謝婕妤擰緊了雙眉,“二伯于清霜有恩,不得不報。”
謝云湄心知如此,真心實意道:“謝了,堂姐。”
“若是真有不測,本宮拼了命,也會給二公主鋪個錦繡未來的。”
面對謝云湄的保證,謝婕妤笑道:“自家人,不談這些。”
接連幾日,謝婕妤都往華清宮去,偶爾會帶上二公主。
只是謝云湄身子虛弱,禁不起二公主鬧騰,故而漸漸的謝婕妤便不帶了。
謝云湄今天點了一出臺子戲,和謝婕妤二人端坐在院中聽著臺上咿咿呀呀,好不愜意,“如今她們可都知道你是本宮的人了。”
謝婕妤沒那些顧慮,她本就沒有戰隊,“咱們是一家人,即便沒有我走這么幾趟,她們也會覺得我們是一派的。”
“罷了罷了,不談這些。”謝云湄聽戲聽厭了,想到殿中那些寶貝,喜上眉梢,“早間你沒來,六尚送了些東西來,你且挑挑。”
白燭墨星等人會意,小跑進殿,沒一會兒便領著七八個宮女端著托盤出來,一字排開。
托盤上的東西琳瑯滿目,讓謝婕妤瞠目結舌。
“這是東海國那邊進貢的珍珠,研磨出的珍珠粉,我用慣了這個,前些天特意向皇上提了一嘴。”
謝婕妤吞咽,東海國的珍珠數十年才產一次,珍貴無比,往往五年才進貢給東陵一回,一次也就那么二三十顆,沈皇后拿來鑲嵌在頭面上都多加不舍,謝云湄竟將她磨成了粉末。
再者,謝云湄用慣了不說,景帝還真舍得花錢去給她買。
“還有這金釵,鏤空的地方是一大片荷花,是不是逼真的很,聽聞是八寶閣雕刻出來的東西,千金難求,讓順德公公折騰了好一陣呢。”
八寶閣三個字一出,謝婕妤簡直是要被這闊氣震倒。即便是皇親貴族,想要定制八寶閣的東西都需花三倍的價錢,等上三個月,可謝云湄進宮滿打滿算都沒有三個月,定是這些日子加班加點趕出來的。
一支金釵怎么說也要一小袋銀錠子了,更別說面前這可是一盤子金釵。
果然,謝云湄一身貴氣,那都是用銀子堆砌出來的。
“還有這些衣料。”謝云湄滔滔不絕,她喜歡謝婕妤母女,故而熱情萬分,“罷了,你在本宮這兒用膳吧,讓人將二公主帶來,下午尚服局來給本宮制新衣,你們母女順便也在這兒做了。”
謝婕妤笑道:“別的不說,我記得你半月前才剛裁了新衣,怎么又要裁了,你可穿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