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秋雨滂沱,電閃雷鳴。李月華跌倒在街角那一瞬,昏黃路燈下的倒影像被撕裂的命運,撼動了她魂魄最深處的執(zhí)念。
在母親李月華倒下的那個雨夜,她魂魄顫動得幾乎潰散。那一刻,她才意識到,雖然她死前自以為是的以為安排好了至親至愛的未來,但是現(xiàn)實狠狠打了她的臉,所謂的安排不過只是一場笑話,她的親人被她親手送到了惡魔的手中,而她卻只能袖手旁觀。
這一世,她終有機會搶先于悲劇發(fā)生之前。她不會再將命運交給任何人來安排。
她帶著Emile按期去看心理咨詢師。這次她不再抱怨、推卸,也不再退縮,而是主動去了解,去學習,也努力改變自己與孩子的交流方式。她親自參與了每一次家庭心理訪談。她重新學習怎樣當一個能傾聽、能理解、能擁抱的母親,而不是只會焦慮催促、嚴厲管教的母親。Emile重新開始了她一年前放棄了的鋼琴課,如今每個星期都會在鋼琴老師的幫助下學習作曲并練習彈奏一些她自己喜歡的曲子。以前Emile學鋼琴是為了考級,為了報考大學時有一個加分項,現(xiàn)在純粹是為了陶冶性情。因為沒有了壓力和焦慮,Emile在學習了鋼琴十年后,終于體會到了音樂的美妙和樂趣。她在慢慢學習掌控自己的情緒,同時也學習通過音樂來輸出自己的一些焦躁或者抑郁的情緒。
Emile變了。她不再整夜輾轉難眠,不再突然崩潰流淚。雖然她依然害怕人群,話語不多,但她開始愿意和媽媽分享內(nèi)心的點滴。哪怕只是早餐時吐司上換了一種果醬口味,她也會敏銳地察覺出來,然后認真地說出自己的喜好。
曾經(jīng)因為同學們嘲笑她的身材,Emile一度出現(xiàn)厭食傾向,為了減肥強忍饑餓。那時候的她,連對食物都失去了欲望。而現(xiàn)在,在心理咨詢師的細心引導下,她開始主動參與晚餐的準備,會和媽媽一起討論菜單,甚至在廚房幫忙擇菜洗米。她重新?lián)碛辛藢κ澄锏呐d趣,也重新?lián)碛辛藢ι畹钠诖?
心理咨詢師建議她們嘗試改善生活環(huán)境以穩(wěn)定情緒,于是她帶著Emile一同去了家居用品店。母女倆認真挑選了窗簾和新的床上用品,精心布置了臥室,還添了幾盆綠植,一盞造型別致的臺燈,也被她們帶回了家。
母女之間的互動變得頻繁,Emile的面色也不再那么蒼白。
與此同時,私人偵探那邊也傳來第一批照片。劉嬋在灣區(qū)另一端的別墅區(qū)出入頻繁。照片里,她倚在陽臺欄桿邊接電話,穿著睡衣,神情慵懶親昵。
那里,是陳世湄名下半年前新購入的一處房產(chǎn)。
她一點都不驚訝,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冷靜地把這些照片和偵探遞來的房契復印件鎖進保險柜,連同過去六個月的財務流水表,逐頁整理、編號歸檔。
上一世做阿飄的日子里,她早已將憤怒這種情緒體驗得淋漓盡致。這一世,她不會再用歇斯底里來回應傷害。
她要用理智回應這場荒謬的狗血劇。她要變成那只盤踞在暗處的蜘蛛精,耐心織網(wǎng),等那兩個渣男賤女一步步自投羅網(wǎng)。
她先是故意在丈夫面前提起“灣區(qū)最近房價漲得厲害”,并含蓄地問起家里賬戶資金的變動。事實上,她早已提前調(diào)查過家中賬戶的資金流向——原本配置在多個定期存款和標準普爾指數(shù)基金中的流動資產(chǎn),近期卻大規(guī)模地被變現(xiàn),資金被迅速轉入無法追蹤的賬戶。她表面云淡風輕,實則話中藏針,而陳世湄果然臉色一變,支支吾吾地應付過去。
她在法律顧問朋友的提醒下,進一步調(diào)查了那棟房子的購買時間與資金來源。在她所在的州,根據(jù)“公平分配”制度(Equitable Distribution),即便財產(chǎn)只登記在丈夫名下,只要是婚姻存續(xù)期間購入,且使用的是夫妻共有收入或資產(chǎn),就具備被認定為夫妻共同財產(chǎn)的法律基礎。
她一頁頁分析賬目與房產(chǎn)合同文件,將其與她最近收集的同時期家中財務流水進行逐項對比。她不再是那個什么都不問的“甩手丈夫”——上一世,她一直信任丈夫打理家中財政,從未過問開支細節(jié)。直到生命的最后階段,她才將自己積蓄中屬于她個人名下的部分資產(chǎn)設立了一個基金,定向用于兩個孩子未來的生活和教育,每月定額支取。那是她臨終前為孩子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障——她清楚,萬一不算太老的丈夫再娶,后娘未必會善待前妻遺孤。
而這一世,她決不再輕信,也決不再做那個對家庭資產(chǎn)毫無掌控力的旁觀者。
接著,她聯(lián)系了一位曾報道過灣區(qū)婚姻詐騙案的資深記者,在匿名身份下提交了一份厚厚的資料包。她沒有立即暴露實情,而是引導記者調(diào)查劉嬋——這個“疑似慣用情感手段操控、拆散家庭并謀取經(jīng)濟利益”的女人。
記者答應調(diào)查,但她沒有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她高薪聘請的私人偵探繼續(xù)追蹤劉嬋的動向,并開始深挖她的過往。
幾天后,偵探傳來一份驚人的報告。
劉嬋的身份信息在中國大陸無法匹配。劉嬋當前使用的身份證號雖然尚未注銷,但五年來毫無更新記錄——無醫(yī)療保險使用,無飛機高鐵出行記錄,甚至沒有水電繳費、通信充值等任何生活跡象。就像她在某天之后從人間徹底蒸發(fā)了一般。
而當將該身份證原主五年前的照片與現(xiàn)在這個“劉嬋”的面部進行AI特征比對后,結論更令人毛骨悚然——這根本不是同一個人。五官比例、顴骨曲線、眉骨結構的差異無法僅靠整容解釋。更何況,五年前的“劉嬋”是左撇子,而現(xiàn)在這個人則慣用右手。
這意味著,眼前的劉嬋,極有可能是盜用了一個已經(jīng)“消失”的女子身份,偽裝成合法身份潛伏至今。偵探推測,真正的劉嬋可能早已失蹤、遇害或被交易了身份資料。而這個假劉嬋,則有著極為專業(yè)的身份偽裝背景。對于真正的劉嬋,私人偵探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國內(nèi)的國際刑警組織,已經(jīng)開始互相協(xié)助調(diào)查了。
資料中還提到,這個身份構建方式與國內(nèi)曾偵破的“黑戶漂白”、“潛逃洗白”技術高度相似,一般由境外灰色中介操控,目標是幫助高危嫌疑人脫身,偽造新生身份。
但是通過大數(shù)據(jù)面部識別比對,終于發(fā)現(xiàn)她的臉曾出現(xiàn)在兩則發(fā)布于2019年的協(xié)查通報和2021年的尋人啟事中。
2019年那則協(xié)查通報來自深圳某地公安系統(tǒng),顯示她的本名為“劉璟”,是一樁金融詐騙案的關鍵證人。在該案件中,多人因涉嫌非法集資和虛假融資被捕,但由于“劉璟”失蹤,案件核心環(huán)節(jié)證據(jù)缺失,部分被告無法自證清白,最終其中一名核心涉案人員被判刑12年。
更令人震驚的是,警方確認在她成為關鍵證人之前,其身份為“劉璟”,是該金融詐騙案核心嫌疑人的新婚妻子。案件調(diào)查人員懷疑,這名叫劉璟的女子曾以第三者身份插足嫌疑人原本的婚姻,最終在原配妻子離婚后火速登記結婚,并短暫擔任嫌疑人公司財務職位。
據(jù)相關資料顯示,該名女子被部分涉案嫌疑人指認在擔任公司財務期間,曾利用職務便利協(xié)助其丈夫轉移大額資金,手段包括私設隱秘賬戶、規(guī)避銀行審查、修改財務系統(tǒng)中賬目字段、調(diào)整分錄路徑、合并憑證數(shù)據(jù)等操作,使得公司賬面數(shù)據(jù)虛假平衡、真實流水則隱匿在復雜轉賬鏈中。而主要嫌疑人則在庭審中主動承認,所有操作系其本人單獨完成,是他利用婚姻關系竊取了公司財務電腦的權限密碼,對電子賬目進行了掩蓋和偽造操作,與該女子無關。然而,在案件曝光前,該女子突然失蹤,從此再無音訊。
私家偵探發(fā)來的資料里有另外一分資料顯示,該男性前妻所生女兒在案件爆發(fā)以后也隨著劉璟一同失蹤了一段時間,但是案件最后結案以后這個孩子又忽然找到了。目前偵探懷疑該男性是收到了脅迫,為了孩子的安全才不得不一人承擔了所有罪責。但這家人在孩子失蹤的當時并沒有立案,他需要更多時間與國內(nèi)當時處理該案件的刑警組織聯(lián)系獲取更多線索以后,可能還需要對當時的主犯及家屬的配合,才能重新勾勒出事實的真相。
2021年的尋人啟事來自上海日報,顯示她的名為“陳欣美”,而此人曾與一名外企高管有地下情關系。該男子涉及一宗跨境洗錢案件,在案發(fā)前夕從寫字樓頂樓墜亡,警方初步認定為自殺。但家屬多次上訴,懷疑為謀殺,并認為該女子卷走大筆資金后潛逃出境。因證據(jù)鏈斷裂,核查并無陳欣美此人,該案最終以嫌疑人死亡、證據(jù)不足為由結案處理。
而如今,她以“劉嬋”的身份出現(xiàn)在灣區(qū),過去的所有痕跡,似乎早已被無形的手所抹去。
她不僅懂得如何利用婚姻、庇護等手段,在短時間內(nèi)合法取得美國身份,還精通信用與社保體系的漏洞——一步步建立起一個近乎無懈可擊的新身份。她善于制造“真實的生活痕跡”:銀行流水、租房合同、水電賬單,甚至連社保繳稅記錄也井然有序。她就像一個幽靈,把自己完整嵌入了這個國家的系統(tǒng)中,卻沒有留下任何與“過去”相連的蛛絲馬跡。
蔣美麗看著這些資料,臉色瞬間變得凝重。她意識到自己遇上的,已經(jīng)不只是婚姻背叛那么簡單,而是一場精心偽裝、步步滲透、牽連跨國的巨大陰謀——而她,必須立刻行動起來,做足萬全準備保護自己和家人。她必須更謹慎、更周密,把一切能用上的資源都準備妥當,保護好她的孩子和年邁的父母。她知道,敵人狡猾且兇殘,在他們徹底舉起屠刀之前,唯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出擊、讓他們繩之于法,才能真正確保家人的安全。
她知道,這不是終點,而是第一根蛛絲。
霜降將至,天寒地凍。
可她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篤定堅定,步步為營。
她知道,寒冬之后,就是除去渣男的一家人重生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