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潛入悄無聲,未品深秋已立冬!
朔風始起,萬物盡藏。此后氣溫越來越低,便要格外注意防寒保暖了。忱音記得那個人離開的時候,曾對她說:“在下此生別無他求,只愿阿音不畏嚴寒,不畏將來,余生有暖!”
更深露重,絲絲縷縷的霧氣彌漫開來,女子的容顏便再也看不真切。罷了,看來今晚是等不到他想等的人了……沒有煙花落寞后,月光沒照舊,揚長而去的春秋……
誰俯身將愛恨起伏再吹奏?擋住被招攬的煩憂,炊煙繞一驟最頑固念頭。
一廂情愿的不走,誰轉身奔向漂泊中的渡口?忍住嗆出聲的挽留,有幾分冥冥之中緣由。
我在等沒等到的回頭,分明是寥寥輕舟,卻偏頗道沉重,是人還是離愁……
忱音離開正廳后,半道上被阿姊截了個胡,她正好有心事想和最親近之人聊上一聊,便開開心心跟著阿姊回了屋。姐妹倆打小就喜歡同吃同睡,忱音睡覺喜歡踢被子,還總是害得忱熙半夜起來幫她掖被子。
夜夜相思更漏殘,傷心明月憑闌干,想君思我錦衾寒。
等不到忱音的人,朱義祁把涼透的茶一口喝了個干凈,自嘲地笑了笑,趁著月色走了出去。
剛想把門輕輕合上,又不舍地回頭看了看,終于折返回去,拿起那把木梳,解下了上面的玉珠穗子,掛在了從不離身的長劍劍柄之上——以后,也只有這把劍能陪著他了吧。
一身玄衣的劍客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好似想通了什么,于是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他聽到不遠處有人低聲吟唱:“幾分意料之外荒謬,你怪罪一往情深不夠。
我們沒走到最后,結局移到開頭,竟無處可追究。
炊煙繞一驟最頑固念頭,一廂情愿的不走,轉身奔向漂泊中的渡口。
忍住嗆出聲的挽留,有幾分冥冥之中緣由,我在等沒等到的回頭……
分明是寥寥輕舟,卻偏頗道沉重,是人還是離愁?
瀟雪眉站在長得看不到盡頭的江岸邊,站在江水的支線青弋江邊上,看那些扯著風帆的貨船破水而來。船上堆著簇青的毛竹或者山筍,然后船老大說著一句也聽不懂的行話,那江水里面的山便是徽州。
徽州在山里。
在地域劃分中,徽州與蘇州是一個大江南,蘇州處平原,徽州站在邊緣,有黃山、天目山、白際山、五龍山四大山脈,如插天萬仞,如巨獸張牙舞爪,使此地峰巒重重,不易進不易出。
瀟家在此地經商多年,如今的瀟雪眉已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女家主。
見微知著,一個人如果能做到這一點,定可成就一番事業。
一個精致女子,除了妝容讓人無可挑剔之外,就連頭發也時常處于蓬松順滑狀態。瀟雪眉簡單地挽著發髻,披散下來的青絲就像瀑布一樣散發著光亮,完全沒有干枯、毛躁之象,并且還散發著一種類似于體香之類的香味,讓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看著商船靠岸,瀟雪眉的眼神變得深邃而明亮,她蓮步輕移,靜靜地等待著。
江的對面,忱音正百無聊賴地丟石子打水漂。就是這個地方,她曾為人所救。那個人沒有留下名字,只說有緣自會再見。留給她的,是一把他親手雕刻的檀木梳。
“小娘子長得眉清目秀,一看就是……”
忱音聞言回頭,看著白衣劍士踏船而來,眼角眉梢都帶上了笑意。
羅如俊突然覺得“爽快人”三個字放在這里好像不太合適,硬生生憋了回去。
“就是什么?”忱音逮住了他的話頭,好奇地追問!
“別管這個了,姑娘想去哪里,要不在下送你一程!”羅如俊注意到忱音背上的包袱,又打趣道,“姑娘你行色匆匆,又是獨自一人,正好在下這里有船只馬匹,可助姑娘一臂之力。”
羅如俊長得高大壯實,看上去不像江南人士,倒有幾分北方漢子的粗獷。
他身后還跟著一人,卻是異域裝扮,隨身沒戴什么飾物,只腰間一把彎刀,成功地激起了忱音的好奇心。那把刀,刀柄彎曲,刀頭似鷹嘴,鷹嘴里鑲嵌著一顆寶石,發著幽幽藍光。
那人注意到忱音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別開了臉。
那把刀,是他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他雖然不明白一個姑娘家,為啥會對一把冷兵器感興趣,但誰都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被別人覬覦。這小娘子目光炯炯,顯然不是對他有意思!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君子不奪人所愛,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事物,但凡事有舍才有得,一個人若肯為了大局放棄自己喜歡的東西,便是真的成長了。
長揖雄談態自殊,美人具眼識窮途;尸居余氣楊公幕,豈得羈縻女丈夫。
這個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有那么多不同的價值觀念。
恰恰也正因為不同,世界才那么多姿多彩,充滿生機。
總之,無所謂對錯,只是所求不同罷了。
帶著一把刀,離開自己的故土,踏上完全陌生的土地。他就像多年的逃犯一樣,該享受的也享受了,心愿也了了,自己也累了,不逃了,反而釋然了,以前的恩恩怨怨自然就一筆勾銷了。
是啊,不想一筆勾銷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