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長兄
- 觸碰不到的新娘
- 江清月杳
- 4751字
- 2025-08-08 10:31:54
距納蘭錫菀離世已五日有余,為了祭奠納蘭錫菀,燕王秦琰下令大燕舉國同喪七日。
今天烏云蔽日,陰的異反常態,整個大燕國被烏云籠罩,妃子、大臣、宮女,紛紛穿著白色喪服,一位身著白衣龍紋的男人從大殿中緩緩走出,雨落輕撫他精致的臉龐,男人任由雨滴順著他的鼻梁滑落到他的側臉。
忽遠忽近的馬蹄聲從遠方傳來,直到馬蹄聲兵臨城下,一名侍衛急匆匆的從遠方氣喘吁吁的跑來:“陛下!世子殿下的兵馬從關外一路殺回京城!現在已經,已經在城下了!”
秦炎緩緩閉上眼睛享受著這一切,一聲巨響宮門打開,秦淵帶領大軍殺進燕王宮,即使在陰天里,黃金甲也可以反射出金色的光芒,秦淵白如玉的臉龐上還殘留著一絲血跡,臉上的血跡混合著雨水沿著他完美的下顎線滑落。
“呵呵呵哈哈哈”一陣笑聲傳來,秦琰笑著緩緩走下玉白色的臺階,四周的城墻上瞬間站滿了弓箭手,緊接著四個角門里陸陸續續的出來一群官兵將秦淵一行人圍了起來。
秦淵的眉頭緊鎖,握緊了手里的寶劍,秦琰走上前,官兵們紛紛讓開一條路,秦琰開口陰陽怪氣的說道:“哥......你這是......謀反啊。”
霖川迅速抽出劍,擋在了秦淵的前面,攔住了正要上前的秦琰,霖川扭過頭看向秦琰說道:“二皇子,請注意你的言辭,勿要對世子殿下出言不遜。”
隨之又傳來了秦琰的笑聲:“世子殿下?這偌大的燕國,哪里來的世子殿下?孤認你,你就是皇兄、是郡王,孤不認你,你便是庶民!”
秦淵望著秦琰,腦海中不斷閃現出他們兒時的歡樂場景。那時候,秦琰總是緊緊跟在他身后,奶聲奶氣地叫著“哥哥”,臉上洋溢著純真無邪的笑容。
然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秦琰,卻仿佛完全變了一個人。他的眼神冷漠而疏離,不再有昔日的親切和依賴。秦淵不禁疑惑,究竟是什么原因導致了這樣的變化呢?是因為世子之選時秦琰輸給了自己嗎?那次競爭確實激烈,最終秦淵勝出成為了世子。但秦淵從未想過,這會讓秦琰如此耿耿于懷,甚至改變了他們之間的關系。亦或是父王的那番話?父王曾叮囑秦琰,日后要好好輔佐秦淵,這是否讓秦琰感到自己被忽視、被貶低,從而心生不滿呢?
又或者,這一切的根源竟是一個女人?
秦琰猛地轉身,身后那件長長的白色拖尾袍都被帶得飛揚起來,他的面容冷峻,毫無表情,甚至連眼神都如同寒星一般冰冷。他的嘴唇微微張開,吐出的話語不帶絲毫感情色彩,就像是從地獄傳來的一般:“殺了他們,人頭多者封官加爵。”
一開始禁衛軍們還猶豫不決,直到秦琰說出可以加官進爵的時候,他們霍霍手里的兵刃嘴里喊著“殺!!”沖向了秦淵一行人,將士們紛紛擋在秦淵前面。
秦淵拔出劍,劍身上閃爍著寒光,他大喝一聲:“將士們!今天如若我們倒下,燕國再無安寧之日,為了大燕,將士們!隨我殺!!”說完便率先沖向禁衛軍。他的劍如閃電般劃過,所到之處,禁衛軍紛紛倒地。霖川等將士也緊隨其后,與禁衛軍展開了激烈的廝殺。一時間,喊殺聲、兵器碰撞聲回蕩在燕王宮。
經過一番激烈的搏斗,雨水混著血水在漢白玉階上蜿蜒成溪,浮沉著半截被斬斷的龍旗。秦琰跪在堆積如山的尸骸間,白色龍袍吸飽了血水,沉甸甸地壓得他脊背生疼
秦琰跪在一具具禁衛軍的尸體中,潮濕、幽暗的血跡在秦琰的龍袍上蔓延開來。
“噠、噠......”
秦琰突然猛地睜開眼睛,黃金甲與青色的地磚摩擦的聲音,像催命符一般在他腦海里蜿蜒。
一道寒光在秦琰的臉頰閃過,帶起一陣寒意,兩鬢的碎發搭落下來,有幾處發絲因為雨水的緣故,發絲貼著臉頰。長劍的劍尖貼著秦琰的下巴緩緩抬起,秦琰的目光也緩緩看向上方。
“秦淵,你的劍,比三年前慢了些。“沙啞的笑聲混著血腥氣從齒間溢出,表情抽搐,秦琰仰頭看著執劍之人。
秦淵就這樣面無表情的看著秦琰,雨水順著他完美的下顎線滴落,砸在長劍上,濺起細小的血珠,再混合著雨水流向秦琰。
秦琰知道,自己輸了。
這場兄弟相殘的鬧劇,終究要以他的死來收場。他會被拖到刑場,在萬民的注視下被絞死,然后史書上只會留下一句——“暴君伏誅,新帝登基”。沒有人會記得他曾是皇子,曾是他的胞弟,他們只會歡呼,歡呼著新皇的誕生,歡呼著舊時代的終結。
可即便如此,他仍不甘心。
“秦淵,你殺了我啊!”他突然嘶吼出聲,聲音嘶啞。他猛地向前一傾,脖頸貼上劍鋒,滲出一道細細的血線。
“來啊!讓大家看看,你是怎么為了皇位殺了自己胞弟的!”
他的聲音在雨中回蕩,帶著歇斯底里的瘋狂,像是瀕死的怪物最后的掙扎,與其在行刑臺被大燕子民觀望謾罵,不如直接交代在這里。霖川和四周的士兵沉默地站著,雨水沖刷著他們盔甲上的血跡。
“你可知......”劍尖倏然下移,挑開他早已被雨水浸透的衣領。一枚精致的海棠金釵從破碎的衣襟間跌落,在血水中濺起細小的漣漪。
釵頭的海棠花嬌艷,金絲纏繞的花瓣上沾著干涸的血跡,花蕊處嵌著的明珠裂開一道細紋,像是被揉碎的淚。
秦琰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是她的釵。
為什么秦淵沒有殺我,為什么,兒時的回憶突然在倆人間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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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一個人站在那,一個男孩又瘦又小,他總是一個人站在宮墻下,烏黑的長發披散著,遮住了大半張臉——沒有人替他束發,乳娘是個盲人。
“小殿下,風大了,回屋吧。“乳娘的聲音傳來,略帶沙啞。
男孩沒有回答,他微微抬頭,看向四四方方的天空,時不時的會飛來一只小鳥,沒一會兒又飛走了。
他記得乳娘說過,他的母妃是燕王最寵愛的宜貴妃,生得極美,笑起來時臉頰上有兩顆動人的酒窩。可在他出生的那一天,母妃的血染紅了整張錦褥,父王傷心欲絕,再也沒有來看過這個男孩。
這天,風和日麗
一陣歡快的笑聲從宮墻飄來,男孩扒開墻角的雜草,他順著縫隙去尋找這陣笑聲。
“該我了該我了”
有兩位衣著干凈的皇子,真在放飛紙鳶。
一抹刺眼的陽光照向從暗處鉆出來的男孩,他下意識的抬手遮擋,手掌微微擦出血跡。笑聲戛然而止。
“這是哪來的野孩子?”
“頭發那么長......該不會是冷宮那個......”
“小聲點,就是克死宜娘娘的克星”
“快走走走,別沾染上晦氣了......”
遠處,那只斷了線的紙鳶掛在屋檐上,正在飄飄蕩蕩地墜落,就像他方才那一瞬可笑的期待。
“放肆!在宮里休得胡說!”
一陣清朗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只見一位約十歲的少年踏著青磚走來。他身著墨色繡金蟒袍,腰間玉帶在陽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身后四名奴才抬著玄色小轎,兩名宮女手執宮扇隨侍左右。方才趾高氣揚的兩位皇子頓時變了臉色,慌忙跪地行禮:“淵兄!”
這便是從小文武雙全的大燕世子,秦淵。
小秦淵向披散頭發的男孩走去,忽然單膝跪地,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墨袍沾染上灰塵,男孩顫抖著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小秦淵握住男孩的小手,掌心相觸的瞬間,男孩明顯往后縮了一下。
小秦淵解下腰間羊脂玉佩,鄭重地放在男孩掌心,說道:“別怕,我是你哥哥,你是我弟弟,你才不是那克星,你拿著這個玉佩,隨時可以去宣華殿找我,沒有人會攔著你,有人欺負你的時候你也可以拿出來,我隨時會在你身邊保護你!”
遠處那只斷線紙鳶終于墜落,正巧緩緩掉在兩人之間的青磚上。小秦淵撿起來,撣去金魚尾巴上沾的灰塵:“你看,它飛累了,就回來找你了。”
男孩睜大雙眼,沒想到著偌大的燕國皇宮居然還有這樣和他說話的人。
多日后,宣華殿門口傳來了“噠、噠”微弱的腳步聲,門口的侍衛表情嚴肅,面帶兇相,瞪著殿門口小小的男孩。
男孩從兜里拿出一塊精致的羊脂玉佩,侍衛看了一眼眼睛里的兇氣消失了一些,示意男孩可以進去了。
男孩看了看兩個收起兵器的侍衛,眼神堅定的看向前方,整了整自己褶皺的衣角,把前面雜亂的頭發捋到了后面,小腳跨進了門檻。
“琰弟那你來啦!”
正在院子里練習射箭的小秦淵前去迎接,小秦琰的雙瞳微顫,嘴角微微上揚,道:“嗯!”
此后的每一天,小秦淵和小秦琰下學后就一起去宣華殿玩耍,小秦淵經常教小秦琰習劍,他們互相比劃,點到為止,逐漸小秦琰的劍術有了些許長進。
這一個春日,他們練劍的時候,小秦淵一個大意,就在離小秦淵脖子幾毫米的距離,小秦琰的劍尖向上微挑,他們瞪大了眼睛,小秦琰的臉頰上流下了汗珠......
“叮!~~~”
一枚金簪子掉落在青磚上在陽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小秦淵的烏發順著他的下顎線滑落到胸前,他彎下腰撿起走向小秦琰。
小秦淵用溫柔的將小秦琰的頭發傭這枚金簪子緩緩盤了上去,在陽光下露出了小秦琰白白的小臉,一雙稚嫩的眼睛看著秦淵,小秦淵滿意的看著小秦琰,拍了拍小秦琰的小臉說道:“琰弟十分俊”
小秦琰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他抬手摸了摸被束起的頭發,觸到了那枚還帶著秦淵體溫的金簪。
“劍術之道,不在于快,而在于準;不在于力,而在于型。”小秦淵拿起木劍,做出剛才小秦琰的那個動作,“琰弟你看,手腕要這樣轉,力道收三分。”
一道劍氣劃過,庭院里的蘭花的白花瓣飄落做他們倆之間。小秦琰認真地看著,模仿著兄長的動作。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們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因為在宣華殿皇后也在,自從宜貴妃去世后,燕王便無心寵幸其她嬪妃了,經常在皇后這留宿,還可以看到他心愛的皇子,小秦琰每天都砸宣華殿吃完晚膳再回到自己的景寧殿,乳娘先前還會準備晚膳等小秦琰回來吃,一萬粟米粥,幾碟咸菜,時間久了乳娘就看穿了小秦琰的小心思,不在干涉在宣華殿用晚膳一事了,漸漸的,小秦淵把西暖閣讓下人收拾出來給小秦琰住,乳娘也跟著在宣華殿的住了下來。
現在,在燕王宮里誰遇到小秦琰都會恭恭敬敬的喊一句“二殿下”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之間秦淵和秦琰都到了笄冠之年,燕王看了兩人的功課,秦淵詩詞歌賦、文武雙全,寫的文章已經到了拿到全國宣揚的地步,秦琰也不差,但是燕王的眼里好像只有秦淵一般,每次倆個都在的時候,燕王只會夸贊秦淵的能力:“琰兒你得跟著你長兄好好學習,你長兄的治國論側寫的都快超越宗政丞相的了,武功可以一敵百,真的是我的好孩子。”
秦琰表面上答應著,等回到西暖閣的時候,把門用力的摔上,埋怨道:“我與淵哥的治國論側表達的都是一個意思,為什么父王只夸淵哥寫的好,我的看都沒看一眼,乳娘你說憑什么,我們都是父王的孩子!”
乳娘安慰道:“二殿下,大殿下是您的長兄,您要好好尊敬他,即便你們之間有那么多的快樂與過往,在大是大非面前,大殿下一定會選擇大義的。老奴說的話,您聽進去便聽,聽不進去便當這風一樣煙消云散了吧。”
秦琰思索片刻,除了他也就是秦淵了,其它兩位皇子在兒時沒有躲過那場大疫,要不是秦淵把御醫們都召集給秦琰看病,自己一病不起,秦琰也躲不過去。秦琰想到這打消了要與秦淵爭奪世子之位的念頭,說道:“我不能這樣,他是我淵哥,從小對我最好的人,如果我好好表現,父王自會有定奪。”
————朝堂上————
燕王翻閱了手中的奏折,半晌,嘆了口氣,放下奏折說道:“番陽等地發生水患,百姓流離失所,眾愛卿可有應對之法?”
一位身著青藍色官服的官員說道:“王上,番陽等地常年有水患,此番不如依舊例,由臣前去撥款便是。”
“不可,父皇,番陽常年有水患,按道理來說朝廷播下去的賑災款分到每家每戶足足有50兩白銀,可是兒臣卻聽聞番陽街上隨處可見的流民,若賑災款當真如數發放,哪里有如此多的平民百姓食不果腹?”秦淵表情嚴肅,反駁道。
宗政廉明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微微垂眸,眼里閃過一絲灰暗,秦淵繼續說道:“潘陽知府夜夜笙歌,潘陽使用昂貴的金絲楠木修建府邸,奢華無度,宗政丞相當真一無所知?”
“大殿下此言差矣。番陽水患緊急,當務之急是賑濟災民。若因些許流言便擱置賑災,豈不是置百姓于水火?”宗政廉明反問道,“難道按照大殿下的意思,朝廷便該放任番陽百姓自生自滅?”
“宗政丞相何必避重就輕?兒臣并非反對賑災,而是認為年年撥款治標不治本。番陽水患頻發,根源在于河道淤塞,堤壩失修。若只是一味撥款,而不從根本解決,不過是肥了貪官污吏的私囊,苦了黎民百姓!”說到這,秦淵看向了宗政廉明。
燕王沉吟片刻,目光在秦淵和宗政廉明之間游離:“淵兒所言有理。水患頻發,確需長遠之計。此事便交由你全權督辦,你可愿意?”
“兒臣定當不辱使命!”
宗政廉明站在一旁,面色依舊平靜,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