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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木匣

八月十二,酉時。

“皇家貴主好神仙,別業初開云漢邊。

山出盡如鳴鳳嶺,池成不讓飲龍川。

妝樓翠幌教春住,舞閣金鋪借日懸。

敬從乘輿來此地,稱觴獻壽樂鈞天?!?

歌聲從游船上飄來,在迷蒙的暮靄中,游船若隱若現,閃動著飄忽不定的燈火。

那是圣女的游船,歌聲清冽,是圣女的歌聲,從桑珠拉孜堡返回長安的途中,蘇心鈺聽到過。

只是這歌詞卻是奇怪,敘說一位皇家公主,她的府邸高大巍峨,直插云霄,府邸中的假山高得像岐山的鳴鳳嶺,池塘大得超過渭河。

這樣的歌詞,顯然不是卓瑪,那個居住在邊疆小城的吐蕃女子能夠唱出來的。

既然圣女不在島上,機會來了。

蘇心鈺笑了笑,起身,展動身形,朝蓬萊閣掠去。

蓬萊閣共三層,高檐飛宇,屋檐下懸掛著一圈五彩宮燈,足有百盞之多,輝煌閃耀。

一樓花廳中懸掛彩繪絲燈,燈火輝煌,東面的溫泉廳中也亮著燈,圣女帶進宮的侍婢們進進出出地忙碌著,正在為她準備沐浴的羊奶。

既然圣女如此在意那只神秘的黑木匣,聯想到曾經在花船圣女就寢的內室中見到過,蘇心鈺斷定,黑木匣就在二樓內室中。

霧靄蒼茫,她已經來到蓬萊閣外,縱身一躍,已如同飛鳥般掠上二樓。

二樓雖然沒有燈火,卻有月光。

疏星剛升起,一彎蛾眉般的下弦月,正掛在天空中。

湖面上拂來輕風,風中還帶著花香,迷蒙的夜色神秘而美麗。

二樓的窗敞開著,屋子里面無人,很安靜。

蘇心鈺如同飛仙般,輕飄飄地落在屋子里面。

淡淡的月光從窗口瀉入,勾勒出房間里面華美的陳設,想要找到那個烏黑的物件,卻非易事。

她點亮了火折子,火折子照亮了圣女的紫檀木雕花床榻。

現在已是初秋,與劍南溫涼的氣候不同,長安城的初秋仍舊炎熱。

床榻上鋪著碧玉簟,簟席上擱著水晶枕,剎那間,在火光的照耀下,水晶石中浮出奇異的銀輝,銀輝與榻上的碧玉簟交相輝映,內室中頓時滿室生光。

蘇心鈺在內室中轉了一遍,卻沒有找到那只木匣。

她又走進隔壁的書房,圣女剛剛搬進來,書房里面并沒有多少東西,書案上擺著筆墨紙硯,靠墻擺放的書架上,擱著幾本詩集冊子,以及各色各樣的古玩珍品,窗臺旁邊的紅木花架上,一盆翠色菊花開得正盛。

不過,蘇心鈺在書房中也沒有任何發現。

——如果我是她,她思索著,定會將此物藏在那種地方——所有外人,包括偶爾駕臨蓬萊閣的圣人,完全注意不到的地方,卻又距離自己最近,能夠確保萬無一失的地方。

蘇心鈺忽然想起了李俶的話,她滅了火折子,走到窗前,手摁在窗臺上,閉上眼睛,用心去感受這個世界。

初秋的風帶著微微的涼意,從窗外吹進來,風中充滿著菊花與桂子的幽香。

她雖然閉著眼睛,皮膚,鼻子也和耳朵一樣,能夠感受到平時輕易忽視的細微之處。

那是一陣微微的風,風中透出某種奇異的芬芳,比鮮花還要香的芬芳,曾經聞到過的芬芳。

不是來自于窗外,而是來自于身后。

蘇心鈺仍舊閉著眼睛,轉過身去,循著那抹芬芳,緩緩前行。

她已經走出了內室,走入魖黑幽暗的甬道,她并沒有點亮火折子,因為——不再需要。

不知走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就一炷香功夫,蘇心鈺記得在甬道里面七拐八拐,終于停住了腳步,再次睜開眼睛,眼前竟然只是一面光禿禿的墻壁。

而且這面墻壁距離內室并不遠,她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墻的里面應該是間暗室。

如圣女這般神秘莫測的女人,肯定有暗室,因為她的確有許多暗戳戳、見不得光的事情需要處理。

蘇心鈺目測下來,這間暗室定然通過密道與內室相連,而且這種地方,肯定不會只有一個出入口,她現在發現的,必然是內室之外的出入口。

她很快便發現了端倪。

暗室的通風口距離天花板不遠,做得非常隱蔽,是一排狹長的白色百葉窗格。

她所感受到微不可查的風,正是通過百葉窗格透過來的。

可是她又該怎樣才能進入暗室呢?

——如果我是圣女的侍婢,她思索著,同時打亮了火折子。

火光雖然黯淡,對她卻是足夠了,這面墻上并排懸掛著三幅畫像。

圣女的畫像,或翩然起舞,或亭亭玉立,明眸皓齒,艷美絕倫,皆出自皇甫軫的畫筆。

在這魆暗幽寂的夜晚,畫上人的眼睛卻顯得異常詭異。

然而這些畫不過是用來掩蓋秘密罷了,因為當她撩開帛畫,用手緩緩撫過墻面,便已經發現了暗門。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才能開啟暗門。

蘇心鈺并無多少江湖經驗,她對于機關的印象幾乎全部來自于迷園。

她立刻想起了迷園中石桌上的那只玉杯,她在尋覓,目光緩緩掃過眼前的一切,帛畫,灰白的墻面,靠墻擺放的紫檀木雕花條案,案上一對青釉梅瓶。

這時,她已經找到了——放在案邊上的纏枝牡丹翠葉熏爐,因為這只爐并未燃點熏香,在她的印象中,似乎從未燃點過!

熏爐在她手中緩緩轉動著,只聽得“啪嗒”一聲,墻面忽然裂開了一條縫隙,下一瞬,暗門驀地縮進了墻壁,露出一個黑黝黝的門洞。

眼前是一間極為狹窄的耳室。

耳室中沒有窗,也沒有燃著燈,里面卻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這里只有一樣東西——正是那副水晶石棺。

更加令人驚異的是,水晶石棺中躺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小姑娘,十三四歲年紀,身上穿著雪白的衣裙,她的頭發如同黑瀑般瀉下,圍繞著俏生生的臉。

雖然閉著眼睛,卻依然能看得出,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彎彎的眉,長長的眼睫,紅潤的唇,在水晶石的銀色光輝下,蘇心鈺居然連她臉頰上、鼻子上淡淡的雀斑也看得一清二楚。

上官初晴!

剎那間,蘇心鈺如墜五里迷霧,她實在想不通,上官初晴為什么會出現在這?

上官初晴是小妖怪同父異母的姐姐,難道她已經遭了小妖怪的毒手,只是尚未被取走面皮和心?

這也許正是上官初晴從此消失的原因?!

可她為何會躺在水晶石棺內?

蘇心鈺從小腿內側拔出匕首,匕首上已經涂抹了朱砂,這樣的匕首,在她身上藏了三把,就是為了應付突發情況。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透過棺蓋,朝里面探望過去。

上官初晴沒有死!

一個大活人卻躺在棺材里!

蘇心鈺立刻怔住了,瞪大了眼睛,緊盯著躺在棺中的上官初晴,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似乎生怕驚動這樣一個處于沉睡、卻異常詭異的小姑娘。

她竟然可以清楚地看到上官初晴的呼吸。

上官初晴的胸口在微微起伏著,纖巧的鼻翼輕輕顫著,甚至就連那長而密的眼睫,也如同蝶翼般抖動著。

為什么一個大活人會躺在棺材里?

這很好玩嗎?

可是她居然睡得很香甜!

眼前的事情已經完全不能用常理來解釋,凡是與圣女有關的事情,似乎都無法用常理來解釋。

蘇心鈺在猶豫。

她在想,一個喜歡躺在棺材里的人,會不會是傳說中的活尸?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上官初晴,緊接著,幾乎高興得想要跳起來。

那只漆黑的烏木匣子,竟然就擱在上官初晴的腳邊。

她不打算再花時間研究上官初晴,立刻走到另外一頭,考慮到水晶棺冰寒徹骨,她掏出絲帕墊在棺蓋上,輕輕一推。

棺蓋雖沉重,對經年習武的蘇心鈺來說,推開棺蓋并非難事。

而且她已經拿到了那只木匣。

木匣子乃是烏木所制,掂起來沉甸甸的,蘇心鈺是個謹慎小心的人,尤其是在跟邪教打交道的時候,她擔心木匣子里面藏著機關。

即便是小小的竹笛都可能藏著機簧暗器,淬了毒的銀針擊中必死,更可況是這么重要的物件!

借著水晶石的銀輝,她仔細端詳著木匣的外表面,因為她記得,圣女的侍女曾經摁下匣底的機括。

她也的確在匣底找到了可能的機括,那是個紐扣型的銅扣,她已將指尖摁在上面,猶豫著。

是不是等見到謝云霆后再打開?

萬一無法順利帶走呢?

她思索著,片刻之后,終于決定打開木匣。

在摁下銅扣時,為了防止可能的暗器,她特地遠離匣蓋開啟的方向,習慣獨立的她,也習慣思考各種可能性,并且做好了一切防備。

匣子里的確沒有機簧暗器,卻有個用魚鰾做的氣囊,匣蓋一開,蓋上的尖針刺破氣囊,囊中緊縮的毒煙立刻射出。

在這個光線黯淡的耳室中,蘇心鈺完全看不到這種無形無色的東西,她只是感到一道奇怪的風,風里透出一種很特別的香氣。

緊接著,她感到頭腦昏沉,視野忽然變得模糊,她完全沒有意識到,木匣子已經哐當落在地上,她整個人也“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在她那朦朧的視野中,靜靜地躺在水晶棺中的上官初晴,正緩緩坐起身來。

上官初晴定定地看著她,目中的笑意已變成殘酷惡毒的光芒,幽幽道:“謝郎究竟喜歡你什么?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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