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這樣子的。
莫聽瀾這幾天有點水逆,說得好好的一個廣告,在簽約前一天,廣告商竟然用“模特形象不符合產(chǎn)品特色”的理由,把他給踹了,也不知道一個汽水公司有什么產(chǎn)品特色。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他不用穿著綠得發(fā)光的緊身塑形衣,在鏡頭面前尬舞了。
但緊接著,他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一個挺尸的小角色,又讓人給截和了,截和那人聽說跟制片方有點關(guān)系,貌似是制片主任的小舅子。
這年頭,連尸體都有人搶著演。
經(jīng)紀人董申勸他看開點,在家休息幾天,沒事兒別多想,為了開解他,更是豪氣干云地灌了兩斤小二鍋頭,直接把自己灌倒在菜盤子里,糊了滿臉的花生皮,最后還是他給董申叫的代駕。
其實董申多慮了,莫聽瀾自認沒什么看不開的,他要是看不開,早在頭幾年就退圈了,可現(xiàn)在他不還在娛樂圈這口爛泥潭里蹦跶著,當著他的十八線小糊星嗎?
看得很開的莫聽瀾把董申從燒烤店送走之后,自己也叫了個代駕,回到家,聞到自己身上的煙酒味,頓時嫌棄不已,決定泡個澡。
事情就是這個時候發(fā)生的。
正當他把浴缸里的水放好,衣服也脫好,渾身上下光溜一片只剩條褲衩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一陣水花四濺的聲音。
他撞了邪一樣地扭頭,正好和浴缸里的女人看了個對眼。
女人有著一頭凌亂的長發(fā),用一根布條松松垮垮地束著,因為掉進水里,頭發(fā)漂在水面上,就像烏賊的觸須。
她身上穿著鵝黃色長裙,莫聽瀾說不清楚具體的樣式,總之是件漢服,沾了水,裙子緊緊貼在身體上,而她一張巴掌小臉,臉上嵌著一雙杏仁狀的大眼,漆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他,神情中透著戒備和緊張。
莫聽瀾和她四目相對,一時間,心頭百感交集,喜憂參半。
喜的是他都糊成這樣了,居然還有“私生飯”追到他家里;憂的是這個“私生飯”未免太奔放,第一次見面就泡在了他的浴缸里,他都不知道是誰占了誰的便宜。
然而,事情的轉(zhuǎn)折就是這么突兀且離奇,就在莫聽瀾七手八腳套上浴袍的時候,女人說話了。
她說的第一句話是——
“放肆!”
三十分鐘后,莫聽瀾和私生飯在客廳進行了一場驢頭不對馬嘴的對話,大概搞清楚了她的來頭。
精神病院里跑出來的。
因為她說自己是公主,家里有皇位繼承的那種。
一位要當女皇的公主。
華國上下五千年歷史,就出了一位女皇帝,莫聽瀾還特地問了她的姓氏。這位女士還沒穿著龍袍呢,皇帝架子倒是擺了個十成十,杏仁大眼朝莫聽瀾淡淡一瞟,問他:“大晁國姓,你難道不清楚嗎?”
華國上下五千年,就沒一個叫“晁”的朝代。
所以莫聽瀾一句話回敬回去:“你當我沒學(xué)過歷史嗎?”
女神經(jīng)病沒話說了,只好兇巴巴地瞪著他。
莫聽瀾聳了聳肩,不把她這點兒戰(zhàn)斗力放在眼里,準備找個人送她去警局,但看到她那一身濕漉漉的樣子,還是決定先讓她換身衣服再去。
他找了一套自己沒穿過的衣服,帶她走進盥洗室。公主殿下雖然竭力裝出一副見過世面的樣子,但那微微睜大的眼睛,以及東張西望的動作,還是透出了一股鄉(xiāng)巴佬進城的氣息。
莫聽瀾在心底吐槽,又眼疾手快地攔住想去馬桶洗手的她。
“別!這不是洗手的地兒,不!也不能喝!那是上廁所……出恭,出恭你懂嗎?”
公主殿下點了點頭,但臉上的表情還是很茫然,大概是不明白這玩意兒到底怎么用。
莫聽瀾只好給她講解了一遍,又親自示范了怎么按抽水鍵。
看她一臉臟污,頭發(fā)和裙子上也沾滿灰塵,甚至還有來源不明的血跡,莫聽瀾嘆了口氣,問她:“要洗澡嗎?”
公主殿下點了點頭,一雙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瞅著他,在等著他介紹。
莫聽瀾沉默半晌,走到了淋浴器旁邊。
“這是洗澡用的,熱水往這邊擰,那邊是涼水,這是洗發(fā)液……就是洗頭用的,這是洗身體用的,這個是洗面奶,就是洗臉用的,搓幾下,搓出泡沫后,再用水沖掉就……”
莫聽瀾回過頭,險些驚掉了下巴。
“你這是做什么!”
公主殿下沖他伸平胳膊,一臉理所當然。
“替本宮寬衣。”
“……”
莫聽瀾深吸了一口氣,擺出自己最真誠的表情。
“這位殿下,我真的不是你的太監(jiān)。”
公主殿下歪了歪頭,認真打量了他幾眼,然后肯定地說:“你是,你跟小蘭子長得一模一樣。”
莫聽瀾:“……”
小蘭子什么的,絕對是巧合!她該不是故意耍他吧?哪有掉進他家,他還正好是她貼身太監(jiān)的事情?
話又說回來,她到底是怎么進到他家的?
莫聽瀾一頭霧水,仔細想想,她好像真是從天而降,掉進浴缸里的,難道這世上真有穿越這回事兒?
莫聽瀾咂摸了片刻,又猛地反應(yīng)過來,這不瞎扯淡嗎?看來神經(jīng)病的腦回路太傳染人了,連他堅定的唯物主義立場都動搖了三秒。
這一回神,就發(fā)現(xiàn)公主殿下看他久久不來伺候,竟然開始自己脫起了衣服,就這會兒,剛好可以看見她胸脯一小塊白嫩的肌膚。
莫聽瀾一個激靈,差點兒原地躥個三尺高,趕緊三步并兩步地跑出去了,然后把門重重一摔,沖里面喊:“以后洗澡記得關(guān)門啊。”
話出口才覺得不對。
以后?什么以后?他和這神經(jīng)病才沒以后呢,等她洗完澡就把她拉警局去,沒準兒她家里人也正在找。
想到這兒,莫聽瀾拿過桌子上的手機,給董申打去電話。
打一遍沒人接,他又打了第二遍,電話嘟了半天,才終于被接起了。
“喂?”董申的聲音有氣無力。
莫聽瀾立即道:“老董,你聽我說,我今兒洗澡,浴缸里掉進來一女的,非說她是個公主,你能不能——”
“嘟嘟嘟……”
電話掛了。
莫聽瀾詫異地拿開手機,看了看,又撥了過去,這下電話很快被接起。
“我還沒說完呢,你怎么就掛了?”他抱怨道。
董申語氣平平:“那麻煩您說點兒陽間話吧,我頭還暈著呢,老子都說了別白的啤的混著喝,你還一個勁兒地勸,成心的吧你?”
自己要當“知心姐姐”,關(guān)他什么事兒了?
他不想同董申掰扯這些,再過一會兒,里頭那位公主就該沐浴完了。
他三言兩語說明打電話的來意。
董申聽得頭更暈了。
“什么玩意兒?莫聽瀾你是不是喝多了,洗個澡都能洗出幻覺?”
“真不是!”莫聽瀾無語極了,“人就在浴室洗澡呢,用不用我給你聽水聲?”
說完他跑到浴室門邊,把手機貼在門上貼了一會兒,沒好氣地說:“你快點過來,幫我把人送警局去!”
“你自己送啊,大爺,我醉著酒呢。”
“我去送?”莫聽瀾皺了皺眉,“萬一被狗仔拍到了怎么辦?到時候說我隱婚,有個私生女,我怎么解釋?”
其實公主殿下看著年齡也沒那么小,別人不至于眼瞎到把她認成他的私生女,他只是為了嚇董申一通。
不料董申卻不上他的當,打了個哈欠,才說:“你看看這都幾點了?狗仔不睡覺的?而且你放心吧,你還當你是當年掃地大媽都能認出來的水平啊?現(xiàn)在的你,就算當街裸奔,也沒人去拍的。”
“……”
是誰晚上喝酒的時候還勸他“看開點,是金子總會發(fā)光”“就你這模樣身段,不火天理難容”的?
“知心姐姐”的人設(shè)崩得太徹底了,友誼的巨輪說翻就翻。
莫聽瀾立刻撂了電話,并打算明天就找董申要回代駕費。
正好公主殿下也洗完澡了,浴室門被敲了一聲,可以看到磨砂玻璃后站了個嬌小的人影。
她應(yīng)該穿衣服了吧?不會又伸直了胳膊打算讓他幫她“寬衣”吧?不帶這么考驗人的。
莫聽瀾屏了口氣,心臟跳到嗓子眼兒,握住門把,拉開一條小縫兒——
還好,穿著衣服。
他把門打開,公主殿下就在門口仰頭看著他,衣服也穿對了,就是對她來說有點兒長,他一件正經(jīng)圓領(lǐng)T恤,快給她穿成一字領(lǐng)了,露出她羊脂玉般的肩頸和一對鎖骨。
一副洗衣板身材居然還有鎖骨,莫聽瀾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除此之外,衣袖也長了,被她挽了好幾截,露在外面的手腕子細得就像骷髏架子外裹了層皮。
莫聽瀾不經(jīng)意地皺了皺眉,精神病院這是不給飯吃嗎?
公主殿下兩手拽著褲頭,有些不滿地問:“可有腰帶?”
“嗯?”莫聽瀾回過神,“這是松緊的。”
男人的褲子她當然穿不住,因此他特意拿了條有系帶的大褲衩子,只怕這公主是不會系。
莫聽瀾半蹲下身,掀起T恤下擺,果然看見兩根繩子就潦草地打了個結(jié),褲子不往下掉才怪。
再一看公主殿下,她已經(jīng)松開了手,臉上的神情無比自然,就好像莫聽瀾半跪在地上給她系褲腰帶,是多么理所應(yīng)當?shù)氖虑椤?
莫聽瀾:“……”
別說,就她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做派,還真有點像個萬惡的統(tǒng)治階級。
他沒好氣地把上衣下擺塞到她手里,說:“自己拿著。”
她打了個死結(jié),莫聽瀾費了點兒勁才把結(jié)給解開,抬眼時看到公主殿下一截兒細瘦的腰,白得晃眼,肚臍眼還圓溜溜的,他連忙把褲子往上提了提,然后收緊褲繩,長指靈活地打了個蝴蝶結(jié)。
就這樣,還是有點松,但不至于往下掉了。
莫聽瀾站起身,叮囑她:“自己拽著點兒。”
公主殿下點了下頭。
莫聽瀾看見她頭發(fā)濕淋淋的,T恤都被打濕了不少,他走進浴室拿了條白毛巾出來,把她的長發(fā)攏進毛巾里。
“怎么不把頭發(fā)擦干了再出來?你看看,衣服都濕了。”
他把她拉到洗手臺前,彎身從柜子里拿出吹風(fēng)機,插上插頭,剛一打開,公主殿下就猛地從他手下溜走,貼著墻滿臉戒備地看著他。
“這是何物?”
莫聽瀾一愣,把吹風(fēng)機給關(guān)了。
“電吹風(fēng)啊,你沒見過?”
不用回答,她臉上的表情就證明了,她是真沒見過。
她那個精神病院到底是建在哪個犄角旮旯里的,居然連電吹風(fēng)都沒見過?不知道的人看了她這副神情,還以為他手里的不是電吹風(fēng),而是把兇器。
莫聽瀾只好把電吹風(fēng)對著自己腦袋吹了幾秒。
“看見沒?這個很安全,就是把濕頭發(fā)給吹干的,不會傷到你。”
公主殿下一臉半信半疑,但莫聽瀾拿著電吹風(fēng)走近時,她倒是沒有躲了,只是姿態(tài)還是很緊繃,仿佛隨時做著逃跑的準備。這副樣子,莫聽瀾曾在董申給他家貓洗澡吹毛時見過,公主殿下簡直學(xué)到了其中的精髓。
他像董申那樣,先開了低擋熱風(fēng),等人看著沒那么緊張了,才開了高擋,饒是如此,電吹風(fēng)聲音變大的那一刻,公主殿下身子還是猛地抖了一下。
莫聽瀾看她實在是害怕,只得胡亂吹了個半干,就關(guān)上了電吹風(fēng)。
“好了。”
她果然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換好衣服,莫聽瀾扣了頂帽子在腦袋上,準備帶人去附近的警局。
他喝了酒,沒辦法開車,就打了個車,沒想到那位公主殿下也一副從沒見過大馬路的樣子,車子呼嘯而過時,她嚇得往后退了好幾步,手還攥住了他的衣角,臉色更白了,一雙杏仁眼瞪得大大的,看上去充滿了驚恐。
莫聽瀾的衣服險些被她拽成漏肩款,當街走光。他連忙拉住自己衣服:“沒事兒,這是車,車你沒見過嗎?”
他這會兒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了,如果說沒見過電吹風(fēng)還不要緊,說沒見過車就有點扯淡了,又不是個古代人……等會兒,她好像是說自己是個古代公主來著?
不至于吧?
莫聽瀾覺得自己的三觀又一次經(jīng)歷了嚴峻的考驗,他甩了甩腦袋,他可是個根正苗紅的社會主義接班人,上大學(xué)時馬哲拿了九十分的。
就在這時,他叫的車到了。
莫聽瀾打開后座車門,讓心情平復(fù)了的公主殿下先坐進去,然后自己才進去,然而剛一坐下,就看見她皺起了眉頭。
“爾等竟敢與本宮平起平坐?”
莫聽瀾沖正一臉莫名往后看的司機師傅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腦袋。
“宮斗劇看多了,師傅您別理她,去最近的警局。”
師傅這才轉(zhuǎn)過頭,準備上路。
莫聽瀾收了笑,嚴肅地告訴公主殿下:“愛坐坐,不坐拉倒,什么臭毛病,還誰敢跟你平起平坐。”
他對她有意見很久了,不久前兩人坐在客廳,她也是這么一副欠揍樣子,說他一介太監(jiān),怎配坐在她面前,弄得他只能去廚房拿了張小馬扎坐下,那會兒是為了打聽清楚情況,才給她三分薄面,她可倒好,還開起染坊來了。他真不愿意伺候了。
開玩笑,他又不是真太監(jiān),她給工資嗎?包五險一金嗎?敢這么使喚他?
他這話不太好聽,按理說,公主殿下這會兒就該皺著眉頭,喊一聲“放肆”了,然而她卻沒什么表示。
莫聽瀾用余光一瞥,發(fā)現(xiàn)她正望著窗外,手握成拳頭,貼在腿邊。
得,又在害怕了。
莫聽瀾無聲地嘆了口氣,她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啊?
十多分鐘后,車就開到了這個片區(qū)的警局。
莫聽瀾帶著人下了車,準備往警局里走,公主殿下卻拉住他的袖子,問:“這是何地?”
“警局。”莫聽瀾告訴她,見她一臉不明所以的樣子,用她的話解釋了一句,“呃……就是衙門。”
公主殿下立即變了臉色:“你要把本宮交給你們的皇帝?”
莫聽瀾簡直哭笑不得:“嘿,什么話?你以為中央領(lǐng)導(dǎo)是這么好見的嗎?你當自己是外國元首呢?”
公主殿下似乎沒聽懂莫聽瀾的話,但臉上的防備稍微減少了點兒,他往里走時,她還是跟了上來。她穿的是一雙四十多碼的涼拖,走起路來啪嗒響,在深夜空曠的警局大廳里分外明顯,不一會兒就引來一名值班女警察的注意。
女警察把他們領(lǐng)進一個辦公室,里面有五六張辦公桌,一名穿著藍色襯衫的民警正在問話。
“你沒事兒老在人單元樓下晃悠做什么?據(jù)舉報的群眾說,看見你好幾天了,又不是送外賣的,也不上樓,就在樓下來回地轉(zhuǎn)。”
被問話的男子是個長得賊眉鼠眼的胖子,他眼珠子一轉(zhuǎn),對問話的民警說:“警察同志,我這個是職業(yè)需求。”
民警兩眼一瞪:“什么職業(yè)?我看你是想入室盜竊,在提前踩點呢!”
胖子頓時急眼了:“哎!同志,你不可以冤枉好人的呀,我可是遵紀守法的良好公民。”
民警一拍桌子:“好不好人的不是你說了算!還不給我老實交代!”
公主殿下正好走到莫聽瀾身邊,點點頭道:“看來此地和京兆府沒甚分別,不過這府尹未免太過心慈手軟,竟給疑犯賜座,本宮看這人面相舉止,定是個油滑之徒,若不先打個五十大板,是斷斷不會招的。”
“她這兒有問題……”
莫聽瀾無奈地指了下腦袋。
走在前面的女警察恍然大悟,點了點頭,看向公主殿下的眼神中,還帶了點兒隱隱的同情。
總算坐下來報案了,處理他們的民警姓劉,是個年輕警察。
小劉張口就問:“你們這是報什么案啊?”
莫聽瀾回答:“人口走失。”
他指了指公主殿下:“這姑娘突然出現(xiàn)在我家里了。”
小劉“哦”了一聲:“先生你貴姓?”
“莫。”
“這姑娘呢?”
莫聽瀾愣了一下,他還真不知道,他哪兒知道大晁國姓是什么?
于是他扭過頭,問:“你叫什么?”
公主殿下抬著尖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的樣子。
“本宮的大名豈是爾等能叫的?”
“……”
小劉皺了下眉:“怎么回事兒?”
莫聽瀾還沒來得及解釋,那位女警就發(fā)話了,她撞了下小劉的手肘,指著自己腦袋道:“聽說這兒有問題。”
然后她轉(zhuǎn)頭對莫聽瀾,小聲說:“莫先生,這姑娘病得不輕啊。”
莫聽瀾:“誰說不是呢……”
小劉又問了好幾遍,公主殿下還是不肯說自己名字。莫聽瀾靈機一動,湊近她,在她耳邊小聲道:“殿下,你還是趕緊說吧,不然等會兒就要挨五十大板了。”
公主殿下聽了,立即瞪大雙眼,厲聲呵斥:“大膽!”
整個辦公室的視線都被她這一聲吸引過來了,小劉更是皺了皺眉,莫聽瀾趕緊趁機在她耳邊道:“你看你看,這位官老爺皺眉頭了,哎喲,他要拍驚堂木了,快快,等他拍響就完了,等會兒就有人來拖你下去受刑了……”
公主殿下冷哼一聲,瞪著小劉,從喉嚨里不情不愿地擠出三個字:“阮眠眠。”
這三個字鉆入耳朵,莫聽瀾感到自己心臟冷不丁咯噔了一下,只覺得這名字真是配她。
小劉在鍵盤上敲了幾個字,后面又問了莫聽瀾的家庭住址、手機號這類基本信息,莫聽瀾沒想到自己只是來報個案,竟然要這么麻煩,這事兒真應(yīng)該讓董申來管。他在心里又把董申罵了個狗血淋頭,但嘴上倒是老老實實都回答了。
反正就像董申說的,他一個過氣十八線,誰會挖他的信息?
問了莫聽瀾幾個問題后,小劉又問阮眠眠:“姑娘,你和這位先生,是什么關(guān)系?”
什么“什么關(guān)系”?不都說了,她是突然出現(xiàn)在他家的。
莫聽瀾忍不住插嘴:“警官,我不認識她。”
小劉右手往下壓了壓。
“放心,莫先生,這就是例行詢問,我也不能光問你,不問這位姑娘吧?”
什么意思?難不成他還能撒謊嗎?
莫聽瀾冷笑了下,也不說話了,只抱著手臂往椅背一靠,就等著看小劉能從阮眠眠嘴里得到什么不一樣的回答。
阮眠眠沒說話,先是側(cè)頭看了看莫聽瀾,然后咬著嘴唇轉(zhuǎn)過去,低頭看腳尖,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莫聽瀾被她那一眼看得渾身發(fā)毛,不自覺從椅背里坐起來,挺直腰背。
不是,她這是什么意思?怎么變得可憐兮兮的樣子?
民警小劉顯然有著豐富的調(diào)解鄰里糾紛的經(jīng)驗,從阮眠眠那一眼里立即解讀出無數(shù)種意思,他氣得拍案而起:“姑娘,你盡管說,咱別怕啊,這么多人在這兒呢!”
說話的同時還警示性地掃了莫聽瀾一眼。
莫聽瀾:“……”
那個女警也過來幫腔,抽了把凳子坐在阮眠眠身邊,扶著她的肩膀,溫言軟語地勸她:“小妹妹你不要怕,告訴我,你和這位莫先生是什么關(guān)系,我們一定給你做主。”
突然被當成壞人,莫聽瀾簡直要被氣笑了。行,他倒要看看阮眠眠是怎么個說法。
那邊還在做筆錄的胖子和民警也不問話了,目光朝這邊看來,顯然是想著看熱鬧。
就在諸多方面的注視下,處在視線焦點的阮眠眠抬起頭,清了清嗓,然后她臉不紅氣不喘地說:“我是他私生女。”
“?”
莫聽瀾的冷笑僵硬在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