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始于唐，乃是管理宮廷音樂的官署，到了明代其實也沒多大改變，國家慶典時候演奏樂曲的女子便來自于教坊。

不過自從將犯官家眷充入教坊之后，就慢慢變了味，漸漸原本很是純粹的官署便成了官辦的藝館……

當然別以為是藝館就是污穢的代名詞，事實上官辦藝館和民辦藝館里面從來都不缺清清白白的女子，否則你讓國家迎接貴賓演奏樂曲的全都是一群不知廉恥為何物的CJ，那他么像話嗎？

不過既然是藝館也不可能免得了藏污納垢，更何況教坊充入犯官家眷本身還有震懾官員的作用在內。

想想看，你自己犯法被流放被誅殺也是罪有應得，可你的家眷妻女卻要被充入教坊做那倚欄賣笑的營生，是不是羞辱的連死都不帶安心的？

馮毅確實是要組建一支醫護隊，因為這個時代沒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一支專業的醫護隊伍的對于軍隊的重要性。

戰場搏命挨了一刀中了一槍，很多很多傷都并不致命，然而卻因為感染被奪命，這簡直是拿軍人的命開玩笑。

所以組建醫護隊勢在必行，當然就算組建這樣的隊伍也沒必要非得去教坊找，畢竟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多的是嘛。

但是不要忘了，如今理學已經開始盛行，女子身上的枷鎖已然開始收緊，指望良家女子去給傷兵寬衣解帶，清理傷口？

簡直難以想象好吧……

婆婦行不行？不行！

因為這是隨軍醫護，是隨時都會長途跋涉行軍的，別說這年頭沒有便捷的交通工具，就算有，年紀太大的婆婦在體力上也不可能適應軍旅。

教坊里的女子本身就以年輕者居多，年紀大了，誰愿意白白養著，要么成了仆婦累死累活，要么早就被攆了出去。

更何況這勉強也算是個善舉，是救那些可憐女子出火坑嘛，還得到皇帝允準，天下非議也會少上不少。

于是馮毅徑直去了禮部，因為教坊歸禮部主客司管。

“陛下讓馮指揮在教坊選人，還要五十之多？”主客司郎中童陽滿臉的驚訝，倒不是不信，廢話，馮毅就算圣眷再濃也不至于敢假傳圣旨。

或許是因為任職兵部時候的冷遇讓馮毅對六部沒什么好感，也已然讓他認清了自己出身將門注定融入不了文官圈子這一點事實，所以馮毅就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渾身上下透著寒氣。

馮毅是寫了幾首膾炙人口還注定能名震千古的詩詞，也確實得到當朝天官詹徽的稱贊，但是這些沒用，只要馮毅沒進科場，沒有取得功名，那就不是正途出身。

對于科舉出仕的進士官而言，他們連舉人，連詹徽這個秀才出身的天官都看不起，他們能看得起馮毅才叫有鬼。

不過看不起歸看不起，童陽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區區一個郎中還沒資本跟圣眷在身的馮二郎叫板。

“馮指揮，陛下或許不太清楚，如今教坊在冊的也只有兩百余人，符合馮指揮要求的算來算去也只有幾十個，這要是被領走，這教坊可就……”

“這個馮某也是沒辦法，陛下吩咐，我也不敢不遵吶。”

馮毅跟老皇帝要教坊二三十個年紀大的女子，現在到了禮部跟童陽要的卻是五十個三十歲以內的，這算不算假傳圣旨？

貌似還真算……

不過馮毅篤定老皇帝不會和他計較這點小事，因為老皇帝對于他要籌劃醫護隊是持相當贊成的態度的，所以只要把這事辦成辦好，讓老皇帝滿意了，老皇帝才不會在意這點破事。

至于童陽……他敢去問？

童陽顯得有些為難，最后拱手道:“馮指揮稍候，本官去請示一下趙侍郎。”

趙侍郎趙勉，歷史上沒多大名氣，不過倒有個很有名氣的老丈人名叫劉三吾。

太子朱標薨后，秦晉燕三王蠢蠢欲動，老皇帝當時也沒拿定主意是立子還是立孫，于是劉三吾進言‘皇孫世嫡承統，禮也’，史載，正是因為這句話讓老皇帝堅定了立皇孫為儲的決心。

不過劉三吾之所以留名青史還是因為這貨倒霉成了洪武三十年的會試主考，那一年取中的進士全都是南方人，北方人一個沒有，于是北方士子鬧事，言稱會試舞弊。

朱元璋或許知道劉三吾是無辜的，但還是借了他人頭用用，以此平息了北方士子的怨氣，會試也因此有了南北榜……

馮毅足足喝了三盞茶終于把童陽給等了回來。

“馮指揮請。”

馮毅起身道:“趙侍郎同意了？”

童陽呵呵道:“馮指揮說笑了，這是陛下吩咐的事，禮部上下誰敢不同意，至于教坊缺人，禮部自會想法解決。”

“那馮某多謝了。”

“馮指揮客氣了，請。”

教坊司位于勾欄胡同……

勾欄胡同，粉子胡同，眾姑娘胡同，光聽名字就知道是個什么所在。

不錯，這些胡同最多的便是勾欄藝館，白天時候冷冷清清，到了晚上鶯鶯燕燕，熱鬧程度比起秦淮河也不讓絲毫。

兩人很快便到了勾欄胡同，然后徑直到了教坊。

此時剛過正午，教坊顯得有些冷清，不過老鴇一看童郎中來了，哪里敢有半點怠慢。

“童大人怎么來了，也不提前吩咐一聲。”老鴇邊說邊扭著水桶腰靠上前來，還用勁在童陽身上蹭了蹭。

很明顯這倆還是老相好，老鴇也不會在意馮毅，廢話能來勾欄胡同的男人能有什么好鳥？

童陽老臉有些掛不住，咳嗽了一聲將老鴇推開道:“哪來的那么多廢話，這位公子乃是揚州衛指揮使馮毅……”

話沒說完，老鴇一聲驚呼，滿眼不可思議的看著馮毅道:“馮毅！宋國公府的二公子？”

沒辦法，馮毅如今名頭太盛，尤其是在秦淮河贈詞雪沁，一舉將雪沁捧上風月魁首之事更是在這圈子里面被吹的快成神話了。

而后雪沁一個女史竟然被皇帝賜婚給了馮毅，這事可是將滿金陵的女史們的眼睛都給羨慕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