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15日,周一。
肖老師還記得那天艷陽高照,就是風有些大。季涼風一大早就等在初中部樓下,或者說是專門等她的。那時候,肖老師滿心愧疚,本想躲著季涼風,但是還是被季涼風叫住了。
“肖老師。我們聊一聊。”說著也不等肖老師有任何反應,徑自往操場走去。
肖老師扯了扯肩膀上的包鏈,緊了緊手中拿著的牛紙袋,里面的早餐還冒著熱氣,熱氣不斷涌向口袋,烘得牛紙袋有些軟。
肖老師用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跟上去。
季涼風來到操場邊的榕樹下。風吹得榕樹“嘩啦”作響,樹上的榕葉已經開始陸續脫離枝頭了,幾片葉子吹落在季涼風的腳下。
操場上跑步的學生,看樣子大部分是初中部的,初三有體能考試,計入中考成績。
“季先生,你想聊什么?”肖老師的步子小,沒季涼風走得快。
“肖老師,我上次不是幫你,那是我們的職責所在,你不用因此而喜歡我。不過很感謝你對我的喜歡,但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季涼風不想磨磨嘰嘰的,直接開口,“從我知道我喜歡她到現在,已經十年了。我和她會攜手一生,相伴到老,不出意外的話,明年的暑假我們就會訂婚了。能出現在我的戶口本、結婚證、房產證上的人,只有許寥寥。”
“所以,你別再我身上再浪費時間了,也別再給我的家人再帶去困擾了。謝謝你。”說完,季涼風頷了頷首,走了。
肖老師張了張嘴,嘴角微微顫抖,但還是轉身沖著季涼風冷峻的背影喊:“對不起!很抱歉!”
肖老師緊了緊手上的早餐袋,袋子發出紙質特有的聲調,一聲聲,而袋里的早餐在風中和紙聲中慢慢消散了溫度。
肖老師看著遠去的人消失在教學樓的拐角。心中有些難過,畢竟是自己喜歡的人,但同時她也決定結束這段喜歡了。
不是她的喜歡太短暫,而是因為這段淺淺的喜歡讓她變成了一個不好的人,她竟然學會了去利用一個孩子去討好對方,結果還讓孩子受到了傷害。
這樣的利用、傷害、討好、卑微,不應該出現在她的愛情里。
季涼風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再繼續就是死纏爛打、不知好歹、知三當三了。
既然季涼風確實不喜歡她,她追不上那就不追了。
她喜歡兩情相悅的愛情。
但是她不后悔喜歡過他。
風向榕樹撲來,奏起了冬日的頌歌。
冬天的風好像特別喜歡攜帶細細的沙子,肖老師的眼眶迷上了風中的沙,濕了眼,也丟掉了這段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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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涼風升起車窗,啟動車子,駛離學校。
“好了,已經離開學校了。”季涼風說話的腔調染上一絲笑意。
“尷尬死了!”寥寥拿開捂住臉的手。
季涼風想了想,開口:“其實我剛剛進來的時候,張山跟我說了,他說肖老師找我點事,問我大概幾點離開。”季涼風隱去了他和肖老師單獨見面的事情。
“你知道?你怎么不跟我說!”寥寥捂住臉,恨不得跳車逃避這該死的尷尬,“我剛剛簡直丟死人了!”
“你也沒問啊?”季涼風看了眼寥寥,覺得自己女朋友有趣極了。
“你、那你剛剛應該制止我啊?你怎么不制止?就在一旁看笑話?”寥寥放下手,鼓著腮幫子質問。
“我真沒看笑話,我是覺得女朋友這樣寶貝著我,我很高興!”
“誰寶貝著你了?!”
“我女朋友啊!”
……
寥寥不擅長和人吵架,可能是從小看多了父母的爭吵,所以她從懂事起就避免和人爭執。斗嘴也只和何灼灼斗,大多數還是何灼灼挑的頭。這還是她第一次和人斗嘴斗得有些情緒,但是她心里卻一點都不排斥、不難過。
“我咬你哦!”寥寥想,既然吵不過,那就動嘴吧,畢竟現在動手也不適合,季涼風在開車呢。
“咬吧!”季涼風慢慢減速,到紅綠燈了。
“什么?”寥寥覺得季涼風腦子有病,上趕著讓她咬。
“不過,只能咬這里。”季涼風說完,一手拉扯著自己的安全帶拉扯到最大,一手摟過寥寥的后腦勺,親了上去。有120秒的紅燈,夠她咬了。
寥寥瞪大了眼睛,眼睛里都是驚詫,這可是紅綠燈!
雖然車子在第一排,車窗也貼了防偷窺膜,但是車頭沒貼啊!這不是相當于被整個莞城交通局的人看到了嗎?
季涼風看著想東想西的寥寥,黑色的眸子里盡是笑意,唇瓣也愈加用力。
寥寥心下一狠,去咬季涼風,可卻被季涼風靈活地躲開了。追逐了兩番都沒成功,寥寥就放棄了,她眼睛一溜,大膽地輕掃季涼風的牙齒,喜得季涼風心花怒放。每次兩人親熱時,寥寥最多在自己的領地淺淺回應他,進入他的地盤,這還是第一次!
季涼風的想追上去,可惜寥寥一把用力,推開了季涼風的胸膛。
“開車,快綠燈了。”寥寥第二次捂住臉,她可不想被交警大哥們看清自己的長相。要丟臉,就讓季涼風去丟臉吧。
季涼風側頭一看,還有三四秒的時間,他坐好,抿了抿紅艷的嘴唇,小聲說:“回家繼續。”
寥寥的身子往下縮了縮,小聲回應:“誰和你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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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這回去的還是東郊的響水坑。
響水坑有家老粥店,煲的粥很好喝,依舊是于海告訴季涼風的。
滾燙滾燙的砂鍋粥煲得火候十足,上桌的時候,店員一揭蓋子,砂鍋口就涌出一股乳白色的霧,煲爛的米粥華稠濃香,加上蝦蟹的加持,濃香里夾雜著一股海味。
于海告訴季涼風,響水坑有家傳承百年的粥店,他們自家養殖的蝦蟹,最晚到12月底都還有,這得得益于莞城的地理條件,但是味道跟國慶期間洞庭湖的大閘蟹肯定是沒法比,但是和粥一起煲,也別有一番風味,況且都12月了,就是吃一個海味。
店內堂食的食客很多,坐無虛席。
飯后,季涼風牽著寥寥在粥店附近散步。
這家粥店毗鄰一個小湖,湖邊有很多散步的人。
晚上的寒風有些冷,寥寥冷得直往季涼風的懷里躲,雙手也往季涼風的衣兜里鉆。
但是季涼風卻不讓。
“我冷~”寥寥撒嬌道。
“寥寥。”季涼風的聲音很沉。
糟糕!寥寥心里想,季涼風估計要“訓”她了,她還以為下午的事情過去了。
從小到大,何柔訓她的時候,就是喊她大名。而季涼風呢,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寥寥已經能從季涼風的語音語調里分清楚他的情緒,比如此刻,他就是一副秋后算賬的腔調。
算了,等著季涼風開口還不如她先發制人:“季涼風,你不能怪我,不能生氣!我今天中午是忙暈了,所以才沒告訴你的,我哪有時間給你打電話呀。”
“那張山怎么有?”季涼風一手握一只寥寥的手,就是不讓她往他衣袋里取暖。
“因為我是班主任啊!張山又不是,你不知道作為一名班主任,在遇到班級事故的時候,神經有多緊張,又要帶學生去醫院……”
“開車的是張山,你可以在車上打給我。”季涼風戳穿她。
“那我還要聯系學生的家長啊!還要安撫學生的情緒,還要跟醫生交流病情……”寥寥在季涼風的注視下,越說越小聲,心有些虛,她當時私心里確實是想過要告訴季涼風,但是一想到他最近這么忙,就不忍心他再來回奔波,因為這些事情她可以搞定。王大剛那一巴掌,確實也是意料之外的。
寥寥繼續開口:“哎呀!我是覺得我可以自己搞定,以前沒你的時候,更麻煩的事情我都是自己搞定的。而且你最近那么忙,我不想你再來回奔波,我心疼你的!”后面這一句,純粹是她哄著他的。
但是季涼風眼眶卻濕潤了,不是因為寥寥說心疼他,而是因為聽到她說沒他之前,所有麻煩都是她自己解決的。
他突然后悔了,后悔沒有早點到她身邊,后悔讓她孤單了這么多年,他就應該在她撲向他懷里的那個8月跟她表白,或者在她18歲生日說著不婚主義的時候默默陪在她身邊。
“你、你別哭啊!”寥寥慌張了,季涼風怎么眼眶含淚?她之前也哄過他,一哄就好了,怎么今天卻哄哭了?
季涼風在淚落下來之前把寥寥按進了自己的懷里,頭卻窩進了寥寥的頸窩。
以后,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季涼風,你怎么了?不就沒告訴你嗎?下次,從今以后,凡是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好嗎?”寥寥溫溫柔柔地哄著季涼風,手卻扒開他的黑色大衣,鉆進了他的后背——啊!真暖和呀!季涼風真是個暖爐。
季涼風松開寥寥,流過眼淚的眼珠子分外純凈:“說話算話?”
“算!”季涼風的眼珠子真好看,就像清晨最干凈透明的露珠。
“包括跟肖老師說的也算?”
“算!”只要能哄好你,你說什么都算。
“那好,回家吧!”
今晚的月亮躲進了云層,但是湖邊的路燈卻明亮亮的。湖邊散步的人不減反增,要么成雙成對,要么結伴成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